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預見
「不必了,你不用插手,我可以處理好!」
陳桐鳴擺手拒絕了張君傲要出手「幫忙」的好意,並取下背在身後的步槍,拉動槍栓,粗略地檢查了一下彈倉后,推彈上膛。
陳桐鳴也是有心氣的,既然這狗子已經認了他這個主人,那這件事就不能再假手旁人,必須是他親自解決,才是最好的結果。
「嘭!」
陳桐鳴先是往天上利索地開了一槍,隨即皺起眉頭,對挨著他最近的酸菜怒吼道:「走啊!我不需要你們了!」
突如其來的槍響,的確是讓狗子們都嚇得趴低了身子。
然而,對於膽子最大的領袖犬酸菜而言,這聲槍響卻激起了它的興奮,反覆地左蹦右跳,尾巴搖個不停。還以一種很期盼的眼神,仰望著陳桐鳴。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在先前的十幾天里,陳桐鳴會經常帶上酸菜去打獵。
久而久之,在潛移默化之下,它幾乎是看到陳桐鳴拿起槍,就自然覺得「遊戲時間」到了,如何能不覺興奮?
「嘭嘭嘭……」
陳桐鳴只能鐵下心腸,接連再打響幾槍,並且是分別打在了酸菜,以及另外幾隻狗子的腳邊。
子彈打在雪地上激起的雪花,濺射到了它們的腳上,不得不讓它們開始本能地往後退去,退向路旁的樹叢。
這充滿了火藥味的警告,也讓狗子們看待陳桐鳴的眼神一下就變了,不再是完全的信任,變得警惕以及疑惑。它們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可即便是這樣,它們也依舊沒有轉身逃跑。
這時,張君傲走到雪橇車旁,先是把車上的東西都搬下來,然後用力將車身側翻起來,再推倒在路旁。
繼而,再拿起原本用於在趕車時,發號施令的長鞭,用力揮出一鞭子,發出凌厲的「噼啪」聲響。
抽打過鞭子后的張君傲,伸手指了指已經翻到的雪橇車,又再指向樹林,對著被他吸引走目光的狗子們喊道:「走吧!你們自由了!」
張君傲的助攻來得很到位,很及時。
陳桐鳴也很懂得配合,在話音剛落時,默契地補上了幾槍,又是打在狗子們的腳邊。
這些狗子能夠勝任工作犬的職責,本身就著有不錯的智商,通過種種跡象與反差行為,它們也開始意識到,自己可能是不再被人類需要了。
好些犬只已經把自身的目光轉移到酸菜身上,發出低聲的嗚鳴。
畢竟,酸菜還是犬群中的領袖,還是得看它的意思。
在酸菜的瞳孔中,從始至終都是只有陳桐鳴一人的面孔,只是它的眼中的神采,從原先的充滿光亮,漸而愈發黯淡罷了。
最終,酸菜還是轉身領著它的同類,走入了樹林。中途也回過幾次頭,每一次,都帶著比上一次更多的失望。
直到叢林間的那群身影完全消失不見時,陳桐鳴也才收起他那副咬牙支撐起的僵硬的面孔,不禁伸手揉了揉眼,長長嘆息了一聲。
張君傲撓了撓頭,帶著同情的笑容,走到陳桐鳴的身邊,拍了拍他臂膀安慰道:「想開點,給它們自由,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了!」
「如果帶上它們,咱未必能進得了城,就算進得去,還是得給它們找下家,那可得冒著所託非人的風險。」
「雖說它們是工作犬不錯,但到了城裡就未必還能找到工作,野外才是它們的天地!況且,我聽說了,「狗肉香鍋」可是北寧的特色菜,現在又是這麼冷的天氣,是吧?」
陳桐鳴微微點頭,只是神情仍是有些低落,愁眉不展地道:「道理我都懂,就是怕它們已經習慣了跟人打交道,無法適應現在的變化,真正在野外生存罷了!」
對此,張君傲倒是很淡定地說道:「這你大可以放心,獸性這種東西是可以覺醒的,況且它們本來就擁有野獸的基因。」
「實際上,它們跟咱們先前遇到的那些冰原灰狼,可是近親。都是犬科動物中,灰狼的亞種。」
「就比方說那頭酸菜吧!前天咱在路上遇見狼群時,要不是它身上套著繩,都能衝上去跟它那些老表干架去了!你不是沒瞧吧?」
引導的話語,如同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蕩起回憶浪花。
當陳桐鳴隨著張君傲話音,也回想前天的一幕時,頓時不禁噗嗤一笑,心情也隨之轉憂為喜,長舒一氣道:「酸菜那小子,會是一個合格的領袖,它是能夠照顧好自己,並帶領好它的夥伴們的,一定可以!」
陳桐鳴能這麼快走出陰霾,調整好心情,張君傲也樂得所見。
「想開了就好!趁還有時間,我們趕緊收拾一下,準備過關進城吧!」
這一次收拾,需要大幅度地調整行裝。
起初陪伴他們渡過許多難關的一些裝備,幾乎通通都不能再帶在身上。
這當中就包括了槍支彈藥、鋒利的軍用匕首、望遠鏡、醫療包、工兵鏟……等等,甚至就連軍用樣式的背包,由馬鞍掛包改裝成的挎包,都不能再攜帶。
因為這些東西,由他們所攜帶的話,絕對是有可能讓兩人過不了關卡的。
可這些一路過來打下的物資,要是就這麼丟掉,也怪可惜的。
所以,兩人決定就近找一處地點,把這些物資給埋放好。要是進城后的形勢不理想,也算是為將來留了條後路。
為此,陳桐鳴還特意用防水布,把陪伴了他兩個月的「戰友」,那桿梅菲斯特短步槍,給認真地包裹好,才小心翼翼地放進坑裡。
在攻下黑礦場的一役過後,張君傲曾提議陳桐鳴,換掉他這把卡過殼的槍,因為槍支終究是有使用壽命的。
但陳桐鳴還是沒捨得將其換掉,只是從其它同款槍支中,拆下了一些可替換的零件。
哪怕是現在迫不得已要放下這桿槍,他也已經在心中暗自決定好了,將來只要一有機會,就要回來取走它,哪怕再也不用,也要儘可能的將其珍藏。
所以,在選擇埋藏地點的時候,張君傲接連的好幾個提議,陳桐鳴都認為不夠穩妥,就差雙方沒有要動肝火時,才總算妥協了。
當然了,也不能什麼都不帶,兩手空空地進城。那樣子,可太不像是難民。
一隻手提的藤箱,一隻用鬆緊帶封口的背袋,裡面都裝著路上撿來的一些雜物,這些就是他倆現在隨身的家當。
沿著大路一直走,這需要徒步的5公里,已經並不算遠。大約過去了45分鐘,在翻過一條長斜坡之後,他們終於親眼看到了那座既陌生,而又嚮往的城市輪廓。
與之同時,在城區的邊緣對出,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有著很多士兵正在加緊速度構建戰壕,有搬運木頭的,有裝填沙包的,還有忙著從卡車上卸下物資的。
這是很常規的戰前準備,這一幕,也的的確確是不出張君傲所預料。
只是這種先見之明,如今似乎並不值得令人高興。
這座城市或許在不久的將來,就要迎來一場慘烈的保衛戰。
作為即將向這座城市尋求庇護的難民,此時心中只會有兩種期盼,希望戰爭不要真的到來,以及在大戰到來前,還能再往別處轉移。
張君傲更傾向於後者,因為前者的希望已經很渺茫,甚至都不值得去奢望。
「走吧!但願南站的火車,還能如常開通,我們能今晚就走,這是最理想的結果!」駐足觀察了片刻后,張君傲說出了他的想法,兩人再次邁步動身。
張君傲從來就沒有覺得,眼前這座嚮往已久的城市,可以給到他安全感。甚至在到來之前,戰爭就已經結束,他還是會想要儘快逃離這座城市。
不是針對誰,他厭惡的是整個北川之地,這個被戰爭、落後與腐敗捆綁在一起,壓抑了他十年的家鄉。
這是一條雙向四道的公路,過關的閘口,只設在公路的一側,另一側放置有帶鐵絲網的拒馬。
這種不完全開放路口的做法,多少是有點刻意限制難民入城的用意。
負責把守閘口的只有六名士兵,其中四人持槍站崗,軍姿倒是挺立端正;另外兩人則與之形成反差,他們正蹲在路邊,抽著香煙,共看一本有著時髦女郎作封面的寫真冊。
張、陳二人走到閘口,那四名站崗的士兵並沒什麼表示,竟連多餘的表情變化也沒有,要不是眼珠子還轉了轉,就根本和蠟像沒什麼區別。
「長官,我們想進城!」
無奈之下,張君傲只得向那兩名還在對著寫真冊,時不時露出耐人尋味笑容的士兵,發出求助的聲音。
聽到呼喚后,其中一人帶著幾分厭惡的神情,往鐵網柵欄處瞥了兩眼。隨後目光收回,狠狠地吸了兩口夾在指間的香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來。
瞧見正面后,才發現剛才的觀察並非錯覺,這名士兵實在是長著一副令人討厭的嘴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老兵油子的味道。
倘若是在十多天前的黑礦場碰見,別說是張君傲,就連陳桐鳴興許都會毫不猶豫地,向著這人開槍。
「從哪來的?」老兵油子距離閘口尚有幾步遠,便已開口問道。
張君傲以一副儘可能誠懇地態度,回答道:「我們是豐慶市-私立青原中學的學生。」
聞言,老兵油子微微一愣,隨即略帶懷疑地審視道:「哦,青原中學的?有學生證嗎?聽你的口音,不像豐慶那邊的呀!」
「你們的大部隊,最晚的那一批,昨天也都到了,怎麼就你倆掉隊了?又沒跟著大人走,是怎麼到的這裡?」
張君傲冷靜地回答道:「老家黑河的,有親戚在豐慶,家裡托關係在那邊的上學。」
「聽說廣播上說,老家成了淪陷區,家裡早就已經聯繫不上了。炮彈打過來,學校又停了課,沒辦法才往這邊跑。」
「長官您問我,怎麼來得這裡,我倒想知道,我倆還能回家嗎?」
哪怕是在現今需要看人臉色做人的局面下,張君傲依舊不減言辭犀利的作風,他最後的反擊自然是精彩,但也讓一旁的陳桐鳴,心中起了些擔憂。
「你……臭小子,書讀得挺好是吧?這小嘴長得……」老兵油子眉頭一皺,有些語滯,顯然也是被反問得有些心虛了。
實際上,這位老兵油子身上的軍服標識,證明他也只不過是一名二等兵,跟持槍站崗的那四名士兵相比,在軍銜上並無高低,都是陸軍隊伍中的最基層,比剛剛招募入伍的新兵強一丟丟罷了。
雖然身份上給不了他什麼許可權,不過如今擔當的這份職務,卻給到了他一絲觸摸權力的機會。
有些人,一旦有了權力,就會把職責先放在一邊,取而代之的是浮出水面的私心。
老兵油子見自己竟然一下子唬不住眼前的這兩位毛頭小子,不禁覺得有些丟臉,他眼珠一轉,肚子里的壞水就開始翻湧了。
「一般的小鬼可不像你,老子到覺得你們是洛國鬼子培養的小間諜,他們那邊就興這一套。」
「箱子里裝的是么,擱地上打開,讓老子檢查一下。還有那個不說話的啞巴,你背著的又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