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想回憶的回憶
另一邊，峰易追上漠雲的時候，他正在水邊望著水裡的倒影，眉頭皺的緊緊的。
還好。
峰易心裡鬆了口氣，他還以為，漠雲和洛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前世的事情。
被試煉的考核官將靈魂獨立出來之後，峰易就沒有吞噬北冥峰靈魂的打算了，但是他還是會把擁有南雪印記的那一塊吃掉，再把他的靈魂放出來。
而就在慢慢蠶食的過程中，他看見了，北冥峰和洛溟的前世記憶。
想來，洛溟和漠雲也是一樣的。
來到漠雲身後，峰易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最後叫出口的，還是一句「哥哥」。
「我是誰？」漠雲沒有抬起頭，他望著水裡的自己，問道，「我不是你哥哥。」
這句話，以前他作為凌度的時候還是聽過的，現在聽來也不至於這麼難過了。
峰易不想和他糾結這個問題，反問道：「你和阿溟發生了什麼？吵架了？」
雖然洛溟最後沒有生氣，看起來心情還挺好，但是漠雲的反應倒是像吵架了。
「阿溟？」漠雲嘴裡呢喃著重複了一遍，「為什麼我感覺這個名字，很熟悉？」
廢話，千年前，你念了這個名字千百遍，死去時，山洞山壁上都全是「阿溟」二字，你當然熟悉。
心裡雖然這麼想，但峰易還是有些擔心的望著漠雲，元力從他的手傳入漠雲體內，替他調理著體內混亂的氣息。
「如果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就別想了。」
峰易知道，這幾年修鍊，漠雲一心劍道，靈魂融合可能根本沒什麼進度，剛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導致他突然開始回憶。
如果一開始就想起前世最不好的事情……
人總是會先入為主的，如果讓南宮漠雲最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即使後來他看全了記憶，但在恢復記憶的中途，他對洛溟的態度總是會不一樣的。
況且，靈魂的融合只能慢慢來，或者像是有考核官那樣熟悉的精神體幫助靈魂融合，若是要自身去強行推進，只會導致幾世記憶同時湧入，精神混亂不堪，神智錯亂，最終……走火入魔。
峰易望著漠雲茫然的臉龐，現在就害怕他出現最麻煩的情況。
「阿溟，方洛溟……」南宮漠雲喃喃道。
他看著水裡稚嫩的臉龐變換著，有時候和現在一樣長發飄飄，但臉龐已然成年，滿臉滄桑；有時候他的頭髮不過三寸長，瞳孔也是漆黑的，表情似乎十分凶厲，嘴角帶血。
似乎有很多畫面從他腦海里閃過。
最後，他看見一個二十齣頭的女孩被鐵鏈刺穿琵琶骨，渾身是血，血跡是反覆乾涸后的結果。他似乎想開口叫她一聲，但是卻開不了口。
女孩受到的痛苦他感受不到，但是靈魂的麻木是他唯一的感受，疼痛得麻木。
方洛溟，放棄吧……
畫面一轉，他又看見一個全身魔氣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神情冷淡，而他的胸膛里一直吶喊著，但他本人的嘴卻僵硬著，僅僅是喉嚨滾動了一下。
阿溟，你還好嗎……
他見到自己抽出靈冰劍，與少女面對面，兵戎相向，招招致命。
最後，在少女的魔氣即將刺入自己的胸膛的時候，她收手了，而他手中的靈冰劍，則送入了她的胸膛。
少女的身子如如同雨水中微不足道的一滴雨一樣，從天而降。
千道萬線的光線從他身後躍出，極快的向落下的少女追去，他動身想上前，但是身後有人在此時困住了他。
他不是故意的，他不是，他在心裡吶喊著。
「你不可以去。」身後的男聲嚴厲地說道，「我早說過，在她是人類的時候，你們就不應該有聯繫，此時，她是魔物，你更不能去。」
人類，魔物，不管是什麼，那都是她，是她……是他最愛的她。
「我……」漠雲抬起頭了，他望著峰易，表情依舊麻木，但是他的眼睛里卻出現了淚水。
見此，峰易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他的哥哥從小不曾哭過，在峰易的記憶里，他哥哥作為凌雲的時候，只有在方洛溟死去的時候哭過。
這是第二次。
「是我殺了她嗎？」漠雲問道，表情呆愣。
果然。
最壞的事情發生了。
「哥哥，別想了。」峰易說道，擁抱住漠雲。
「我，我怎麼可以……」漠雲語無倫次的說道，「我不能，我喜歡她的，我怎麼能……」
後頸一疼，漠雲終於閉上了眼睛，昏了過去。
可是這治標不治本，等漠雲醒來，他還是會想起剛才的事情，他還是會陷入這種狀態。
峰易將漠雲放到一旁躺下，忍不住嘆了口氣。
想起別的都好，為什麼偏偏想起的是最後的這一段呢？
你們的月下花前，逃亡經歷，還不如這一刺嗎？
也是，換成他，那一劍也會是他最難忘的事情，峰易想著，眼睛突然發現了漠雲腰間的玉佩。
玉佩是奶白色的，看仔細了，會感覺內部如濃霧一般令人迷茫，又讓人沉淪其中，移不開眼，彷彿魂魄都要被吸進去了。
這玉佩，峰易見過，在洛溟的腰上，也在前世的記憶中。
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幫忙……既然玉佩都給出來了，應該是願意的，一邊想著，峰易一邊抬起漠雲的手，割了道口子，將血液滴在玉佩上。
血液被玉佩吸入，凝結在玉佩內部，緩緩流動，看起來著實有幾分詭異。
不過呼吸功夫，兩人身旁就多了一個白色的人影。
少女渾身純白，打著一把白色的竹傘，將日光擋的嚴嚴實實。
「來的真快。」峰易說道。
見他抬起頭，竹傘微微移開，露出一張戴著白色面紗的臉。
面紗半透，只能大致看清她臉的輪廓，不過，峰易對這張臉印象極深，怎會不認識。一雙美目清清冷冷，望著他的眼神極其冷淡。
峰易像是早知道她會是如此模樣，並沒有生氣，反倒是笑了起來，沖少女打了個招呼。
「好久不見，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