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離開大學校園之後的三個月里，賀加寧每天早上都是忙碌的。

她訂4個鬧鐘，最早的一個7點，最晚的一個7點50分，然而她從來沒在8點之前起過床，起床之後只有十分鐘的時間洗漱穿衣，然後匆忙下樓，從樓下小吃店拿上老闆早給她準備好的早餐，就往辦公樓跑去，小吃店的老闆有時會沖加寧喊：「加寧，下次早起10分鐘……」加寧邊跑邊回頭給老闆一個燦爛的笑容。

跑到辦公樓的茶水間，用3分鐘解決早餐，到辦公室剛好8點29分，在門口平復一下呼吸，然後帶著雲淡風輕的姿態走進去，沖同事們微笑。儘管每天都這麼趕，三個月來加寧卻從沒遲到過，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迹。

加寧在一間律師事務所上班。

就在畢業前的1個月，加寧還每天愁眉苦臉，不知道畢業后該何去何從，投出去的幾十份簡歷如石沉大海一般，一點音訊都沒有。

那天加寧正坐在校園的石凳上發獃，有人緊挨著她坐下來，加寧轉頭一看，是他們系的學生會主席嚴柯。嚴柯個子很高，穿黑色T恤和運動短褲，顯得手長腿長的，古銅色皮膚，濃眉大眼，算是個帥哥。此刻這位帥哥正笑眯眯地盯著加寧。

「有心事啊？怎麼一副不高興的樣子，說來聽聽。」

「我正在思考畢業后該如何養活自己。」

「實習單位還沒著落？」

「嗯。」

「你司法考試過了吧？」

「嗯。」加寧雖然懶散，但也知道對於學法律的人來說司法考試的重要性，因此很下了一番功夫。

「我之前在一家名叫『周吳』的律師事務所做過兼職，是我們系兩個師兄合夥開的，規模不大，最近正在招實習律師，你如果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推薦你去。」

加寧一聽，馬上來了精神：「好啊好啊，快點去，晚了人家可能招到人了。」

嚴柯失笑：「都不問問什麼情況就答應了，你要求也太低了吧。」

「唉，嚴主席，你是知道的，我這人上進心並不是很強，胸無大志，大學期間功課一直是馬馬虎虎，勉強及格。所以能有個地方收留我我就很知足了，哈哈。」

「胸無大志？嗯，要說這一點啊……」嚴柯故意皺著眉頭，「據我所知，你雖然比較瘦，個子也不算太高，但胸還是蠻大的。」一邊說著一邊往加寧的胸口瞄。

「呸！」加寧本來聚精會神地要聽聽他有什麼高見，不曾想來了這麼一句，氣得加寧對他拳打腳踢。

「哈哈哈哈哈，開玩笑啦。」嚴柯笑不可抑。

加寧當然知道他在開玩笑，也知道他對自己有點意思。但是作為學生會主席，接觸美女的機會太多了，至少有一打女生想要追他，加寧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而且加寧並不認為嚴柯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但是要問加寧喜歡什麼類型，她又說不上來。

就這樣，加寧進了周吳律師事務所。面試加寧的是事務所的老闆之一吳錦，加寧對這位老闆的印象非常好，他雖是老闆卻沒有一點架子，因是同校師兄妹，對待加寧客氣又不失親近，讓人如沐春風。長得雖不是特別帥，但穿著考究的白襯衫和西裝褲，黑皮鞋擦得乾乾淨淨，整個人說不出的熨帖。

加寧想：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另外一個老闆估計也是這個樣子的吧。

因是熟人介紹，加寧一早準備好了照片和簡歷，簽了實習協議和勞動合同之後吳錦把加寧介紹給公司同事，同事們看起來都很面善，對加寧的到來很是歡迎。

事務所除去兩個老闆，還有一個會計林可眉，三個男律師李偉、張思進和王立森，規模確實不算大，但是業務不少，幾個人整天忙得不亦樂乎，除了林可眉，其他幾個人在辦公室待的時間很少，都在外面跑案子。

三個月來加寧的工作就是幫幾位律師整理或列印資料，有客戶來的時候幫忙端茶倒水，還跟著吳錦和李偉去人民法院參加了兩次旁聽。加寧覺得很輕鬆，沒事做時就跟林可眉跑到茶水間聊天。

林可眉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比加寧大三歲，最愛美食，她曾說：「再帥的男人也比不上一塊黑森林對我的誘惑大。」如此愛吃，身材必定屬於微胖型的，梳一條馬尾，皮膚又白又嫩，總穿黑色或灰色的套裝，工作起來極認真。

那天上午，加寧和可眉又聚在茶水間閑聊，可眉突然神秘兮兮地對加寧說：「我們的大boss回來了。」

「誰？」

「我們的大老闆周軒，從北京出差回來了，下午應該就能到辦公室。」

加寧隨口答道：「哦。」加寧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她覺得老闆回不回來跟她沒有多大關係。

下午加寧正在整理吳錦給她的資料，是一個剛接的案子，資料如一團亂麻，毫無頭緒，加寧全神貫注，竟沒注意到同事們全都站起來，聽到吳錦說話她才抬起頭來，看到吳錦正對一個人說：「辛苦了，周大律師。」而那個人也正盯著加寧看。

加寧想起可眉上午跟她說過的話，知道這肯定就是他們的大boss了，忙站起來。

吳錦招呼她：「加寧，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加寧走到他們身邊，吳錦對加寧說：「這是我們的大老闆，周大律師。」又對周軒說：「這是賀加寧，是我們同校的師妹，嚴柯介紹來的。」

加寧看著周軒，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只注意到他深邃的眼睛和略顯蒼白的嘴唇，加寧勉強笑一下，說：「周律師好。」

周軒沖她點一下頭，轉身往自己辦公室走，手邊一隻行李箱，吳錦跟在後面問他：「剛下飛機就過來了？怎麼不先回去看看嫂子和冬冬？」

加寧想：已經結婚了啊，孩子都有了，我在這瞎緊張什麼啊。繼續埋頭整理資料，卻總忍不住要抬頭看看周軒。

兩位老闆的辦公室和會議室都是由鋼化玻璃隔開，從外面看過去一目了然。只見周軒非常舒適地坐在老闆椅上，不知跟吳錦在說什麼，加寧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這位老闆沒有吳錦那麼好說話。

加寧在外面偷偷觀察，卻不知裡面的人正在談論的就是她。

周軒問吳錦：「怎麼招了個女孩子進來？」

吳錦無奈地笑了：「是嚴柯這小子，說如果不要賀加寧就跟我們絕交。」

周軒嚴肅地說：「工作不是兒戲，我們這裡雖然小，卻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吳錦忙做好人：「加寧其實是個挺好的女孩子，而且畢竟是我們師妹……」

周軒瞪著吳錦，吳錦無奈地攤手。

這麼順利就找到實習單位，還有這麼好的同事，加寧覺得自己運氣真是好，決定請嚴柯吃頓飯，好好感謝他一下。然而，短短几個月之後，加寧的想法就徹底改變了，她不確定自己來到周吳究竟是福還是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