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第二十九章 熟識

自從上次裴航在食堂拉住我的手臂之後，我對他的感覺總覺得有些許難為情的尷尬，每次相遇見面都避之不及。

「路采楓。」放學之後，在教學樓的樓梯里，裴航叫住了我。他身旁的黃佑港正拿着羽毛球拍在拍打着等待。

此時夕陽沿着玻璃照射而入，我們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悠長。

「我為我上次的唐突感到抱歉。當時真的就是有一點神志不清了。」

「真的沒關係的。只是拉一下手臂而已。而且我們是朋友不是嗎？」

「嗯。」他認真點頭。老師們交口稱讚的三好學生，此刻像是一個被讚揚的孩子。

「你要跟我們去打羽毛球嗎？」

「下次有空的時候吧。我現在要去學生會面試。」

「好的，祝你好運。」他對我微笑着，嘴角揚起弧度，臉上洋溢着陽光燦爛的青春少年感。

「謝謝。」

我面試的是學生會宣傳部，初試是在團委活動處。6點吃完晚飯洗完澡后還有一次最終裁決。沒想到小小的宣傳部竟然這麼多面試的同學，瞬間覺得我的希望變得渺茫起來。一沒繪畫才藝，二沒動員能力，三沒文學水平，估計應該是被唰下來了。

但沒想到最終裁決的評審居然有衛嘉義和裴航，我竟然神奇的面試通過了。莫不是他們給我開了後門。

第二天下午，學校學生會為了運動會開始做準備。外宣部也要製作關於海報展覽和旗幟橫幅的事項。但是部員們個個都有課推脫了，只能欺負欺負新人磨槍上陣。

放學后，黃佑港抱着球就興緻勃勃一臉激情地要往外走。

「黃佑港。」

「啊？怎麼了？」

「下午你有空嗎？」

「我要去打球呢。」

「我們宣傳部需要製作海報橫幅，人手不夠。你可以幫我個忙嗎？」

「我得打球呢。沒空啊。你叫航哥和展然吧。」

無奈，我只能自己獨自去活動室。我走進了材料室，才發現竟然楊展然和裴航也在這裏。裴航應該是作為副主席來視察的。

「陸同學。我們先討論一下設計板塊的方向吧。」裴航說。

「太客氣了，你還是叫我采楓吧。」

然後我們便開始裁剪繪畫起來。他坐在我的身邊，距離實在太過於靠近了，我能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他身上有一種男生的那種氣息，有點像老師的粉筆味道，又有點像男人的煙草味。

確實有點過於奇怪。幹活的過程中楊展然一直在哀嚎，像是一隻坐定不安上躥下跳的猴子，在旁邊喋喋不休，自言自語，這間教室彷彿是束縛他的籠子。

製作完海報以後，我們便出學校定製橫幅。火傘高張，赫赫炎炎的空氣讓人覺得煩躁極了，恨不得鑽進冰箱一涼為快。我們終於定製完所需的橫幅，楊展然便慷慨解囊，請我們喝糖水。

裏面的空調真的涼快極了。內心的憤懣終於得到舒緩，人也隨着飄了起來，冰冰涼涼，爽快不已。

「采楓你要喝點什麼？」

「給我來一杯冰綠豆湯就好。」

隨即端了上來。但沒想到裴航又給我點了一份蓮子羹。

吃完回學校的路上，他倆搭著肩膀，一會暢談遐想未來，一會扯犢吹牛，蹦蹦跳跳，我扭捏跟在身後看着他們滑稽的樣子，這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樣子吧。

學校的運動會很快就開始了。這是我高中第一次運動會。我和趙亦還有其他同學還在寢室梳妝打扮，運動員進行曲就已經響了起來。只能匆匆趕往足球場參與開幕式。

「早上好，路采楓。」裴航他們過來，向我打招呼。黃佑港好像還沒睡醒，睡眼朦朧的跟在他們身後。嘴裏叼著麵包，早餐也沒來得及吃。

開幕式完畢之後，趙亦他們回到大本營玩耍，我便漫無目的地在場地散步，想着等一下去圖書館看看書也不錯，決賽再給他們加油。

天氣有點轉涼，但同學們熱情不減，每個人都火熱心情，參與這項體育盛事。不知不覺走到了運動員休憩處，我看到黃佑港正躺在乒乓球枱上喝水。我便走過去。

「黃佑港。」我也攀爬上乒乓球枱上同他說話。

「是你啊。」

「你怎麼在這，沒有比賽嗎。」

「還有半小時才檢錄。你有什麼事嗎？」

「我能和你聊聊天嗎？」

「你說吧。」

「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他緘默良久。手裏的礦泉水瓶喝完之後揉捏，隨手順勢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眼神望着樹上的陽光發獃。此刻太陽光通過斑駁重疊的樹葉照射在地板上，一個個白色的光圈，宛若一個充斥燈光自然舞台。

「沒有。」

他喃喃自語回答。輕飄飄的兩個字卻激蕩了我的心靈一下，添了些許喜滋滋的味道。或許時機尚未成熟，我不懂我現在的表白是否有所冒犯。就算是安靜共處一隅我也心滿意足的。

這是我曾經心心念念的少年啊，他此刻就躺在我的旁邊，就算沉默寡言，一聲不響，此刻也是靜謐浪漫的，多麼希望時間靜止，維繫這美好瞬間。

我便拿出耳機開始聽歌，打開歌單，放了一首銀臨的腐草為螢。

他緊閉着雙眼像是在補覺，此起彼伏的胸膛伴隨着微妙的呼吸聲音，是那麼的令人沉醉。

「你在聽歌嗎？」

「嗯。你要聽嗎？」我把另一個耳機遞與他。

他熟視無睹，我停滯的拿着耳機，並沒有接過來的意思。然後起身離開。我獃獃的佂在原地，空中的手顫抖無處安放。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

在這霜降十月，春秋開落，我本以為是一個盛開綻放的開端，卻得到閃躲凋零。

天空中的雲朵好像迷了路，不知道該往何處飄，堆積遍佈，逐漸陰天起來。

我前往圖書館翻閱書籍。圖書館里安靜極了，我穿着帆布鞋上樓在瓷磚上發出的嘚嘚的聲音清晰無比。這裏的藏書浩如煙海，應有盡有，實在是一個享受讀書時光的好去處。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閱覽室走廊外也有陽台可供看書，山外青山樓外樓，旁邊便是一座山峰，尺樹寸泓，鬱鬱蔥蔥，身臨其境。

我拿着書，推開玻璃門走出陽台，然後看到有個女生正坐在茶几上看書。身後的屋檐藍海花藻傾落而下，草色入簾，台上有二三本信箋和書籍，我輕叩桌台，詢問是否一同入座看書，她點頭示意。

這像是一位溫婉嫻靜的女孩子，她身上有一種淡淡茉莉花的清香，舉手投足，有如曹植所描繪般翩若驚鴻，一顰一笑盡顯有錢人家閨秀恬淡，與之相比我相形見絀的村姑一般。大多數女生都會有這樣的與生俱來的自卑感，來源於自己的家庭貧困。

「你也喜歡看林徽因的詩集嗎？」她眼神一亮，盯着我手中的書本問道。

「嗯。我特別喜歡她詩意的靈魂。」

「我也是，她是當之無愧的民國才女。可惜生不逢時，遇人不淑，碰到徐志摩這樣的浪蕩渣男，擔了莫名其妙的恐慌。居然還被時潮稱為才子佳人。」

「還好最後有梁思成終成眷屬也是美好歸宿，贏得地老天荒的愛情。也算是修成正果。」

「姐妹，看來我們的興趣愛好很是相投啊。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路采楓。」

「我叫王青函。以後咱們就是朋友了。」然後她從背包里拿出酸果酪和我一同分享，酸酸甜甜的水果，配合著恬靜的氛圍，真是美妙極了。

很快便到了午飯時間，我便回到大本營找趙亦一同去食堂吃飯。食堂里人滿為患，尤其是運動會的緣故，更能聞到男生們身上的汗臭餿味，還有女生們的汗味斥鼻的香水味，感覺有點窒息。

迅速的打好飯，然後找位置坐下吃飯。

「哈嘍采楓，吃飯呀。」是王青函。她和她的朋友正坐一旁，然後向我們招手。盛情難卻，即使略微尷尬，也硬著頭皮答應了，我們便緩緩走過去。

「你好我叫蘇琪。」

「你好，我同桌，趙亦。」

「今天飯堂人可真多啊。擠得我胸都快被擠扁了。」蘇琪說。

「哈哈哈。」

天吶，大庭廣眾這是什麼粗言穢語。沒想到趙亦哈哈大笑應和起來。我差點忘了，趙亦也是跟她同一類，灑脫不羈的人。

「哦對了，采楓。聽說裴航跟你同一個班是嗎？」王青函說。

「是。」

「還坐在他旁邊呢，嘿嘿。」趙亦嘴裏戲謔的回答道。我輕輕拍她一巴掌。

「是那個全國奧林匹克物理競賽一等獎的裴航嗎？」蘇琪問。

「嗯。」王青函回答。

「天吶，沒想到裴航這傢伙這麼牛啊。」趙亦感慨。

從我第一天瞧見裴航，雖然感覺他冷冰冰的，但一看就是大神。沒想到他除了學習成績獨佔鰲頭，在別的領域裏也超群絕倫，是一個不折不扣，熠熠生輝的眾人傾慕的對象。

「那可不，他可是月考二十個普通班唯一一個考進全年級前一百的學霸。」

「天吶，這也太厲害了吧。」趙亦化身小迷妹一臉的痴獃樣子。

「采楓。可以幫我把這封信傳遞給裴航嗎？謝謝。」王青函掏出一封信遞與我。這是一封淡青色的信，蘊藏古典古風氣息，隱約還能嗅到裊裊檀香。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