第四章 父親的話

從床上下來，林筱嵐跟著箐雲到了父親的房間。

「箐雲，你下去吧。」

林天讓箐雲先下去，待門關上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林筱嵐看了一眼林天，道：「父親為何要嘆氣？」

林天臉上一抹苦笑露出，走到林筱嵐身側，拍了拍她的肩膀：「嵐兒，父親對不起你。」

林筱嵐震了震，抿了抿嘴：對不起？原主一直覺得父親對她不好，不理解她，但今日一見，為何自己與原主對父親的感覺不同？

林筱嵐開口，道：「父親為何要說對不起？嵐兒並沒有覺得父親有何對不起嵐兒之事。」

林天聽了林筱嵐的話，渾身一震，摸著鬍子感嘆：「這時間過得真快啊……嵐兒一瞬間就感覺長大了，變得懂事了。可這樣更讓父親覺得愧疚了。」

林筱嵐靜靜的聽林天慢慢的說完這些話，開口：「父親不必愧疚，畢竟女兒是父親親身的，父親有令，女兒哪裡敢違抗？」

林天瞪大眼睛，盯著林筱嵐一言不發。

林筱嵐滿臉笑容的和林天對視，也沒有說話。

空氣一下子安靜下來，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林天沉默片刻，開口了：「嵐兒，總感覺你變了一個人……」

林筱嵐笑容僵在臉上，隨後擺擺手：「父親難不成相信鬼神之說？覺得女兒受傷之後被誰附身了？那些荒謬父親怎麼能相信呢？」

林天：「嗯，也對，看來是為父多想了，嵐兒就是嵐兒，不是那個和她同名同姓的災星。」

明明林天是在罵自己，但是一時間，林筱嵐心中五味俱全，竟沒有想馬上反駁林天的衝動。

災星？原來我在世人眼中是這麼不堪？罷了，反正「我」已經死了，如今重生成這個女孩，可千萬不能毀掉這個女孩。

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林天：「嵐兒，你從今天開始，不用穿男裝，不用扮成眠兒的樣子了。」

林筱嵐心中一震：「父，父親，你說什麼？」

這父親今天別是吃錯藥了？為何和原主和自己說的完全不一樣？

林天：「嵐兒，為父說今天開始你不用當眠兒的影子了，你可以穿女裝。沒想到父親一心好錢，追求名利竟然會差點害死自己的女兒。

如今的世道啊，重男輕女，為了讓林家發揚光大，就必須要讓比眠兒小一歲的嵐兒來扮成他的樣子。

嵐兒，我的女兒，父親沒有不愛你，只是想把林家發揚光大后，再好好的陪伴你，你為何就不能理解父親呢？

罷了罷了，既然嵐兒不能理解，也就不強求了，隨嵐兒去吧。畢竟和錢財，名利比起來，女兒性命更重要。

你與眠兒畢竟不是一個人，你是女兒身，是女子，是應當要做些女子所做之事。以前是父親做的不對，非常的不正確。嵐兒，父親真的，真的對不起你，對你虧欠了太多太多。」

見林天用充滿愧疚的眼神盯著自己發獃，林筱嵐沒有開口，就讓他這麼看下去。

突然，感覺眼睛濕濕的，眼淚流了出來。

哎？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莫名其妙的哭了？明明沒有任何想哭的衝動啊？

眼淚越聚越多，一顆豆大般的淚水從眼眶裡面滾出，沿著粉粉嫩嫩的臉頰，一直流到下巴，「嘀嗒」一聲落到地上。

這滴眼淚就像起了一個模範作用，更多的眼淚從眼眶裡面奔涌而出。

「啊？嵐兒怎麼哭了？不要哭啊，嵐兒小時候最喜歡說哭的女孩子都會變成大花臉，怎麼，嵐兒也要變成大花臉？大花臉可是很醜的啊。還有，還有這副樣子就像一隻豬，在那裡哼唧，」

林天實則是個女兒奴，看到林筱嵐哭了，立刻用手捏住鼻子，鼻子裡面噴氣，做出豬的樣子。

林筱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

笑完，她愣在了原地。

笑是什麼？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她都沒有這般，發自內心的笑過了。

好像……有點懷念啊！

林天望見女兒笑了，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透過屋子傳出去，似乎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天此時此刻非常的高興。

笑了一陣，林天不再笑了，湊到林筱嵐耳邊道：「嵐兒，好久沒有見你那麼開心的笑過了。為父還真是懷念，最近一次見你笑還是三年前。三年了，笑容就像從你臉上消失了，為父試過了很多方法讓你笑，可是無果。嘿嘿，還是父親聰明，終於讓嵐兒樂了。」

林筱嵐淡淡的道：「嗯。」

這林天就是個女兒奴，哪裡像原主描述的如此不近人情？

不過，林筱嵐更加好奇的是她為何會忽然哭出來。

「喂，你還在嗎？」

林筱嵐猜測原主可能還沒有完全消散，便在心裡說話。

「幹嘛？」

原主沒有完全消散，而是化作了一個六七歲的小蘿莉，在林筱嵐的腦海中建造了一個小竹樓，住在裡頭。

和原主通上話的林筱嵐兩眼一黑，暈過去。

林天嚇得趕快扶著林筱嵐回了她的屋子，把她輕輕放在床上，拿了一張凳子，坐在床邊，緊緊抓著林筱嵐的手，焦急的等待著林筱嵐醒過來。

林筱嵐腦海中。

林筱嵐：「你不是消散了嗎？為何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原主：「我哪知道？我都以為我死了。」

林筱嵐：「別是有人在你身上下了什麼惡毒的詛咒，讓你永世不得超生？」

原主：「……您真愛開玩笑，和世人說的不太一樣。」

林筱嵐：「害，用什麼您啊？你就可以了。還有，你父親對你蠻好的，他是個女兒奴。」

原主：「……不用你說。其實，我也不恨他，我恨我自己，恨自己是女兒身。你知道嗎？這個世界重男輕女，父親的出發點也是好的，可，可我就是心裡不舒服，每當聽到別人對我指手畫腳的時候我就真的真的很難受。我就在想，為什麼我還活著？為什麼不能去死？我是不是死了，就聽到這些雜言碎語了？

那種感覺，你可能沒有體會過吧？那種像被人死死的摁在水中，沒有氧氣，周圍一片漆黑，不能呼吸，幾乎快窒息。那時候我心裡真的很亂很亂，我很迷茫，也很煩躁。我那時候在想我被生下來的意義到底是什麼？我親娘死了，被火燒死的，所以也會被兩個妹妹罵有娘生沒娘養的狗雜種。」

林筱嵐：「你被罵了就沒有反駁嗎？」

原主：「反駁？怎麼反駁？你只有一張嘴巴，當有不下一百的嘴巴吐槽你的時候，你能怎麼反駁？」

林筱嵐：「那你就沒有想著改變現狀嗎？」

原主：「改變現狀？想的好簡單，要是能改變，我為何還有不顧一切的去死呢？」

林筱嵐：「……」

原主：「對了，能再拜託您一件事情嗎？」

林筱嵐：「講。」

原主：「我的親娘，可能，可能，我說的是可能，還沒有死。火滅了之後，沒有看到娘的屍體。」

林筱嵐：「嗯，知道了。你要控制好情緒，記住沒？」

原主：「對不起，我剛剛真的很感動，就沒忍住，你稍等哈，我切斷和你連接的感官之線。」

林筱嵐阻止：「嗯。」

原主：「好了，切斷了，你以後做什麼事情就可以放開做了，我影響不了你了。」

……

林筱嵐再次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凳子上的林天，已經被林天滿手汗水弄濕的手。

林天關切道：「嵐兒你怎麼樣了？都怪父親，父親忘記了你還受了傷，和你說了好多話，你都累了。」

林筱嵐沒有甩開林天握住她的手，回答：「沒事了，父親。嵐兒沒事了。」

這是父愛嗎？好像從來沒有感受過呢！

師父都是不把自己待人看待，給自己每天布置不能完成的任務，一旦完不成，就要接受酷刑。

受了酷刑后，她不會死掉，只會看到自己的血一滴一滴順著身體流淌下，染紅地磚。

「嵐兒，有件事情一直沒有和你說，是關於你娘的，你想不想聽？」

林天摸了摸鬍鬚，問林筱嵐。

娘？娘不是在火中死了嗎？林筱嵐，快點快點回答想啊。

原主在林筱嵐腦海中大聲喊，喊的林筱嵐皺了皺眉頭，揉了揉太陽穴。

「你給我安分點，我會幫你問的，你這麼大聲音喊，喊的我腦殼疼。」

林筱嵐在心中狠狠的批評了一通原主。

「哦哦，知道了，知道了，我下次注意行了吧。」

原主在腦海中對著林筱嵐吐了吐舌頭。

「哦，還有，你別忽然喊我，我要是和你說上話了，我就會昏倒。」

林筱嵐想了想，補充。

「行行行，你快點出去吧，父親會擔心死了的。」

原主催促著把林筱嵐趕了出來。

睜眼，就看到林天焦急的臉龐。

林筱嵐坐直，連忙擺手：「啊，女兒真的沒事了，父親不必太擔心了，和女兒講一講娘的事情吧。」

林天將信將疑：「真的沒有事了？」

林筱嵐：「哎呀，真的沒有事了，父親你就不要過分擔心了。」

林天：「嗯，你娘其實並沒有死，大火就是她放的，她現在隱名埋姓，走了。」

啊？

林筱嵐和原主紛紛驚訝，張大了嘴巴。

「林大人何在？皇上有旨。」

大門外，傳來了徐公公的聲音。

林天不再說什麼，出門接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