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轅卻還是老樣子，加寧和周軒心裡都越來越沒底，當著小轅的面還是溫言細語，背地裡卻長吁短嘆，眉頭緊鎖，再加上寧欣，三個人湊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無言相對，家裡一片愁雲慘霧。

尤其是加寧，臉色越來越差，十天半月也見不到一個笑臉。孫正儀早就看出了加寧的不對勁，問她這是怎麼了，加寧把小轅的情況說了，這種事任誰都是無計可施，孫正儀也只能勸一句「別著急，孩子會好的」，再就是盡量減少加寧的工作，讓她有時間去陪孩子。

周軒雖然心裡一樣苦悶，但還是時常勸一勸加寧，希望能緩解一下她的心理壓力。一開始還是有點作用的，加寧聽了周軒的勸慰能安心幾天，可後來她的心情越來越煩躁，周軒再勸就收效甚微了。

因為小轅卧室里添了一張床，冬冬走後寧欣晚上就在小轅屋裡睡了，小轅也就不用再跟加寧和周軒擠一張床了。這天晚上，加寧又坐在床上發獃，眼神黯淡，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以前睡覺前加寧都會看會兒書或讓周軒念書給她聽，最近這幾個月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了，總是坐著發獃，連話都不想說。

周軒看得心疼，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心，說：「加寧，你最近都瘦了一圈了，整天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香，這樣下去還怎麼照顧小轅啊？再說你心情好不好，小轅也能感受到的，這可不利於他的恢復。開心一點好不好？你看你皺眉皺的額頭上都有皺紋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就是開心不起來。這都快半年了，一點好轉都沒有，你每次勸我都說需要時間需要時間，究竟要多長時間才能好呢？我真怕小轅一輩子就這麼毀了，那樣我會內疚死的！」加寧一邊說著一邊把自己的頭髮抓得凌亂不堪，痛苦讓原本溫婉的她有些面目猙獰。

周軒抓住加寧的雙手，把她拉進自己懷裡緊緊抱著，輕撫著她的後背柔聲說：「加寧，別這樣，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的心都碎了，別折磨自己了好不好？我們再去給小轅找更好的心理醫生，小轅一定能好起來的！」

加寧從周軒懷裡掙脫開，低頭看著眼前的被面，冷冷地說：「別再糊弄我了，總是給我一個又一個希望，卻一次次讓我失望！你跟小轅才相處了幾個月，自然不能體會我的痛苦！我後悔了，後悔輕饒了於士傑，甚至後悔跟你結婚！也許我們根本就不應該在一起，這是老天對我的懲罰！」

周軒沒想到加寧會說出這樣的話，而且還是用這樣冷硬的語氣，一時呆在那裡，胸膛起伏了半天才開口道：「加寧，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小轅也是我的兒子，就算相處時間短，我對他的愛也絲毫不比你少！看孩子這樣我心裡也難受，只是怕加重你的心理負擔不敢表現出來，你竟然……」周軒說不下去了，氣得額頭上青筋暴出。

加寧意識到自己心急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了，後悔不已，低著頭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陣子，周軒關掉床頭燈，自顧自躺了下來。加寧也默默躺下了，卧室里靜得只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這一晚，兩人第一次背對背睡覺，而且說了這樣的話，肯定一時半會兒睡不著的，周軒躺得渾身僵硬，也賭氣一動不動，任加寧在自己身後翻來覆去，就是一聲不吭。

第二天一早，周軒的氣就消了，知道加寧是因為心裡著急才說出那樣的話，因此盡量表現得跟平常一樣。加寧也知道自己昨晚氣著周軒了，難得沒有沉著臉，吃早飯的時候甚至帶著一絲討好的笑給周軒剝了個雞蛋。寧欣沒有發現兩人的不對勁，一個勁讓小轅多吃點飯。

送小轅去上學的時候，周軒沒有像之前一樣不停地引小轅說話，只是默默開著車。小轅倒覺得奇怪了，問道：「爸爸，你今天怎麼不說話？」

小轅猛地開口，嚇了周軒一跳，等反應過來，心裡不禁一陣高興，這可是幾個月以來小轅第一次主動開口，忙回道：「對不起小轅，爸爸在想事情，忘記跟你說話了。」

「哦。」頓了頓，小轅又說，「你跟媽媽吵架了？」

周軒心裡一驚，沒想到小轅整天沉默寡言，心思卻這樣細膩，但他肯定不能在小轅面前承認自己跟加寧吵了嘴，免得小轅心裡更害怕，於是笑了笑說：「沒有啊，爸爸跟媽媽好好的。」

小轅低下頭，又沉默了。周軒忙又挑起話題：「媽媽最近工作忙，都累瘦了，小轅如果把學校里發生的有趣的事跟媽媽講一講，媽媽一高興說不定能多吃一碗飯呢。」

小轅不說話了，只輕輕點了點頭。周軒趁熱打鐵，接著說：「那小轅就把平常遇到的有趣的事記下來，講給爸爸媽媽還有外婆聽好不好？」

小轅還是輕輕點頭，可周軒已經很滿足了，並且覺得這是小轅轉好的預兆。到了學校，周軒下車把小轅送到校門口，抱著他親了一下他的頭髮才讓他走進去。

晚上下班后，周軒本想把這件事告訴加寧，突然想起昨晚加寧說的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失望的話，就沒說出口，想著等小轅真的好轉了再告訴她，免得她期望過高又失望一次，那種心理落差確實讓人難受。

本來加寧只是頭腦一熱，那些話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了，她怎麼可能後悔跟周軒結婚呢？這樣的想法她從來都沒有過，可是話已出口，就像在兩人心底埋了一顆種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萌芽，兩人之間的氣氛無端彆扭起來。

那天的事兩人都沒再提過，可相處起來總覺得沒有以前那麼自然了，這讓加寧非常苦惱，卻也在一定程度上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緩解了她因為小轅而產生的焦慮。

一個周末，艾琳帶著小吳雙過來看小轅。寧欣許久沒見艾琳，心裡高興，臉上難得露出笑容，極熱情地把艾琳讓進屋裡，還給沏了茶。

小轅本來在卧室寫作業，加寧把他叫出來，讓他帶小吳雙玩。小吳雙咿咿呀呀地跟在小轅身後跑來跑去，倒引得他說了不少話。

艾琳說：「小轅看起來好多了啊。」

加寧神色一黯，說：「沒有，還是不怎麼愛說話，也不笑，唉，我都要愁死了。」

艾琳握住加寧的手說：「可能是因為你整天陪在他身邊，所以不易察覺，我倒是覺得比過年的時候好多了。」

加寧驚喜的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所以你就別愁了，小轅一定能好起來的。」

聽艾琳這麼說加寧臉上有了一絲喜色，又轉過頭去看了小轅一會兒，自己也覺得好像確實比前段時間好一些了。

這時周軒問道：「老吳呢？怎麼沒跟你一起過來？」

艾琳白了周軒一眼，說：「虧你還是律所老闆呢，你不知道他手上有一個要緊的案子嗎？忙得連周末都沒得休，你倒好，輕輕鬆鬆做起了甩手掌柜。」

周軒笑一笑，說：「是我不對，晚上叫他過來，我請你們吃飯。」

「他忙活一天肯定很累，就讓他早點休息吧，飯是一定要請的，改天吧。」

「好。」

艾琳跟周軒說話的時候，加寧就端起面前的茶，小口小口地喝著，也不插嘴，也不看周軒。艾琳覺得有點奇怪，趁周軒和寧欣都不在身邊的時候問：「你跟周軒怎麼了？吵架了？」

「沒有啊。」

加寧一臉淡然的樣子更讓艾琳懷疑，只是寧欣從廚房拿了水壺又坐了過來，她也不好再問。

待了兩個多小時，反而是寧欣跟艾琳說的話最多，絮絮叨叨地向她傳授帶孩子的經驗，艾琳要走的時候還非要留她吃飯，她說還要回去照顧吳錦，這才肯放她走。

艾琳讓加寧送自己下樓，加寧就知道她肯定有話要問自己。果然在電梯里就憋不住了，問道：「你跟周軒到底怎麼回事啊？」

加寧淡淡地說：「沒事。」

「我怎麼覺得你們兩個不對勁呢？」

加寧咬了咬嘴唇，決定不瞞著艾琳了，就把那天晚上自己對周軒說的話換了種委婉的說法告訴了艾琳。艾琳聽完，戳了一下加寧的頭說：「你可真是的，這種話怎麼能說呢！哪個男人願意聽自己的老婆說後悔嫁給自己啊，就算你為了小轅的事著急也不能這麼說啊，男人自尊心都很強的，他要不生氣才怪呢！」

「我也不知道怎麼那些話就脫口而出了，我心裡可從來沒有過那樣的想法，而且我已經向他低頭了，他也體諒我作為媽媽的苦心，沒跟我計較，可是也不知怎麼了，就是覺得有點彆扭。」加寧低著頭，有點不好意思。

「他嘴上說不計較，心裡肯定還是不舒服，我問你，你們有多久沒那個了？」

加寧臉一紅，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看螞蟻的小吳雙一眼，說：「當著孩子瞎說什麼啊。」

艾琳大大咧咧地說：「行啦，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