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去與現在
雲江大學主校區。
副校長室。
一條黑色巨蟒破門而出，樓道走廊煙塵漫天，路過學生無不駐足——這黑蟒鱗片光滑緊密，在陽光下反出七彩光華，着實漂亮，它半身而立，就有三樓之高，在學校少見。
當煙塵散去，有眼尖的學生看到蛇頭之上，站着一位黑髮如瀑，胸大如瓜的女性，她身穿白色研究服，一雙大眼怒視副校長室。
學生議論紛紛：
「有人入侵學校？」
「龐禿頭辦公室被人毀了，哈哈哈。」
「那美女是誰？我們學校的學姐么？」
此人正是匆匆離開的空龍山的蘇芸，她罵道：「龐禿頭，你憑什麼斷我空龍山水電？我已經到了研究到最要緊的時刻，你這一斷電，我這幾日的努力都白費了！」
她眼睛氣的冒火，龐惑若是不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定要將他靈寵打殺幾級！
一個中年禿頂男人從辦公室廢墟中走出，一隻火領主元素站在他背後，周圍的空氣被燒的波動不斷——這禿頂男人就是龐惑，是雲江大學的副校長，他的火領主元素品級不如淵蟒，但實力並不落後多少。
龐惑從廢墟中走出，多少有些狼狽，他心想你蘇芸就算再任性，我好歹也是副校長，這樣一言不合就打上門來，成何體統，還在大庭廣眾之下辱罵我，將我置之何地？
想到這裏，他也憤怒至極，喝道：「你那成人學院有多少年沒學生上學了！學校每年給你撥巨額經費，你可有研究出什麼有用的成果？別說停你水電，便是將你那空龍山上的學校炸了移了，那都是應該的，我看就是學校對你太好，讓你忘了自己姓什名什，敢在主校區鬧事，我要上報校議會，將你除名！」
蘇芸被龐惑一罵，心中更加惱怒，陳煌來上學一事自己早就報上去了，這些資料都要過副校長的手，可你卻說我的學院沒有學生？你又不瞎，定是刻意為難我了，沒錯了，這狗東西往年就對自己冷嘲熱諷，那時自己真沒研究出東西，也就隨他，不與他爭論，但此刻即將有震驚御獸界的發現，卻被這狗東西的私心破壞了，真是該死！
現在在蘇芸想來，將龐惑打殺一級是遠遠不夠，該要將他的靈寵打的從頭培養才行！
「敢動我學院，移我之名，我先將你這狗東西殺的不能當老師先！」隨着蘇芸的怒喝，校務處變得陰暗一片，卻是她的食夢梟進入戰鬥狀態，張開雙翼將天空遮蔽了。
龐惑瞪圓了雙眼，他沒想到蘇芸竟然動真格了，他自然是不怕蘇芸的，但樓下還有數十學生，兩個大師級御獸師戰鬥會波及他們的性命，但見蛇首衝擊而來，梟喙直啄火元素體內火核，顯然是抱了直接殺落他靈寵等階的目的，若是此時自己再三心二意，難免會落了威風。
龐惑對面子看的即重，不願面對一個後生時落下風，所以他也不顧什麼學生安全了——他背後的火元素迅速膨脹，火光衝天，竟成一道火幕，火元素左右一起出拳，使出全力與淵蟒食夢梟硬對一招。
氣爆聲轟鳴，磚石飛濺。
周圍學生縱使叫出自身靈寵，也抵禦不了這些磚石，被擊中者紛紛傳出慘叫。
蘇芸聽到學生們的慘叫，心道：不好，自己太過生氣，竟然忘記了這些學生。
她當即讓淵蟒用蛇尾護住這些學生，那些磚石能擊退白銀靈寵，對淵蟒來說卻只是小石子。
但這一護，卻露出了破綻，給火元素兩砸兩拳，轟了個結實，淵蟒吃痛，身形不穩，向後退去。
蘇芸也因此從蛇首上掉落下來，食夢梟縮小形態，抓住蘇芸將她放落在安全位置，隨後一飛衝天，身上帶着紫灰霧氣鑽入火元素體內。
這是食夢梟的成名絕技——食夢，能將對手拖入夢中，一口一口吃掉，不過三秒，龐大的火元素就已經失去了一條手臂。
龐惑知道再任由食夢梟這樣傳播霧氣，自己的火領主元素要不保了，他當機立斷，讓火領主元素拋棄了被紫灰煙霧干擾過的地方，又喚出一頭水領主元素，他正要大喝一聲，使兩種元素融合，就遠遠的聽到一句：
「你們兩個真要將學校鬥成廢墟不成！」
龐惑和蘇芸聽到這聲音都是一個激靈，趕緊喚回了自己的靈寵，讓它們恢復到正常大小。
遠處的道路上走出一位背負雙手的老人，他正是雲江大學的校長郭狂，主校區門口那雙龍捉日的主人公乃是他的爺爺，他不僅繼承了此座校園，也繼承了他爺爺的雙龍靈寵，有傳言說他早就超越了郭蕭，但他近幾年都沒出手，卻是無人知道他究竟強到何種地步了。
蘇芸和龐惑皆是低頭，恭敬道：「校長。」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打起來了？」郭狂問道。
他這一問，龐惑和蘇芸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吵得郭狂腦袋都大了，他心想龐惑當了20年副校長，與自己是老搭檔，學校許多事物都需要他出面料理，學校沒有他不行；蘇芸年少成名，是雲江大學近十年來少有能拿得出手的學生；這兩人都對學校非常重要，如今發生爭吵，以他二人傲氣的性格，若是草草了事，這兩人怕是誰都不服氣，以後指不定又會惹出什麼禍事。
郭狂思索半天，止住龐惑與蘇芸的爭吵，說道：「今日剛好要開校議會，你們上校議會上吵去吧，是非由眾人評判，再公正不過，二位意下如何？」
「哼，既然校長都這樣說了，那就上校議會解決吧。」龐惑自信自己是清白的，他做事講究有理可依，蘇芸今年院校沒有學生入學，該是要斷水斷電，以節約資金，自己已經念在舊情，多給她一月時間，沒想到她非得不感激，還跑來毀了他的的辦公室。
「好，那我也給校長一個面子，龐禿頭今日若是不給我個說法，我跟他沒完。」蘇芸依舊挂念自己數據遺失一事，心裏怨氣很大，當着校長的面喊龐惑禿頭，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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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江大學校議會，通常選在每月月末開。
參會者主要是校長副校長，還有各系的系主任。
會議室，各系主任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或是低頭沉思，或是與人聊天，整體的氛圍是比較輕鬆的。
郭狂推開大門，談話聲就小下去了。
他們見着蘇芸，倒是有些意外，蘇芸作為成人學院院長，自然是有資格來參會了，只是她自己不太來而已，今日怎麼突然出現了？
有聰明的人已經猜到蘇芸可能是為了研究經費而來，畢竟今年她的經費被設了一道卡，沒那麼容易拿到了。
龐惑黑著一張臉，大家也不在意，這傢伙平時就這樣，他自己說這叫什麼……樹立威嚴……算得上是校園的一位奇葩領導吧。
郭狂在主位坐下，掃了一眼，見沒人缺席，就開口道：「好，按照慣例，下半年第一個學期的第一次議會，各位系主任講一講今年新生的情況吧，嗯……從培育系開始吧，然後順時針講過來。」
郭狂實力雖高，但沒什麼架子，大家都服他。
培育系系主任是一位40來歲的胖婦女，她推了推眼鏡，看着自己整理好的資料，開始詳細的講這學期培育系來了多少新生，學生這學期目前的學習進度等等，報告的內容跟往常沒什麼不同，只在結尾時提了一嘴：「楚家小公主不知道為何也跑來我們學校讀書了，在我們系。」
「嗯，我知道，楚悠悠是吧，他們家的徐官家特意來找過我，你以後多照顧一下她，別讓她受欺負了。」郭狂低着頭，在筆記本上記錄培育系的情況，記到楚悠悠這個名字時，他搖了搖頭，心想要是楚家的大少爺來雲江大學讀書就好了，雲江大學能爭一爭下一年登塔大賽的第一名，只可惜來的是沒什麼戰鬥力的楚悠悠……
明年又要拿個第三了，自蘇芸畢業之後，這都拿了多少年的第三了……
之後，各系介紹的方式都差不多，也將系裏邊的大家族弟子都點出來。
在郭狂的筆記本上，去掉楚悠悠，還特意記了四個名字——炎平朱家朱豪、曹淮曹家曹鵬飛、雲江郭家郭墨、寧河蘇家蘇木煙。
除了朱家朱豪，另外三家到都是大江地區的豪族了，只是比起炎平的那四家，卻還是差了些，除非再出現蘇芸這樣一個怪胎，否則只能當萬年老三了。
郭狂將這些事情在心裏過了一遍，說道：「龐惑，你來講講今年的工作要點，然後再說下你今日是如何跟蘇芸起矛盾的吧。」
起矛盾了？
各系主任相互看了看，有人問道：「剛才傳來的爆炸聲，可是龐副校長和蘇芸在打鬥？」
郭狂笑着點頭，道：「正是，若不是我出手制止，各位開完會可連辦公的地方都沒了。」
「哈哈哈，那可要好好聽聽。」
「正是正是。」
蘇芸冷哼一聲，這些人，當她老師的時候挺正經，和他們做了同事才知道他們也很八卦，和普通人沒啥差別。
「先讓龐惑講。」郭狂壓住議論，示意龐惑開講。
「是。」龐惑將今年的工作方向、工作內容事無巨細的一件件講出，但他秉持雲江大學「務實實幹」的校風，並不講廢話，只花半小時，就講完了，效率很高，贏的大家的掌聲。
雖然和龐惑相處起來並不愉快，但他的工作能力，大家都是認可的。
見他講完這些工作內容，大家都來了精神，終於要吃瓜了。
龐惑講道：「今日上午，我在辦公室準備會議內容，蘇芸突然闖進來，說我斷她空龍山水電，破壞她研究，隨後便要跟我開打，雖然不知她為何如此生氣，但她要打，我自是不怕的，打傷她的黑蟒，正要拿住那貓頭鷹時，校長出手制止了，整個過程差不多就是這樣。」
「呸！不要臉，我的大黑什麼時候被你打傷了？就你那一灘水和一堆火雜交出來的東西也想抓住我的小黑？你怕是忘了我讀書的時候怎麼滅的火，喝的水！」
聽着蘇芸罵，各位系主任都回憶起十年前蘇芸還在上學的時候，那叫一個調皮搗蛋。
那時龐惑老是那校規壓她，結果被蘇芸約斗，學生時期的蘇芸自然時打不過龐惑的，但她詭計頗多，給龐惑下了瀉藥，讓他在戰鬥時肚痛難耐，只能放棄指揮，放任水火元素自由發揮。
水火元素智商不高，沒了龐惑指揮，火元素被蘇芸的貓頭鷹引入雲江，水元素被大蛇關入枯井，等龐惑從廁所回來時，兩隻靈寵都被蘇芸折磨的沒有一絲戰鬥力了。
這可算是龐惑一生中敗的最委屈的一戰，他聽到蘇芸提他糗事，臉上掛不住，說道：「伶牙俐齒，你倒是說說，我斷你水電，你有何怨言！我們去年年初就討論好，今年你的學院再招不來人，就斷你資金，收你空龍山的，這些各位老師都能作證，你也是知道的。」
各老師都點頭，雲江大學近些年沒出特別厲害的人才，財政也是差了些，不能像往年那樣，提供大筆資金給蘇芸做她的研究了。
蘇芸道：「你也知道是我的學院招不到人才不給資金，才斷水電，可我今年已經招到人了，你為何還斷我水電，壞了我的研究！你這樣一弄，我既要整理數據，又要推敲模型，浪費的時間數倍不止了！
我已將新生信息發你郵件了，你自己去郵箱裏找去吧，我這可有發送記錄的。」
蘇芸將自己發送的郵件亮給大家看，上邊的時間是9月3日，確實是在規定時間內招到的學生。
龐惑皺眉，心想自己並沒有看到過這封郵件……可蘇芸確確實實是將這封郵件發給自己的，為何沒能看到呢？
他再一細想，心道不好，難道這封郵件被分類到垃圾郵件中了？他趕緊拿出自己的手機，翻看起來，果真在垃圾郵件中找到了這封郵件。
他記憶能力超群，同事、學生、家人、有工作往來的人的飛訊號他都記得，但再看蘇芸的飛訊號，卻是全新的，他怒道：「你不用自己的飛訊號給我發郵件，註冊一個全新的飛訊號發來，我怎麼知道是你？」
蘇芸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說的是十年前那個，我忘記密碼了，重新註冊一個不行嗎？」她又道：「看你這模樣，應該是找到我發的郵件了吧，哎呀呀，龐老師，你也有工作失誤的時候啊，哈哈哈。」
事實擺在龐惑面前，停掉空龍山水電這事他的確做錯了，他深呼吸了幾口，朝蘇芸道歉道：「我錯了，回去之後，我立即讓人恢復空龍山的水電。」
「哼，空龍山的水電可以恢復，我那研究成果咋辦？你需要給我派幾個助手過來，協助我研究。」
龐惑惱了，心想自己已經認錯，可這小丫頭依舊咬着自己不放，老是拿研究成果說是，她研究了十年，連個屁都沒研究出來，為何在他停掉水電之後就突然冒出個研究成果？定是拿這事擠兌自己，想看自己笑話，自己卻不能讓她如願。
於是龐惑冷眼問道：「你的研究成果是什麼？說出來讓大家聽聽，再說要研究員的事情也不遲。」
一說到研究成果，蘇芸就來了勁，她端正了站姿，嘴巴微張，正要大講特講，卻突然想起這十年來受到的冷落，她心道：自己的研究這次被突然中斷，也不知最終能否成功，此時若是將構想全部說出，最後要和前幾年一樣失敗了，又要遭受一番冷嘲熱諷了，還是再等等吧，等全部推敲完畢，再告訴他們。
蘇芸的笑容隱去了，她扭頭撇嘴道：「關你什麼事，研究員我不要了，你把資金打到我賬上就行。」
會議室眾人原看蘇芸眼中泛光，他們彷彿又見到十年前那個意氣風發，奇思妙想不斷的蘇芸，他們以為又能見證一項驚人的發現，但是見她最後閉嘴不言，唯唯諾諾的樣子，心裏都對蘇芸失望了，心想她的才能大概完全消失了，現在估計只想騙了研究經費好好度過離開校園后的日子吧……
她把一生中最有才華的時光貢獻給了雲江大學，給她騙點就騙點吧。
再想起近些年來雲江大學在各大賽事上的失利，會議室的氣氛突然有些傷感壓抑了。
還是龐惑打破了僵局，他見蘇芸閉口不談研究成果，越發相信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蘇芸在騙人，在騙經費，她墮落了！與其將這份經費給蘇芸揮霍，不如扣下來，協助學校的發展，那樣更有意義！
想到這時，龐惑已經很堅決了，他腦海飛轉，頃刻之間，就想到了扣下經費的方法，他說道：「蘇芸，雖說你的學院招到了人，但這經費依舊不能給你。」
蘇芸怒道：「為什麼！」
「為什麼？」龐惑反問：「什麼學院一年只招一個學員？誰知道他是不是你找來的演員？」
會議室里的眾人都知道龐惑要幹什麼，這個工作狂人，為了學校的發展，是一點情面都不顧。
雖然惹人討厭，但學校也不能缺這樣的人……
「找演員？我蘇芸會做這樣的事情？」蘇芸發誓道：「我這學生若是我請來的演員，那就讓我的頭髮掉光，變成和你一樣的禿子！」
有些老師忍不住笑了出來，聽到蘇芸這樣的毒誓，基本都相信蘇芸了。
蘇芸看向郭狂，問道：「校長，你怎麼說？」
郭狂心中沉吟，蘇芸自從成名之後，一路都走得太順風順水了，也許這樣逼一逼她，反而能讓她醒過來，不要沉浸在十年前的美夢中了。
她蘇芸不是十年前的天才，雲江大學也不是十年前的雲江大學了，每年拿將近10%的財政支持蘇芸研究，有點浪費了，要是早些下定決心，斷了蘇芸的資金，雲江大學說不定不會衰弱至此，這十年間也會發展的好一些。
「龐副校長講的也並不道理。」郭狂道，他稱呼龐惑為龐副校長，也是有些心虛了。
「你們不講信用！」蘇芸發火，她真想喚出大小黑，將這會議室也給砸了，但她知道自己若是這樣做了，這資金就真要不回來了，她壓下怒氣，發問道：「我要怎麼做你們才願意相信我？」
眾人閉口不答，目光遊離。
「問你話呢，龐禿子龐禿頭龐老師！」蘇芸盯着龐惑問，大眼睛裏卻是有了淚花，研究明明只差最後一步了，沒想到最後被自己從前的導師卡住了。
龐惑看到蘇芸的淚花，差點脫口說出「我錯怪你了，經費你拿去吧。」，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他剛才粗略的看了那封郵件，知道那成人學院的學生不過是個青銅御獸師，便道：「只要你那學院的學生在一個星期內進入青雲榜，我就相信他不是你請的演員，那資金也自然會給你。」
青雲榜是雲江大學專為大一新生設立的榜單，說白了就是學院最強的50名新生才能上榜。
那是經過高考廝殺的上千名天才，這些天才又在雲江大學廝殺出前50名，那都是天才中的天才，要成人學院這樣面向社會招來的學生進入這個榜單，無疑是在對蘇芸說——你放棄吧，今年的經費取消了。
蘇芸氣的捏拳，但最後，她還是拭去眼淚，說道：「希望你們這次說話算話。」
她打碎一扇窗，喚出小黑（貓頭鷹）帶她飛走，也算出氣了。
會議室沉默許久，最終郭狂嘆了口氣，拍拍手道：「散了散了，找人來換扇窗，教務樓也找人來修一修，今年事情真多。」
他拍了拍龐惑的肩膀道：「別太自責，你也是為了學校。」
龐惑黑著臉，一言不發的離開了會議室，心裏也許在想教導蘇芸的那些時光，也許在想被蘇芸捉弄的那些時光，也許再想近十年來他發狂工作，也止不住學校頹勢的事情……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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