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蓮與末法時代

太極宮地方廣大，屋舍眾多，李世民在腹痛稍微緩解了之後，這就下令將三人關押在一處院落之中。

院落大門被死死鎖住，每日都有人從一個只能鑽出貓狗的小門輸送食物。

第一天還好說，顧肅尚且能夠忍受，可是第二天的時候，顧肅突然覺得嘴巴發癢。

「公主，你那屋裡有鏡子嗎？」顧肅捂著嘴，站在門口小聲說著。

這位高陽公主一向嬌生慣養，她得李世民恩寵多年，又嫁給了高官之子，一向驕橫跋扈，並沒有半分平易近人的氣質在。

只不過這人雖然跋扈，卻又恩怨分明，她知道自己沒死成，都是顧肅救得他，因此對他還算熱絡。

「你怎麼了？」高陽公主取出一方鏡子，遞給顧肅。

顧肅拿過鏡子，張開嘴一看，驚見自己竟然多了四根尖牙，上下各兩根，看著萬分可怖，宛如吸血鬼一樣。

「啊！」高陽公主見狀，也是吃了一驚，她身體一抖，圍住肩膀的披肩竟然掉了下來，她的潔白細長的脖子，竟然漏了出來。

顧肅抬眼一看，只覺得高陽公主的脖子很是可口，他真想上前咬一口，吸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我這是怎麼了！」顧肅心裡一驚，他將自己的嘴捂上，此刻心裡也明白了：「我被喪屍咬了一口，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雖然沒有變成喪屍，可到底遺留了幾分變異狀態。比如，渴望人血，人肉！」

顧肅急忙跑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將自己藏在柜子里，在裡面緊緊鎖住，不想自己跑出去殘害別人。

過了片刻，有人走進房間，來人正是辯機和尚。

「顧肅，你在那兒？」辯機和尚早就知道顧肅的俗家名字，平常也不稱呼他的佛號，只說這個俗名，以示親近。

躲在柜子里的顧肅很是激動與興奮，他聽見了人的腳步聲，又聞到了人的氣味，真想衝出去咬他一口。

「會不會在柜子里？」高陽公主說道。

辯機和尚聽見了柜子里細小的聲音，他說道：「你往後躲一躲，我聞到了一股邪魔的味道。」

高陽公主不知從何處抄起來一個花瓶，她往後走了幾步，小心應對著。

辯機和尚碰了碰柜子，裡面的顧肅彷彿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在柜子裡面大吼大叫，只不過沖不破柜子上的鎖頭。

辯機和尚口中念念有詞，他的手掌之中泛出金光，他將手掌握緊成拳頭，口中輕喊道：「羅漢拳！」

這一拳下去，帶著強大的力量，竟然將柜子一拳打碎，它從中炸開，漏出裡面的顧肅。

如今的顧肅雙眼通紅，他的皮膚雪白，甚至出現了一些潰爛的部位，正在往外冒著膿水。

顧肅見柜子被打破，他猛的竄了起來，朝著辯機和尚撲了過來，無論是什麼人，在他的眼中都成了美味。

辯機和尚反應迅速，他在顧肅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極大的邪魔的味道，這股味道讓他心驚，恐怕世上最強大的妖邪也不過如此。

他舉起手中的念珠，口中輕呼佛號，朝著顧肅的額頭打了下去。

念珠共有二十一顆，這二十一顆念珠打在了顧肅的額頭上，讓他的身形為之一頓，整個人意識模糊，就要摔倒。

辯機和尚本以為已經制住顧肅，誰知他叫了一聲，宛如野獸一般，竟然擺脫了念珠，再度朝著辯機和尚撲了過去。

辯機和尚失去了念珠，竟然慌亂起來，他的身上只有這一件法器，如今可謂毫無還手之力。

正在這時，高陽公主大喊一聲，沖了過去。她舉起花瓶，朝著顧肅的腦袋砸了下去。

花瓶破碎，顧肅暈暈乎乎地躺在了地上。

高陽公主得意地看了辯機和尚一眼，說道：「看吧，還是我的方法好用。」

辯機和尚無奈地笑了笑，搖頭的工夫，就尋找到繩子，將顧肅綁在了床榻上。

他還不放心，又取來念珠，將其拆開，用珠子堵塞顧肅的耳朵，嘴巴，鼻孔，眼睛，封閉他的五識，又往顧肅的手裡塞了幾枚念珠。

「你看他的右手。」高陽公主驚叫道。

辯機和尚仔細一看，赫然發現在顧肅的右手手心之中出現了一朵黑色的蓮花。

「蓮花乃是佛門聖潔之物，多以粉白，金紫之色出現，什麼時候有黑蓮之說了？」辯機和尚通曉天下經文，卻從未聽說過黑蓮的說法。

他心思聰慧，機敏非常，一下子便猜得到，這件事已經不是他能夠解決的。

等到第二天一早，高全過來送飲食的時候，辯機和尚與高陽公主好說歹說，才請來一位大法師。

玄奘大法師之盛名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從西域一行，獲經文無數，回到大唐之後，得居大慈恩寺，翻譯經文，講解佛法。

辯機和尚便是協助他翻譯經文的八德之一，玄奘算是他的一位老師。

「大法師，您可算來了！」辯機和尚行了一個佛禮，不敢怠慢。

如今的玄奘不過是四十七歲，正值壯年。他能夠單槍匹馬，跋涉千山萬水，足見此人身體情況不錯，很是健康。

他回了一禮，問道：「辯機，你可知罪？」

辯機和尚嘆氣道：「弟子之罪萬千，一時片刻，弟子也說不明白。」

「很好，世上許多事，原本就是說不清的。若是事事說的清楚，那也就沒有意思了。」

和尚們最喜歡打機鋒，萬事不說透，全靠聽者悟，至於能不能領悟，那就全靠聽者的智慧了，他們管這個叫做緣法。

辯機和尚將玄奘法師引至正廳，高陽公主也隨之拜見。對於這位玄奘大法師，整個大唐無人不尊敬，即便是跋扈如高陽公主，也不敢無禮。

「得聖人恩准，我才能夠進太極宮探望你們，真也不知，你們是否誠心悔過？」

辯機和尚還要再說，這幫和尚說起話來，也沒有一個頭。

「大法師，別說這些有的沒得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高陽公主搶著說道。

他們兩個帶領玄奘法師前往顧肅的房間，一進大門，玄奘法師就皺起了眉頭，口中念了一聲佛號：「好重的殺孽啊！」

顧肅躺在床上，他的身體時不時顫抖一下，因為被辯機封閉了五識，這才不至於再度失控。

玄奘法師坐在床榻上，他咳嗽了一聲，說道：「貧僧往西域一行十幾年，沿途遇見妖魔無數，可是沒有任何一個妖魔，有這樣大的殺孽之氣。他一個小人兒，多大的年紀，能殺了這麼多人？」

辯機和尚掰開顧肅的右手，輕聲說道：「法師，您看看這朵黑蓮！」

一見黑蓮，玄奘整個人都要竄起來，他是得道高僧，涵養氣度都是上乘，已經許久沒有這樣失態過。

「阿彌陀佛，真是末世啊！」玄奘法師雙眼流下眼淚，不由得嘆氣道。

辯機和尚不懂，反問道：「法師何出此言？如今聖人臨朝聽政，政治和睦，可謂眾正盈朝，百姓生活安定，如何就是末世了？法師您從天竺取經歸來，正是教化眾生之上佳時機。何謂之末世？」

「釋迦牟尼佛入滅后，五百年為正法時期。此後一千年為像法時期。再后一萬年就是末法時期。」玄奘簡要解釋了一遍。

對於這個說法，辯機和尚早有耳聞，只不過沒有放在心上，人生在世短短一瞬，連活一百年都困難，更不要說一千年，一萬年以後的事情了。

「就按照最快的說法，也要一萬年之後，才是末法時代，怎麼如今就出了這麼一朵黑蓮？」

玄奘法師嘆氣道：「無論是金蓮還是黑蓮，都是眾生念力凝結的產物，只不過前者乃是善念而成，所以可以承載眾佛，眾菩薩，眾羅漢，眾比丘尼。而後面的黑蓮卻是眾生惡念凝結的產物，可以翻覆眾佛，眾菩薩，眾羅漢，眾比丘尼。甚至可以顛倒陰陽，傾覆天地，讓世界走向終結，也未可知。」

「法師，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玄奘猶豫了一下，說道：「只要一路西行，離開大唐地界，便要進入西域眾小國，那裡地貧民少，又妖魔眾多，遠超你的想象。大唐西域記中記載的我一路西行所見所聞，不過是美化了萬千重之後的景象。」

「大唐有仁君聖主在位，統攬天下，又有孔子學說護持，綱紀大張，因此妖魔極少，惡念稀缺。但在大唐之外，人世間的惡念叢生不斷，與末法時代又有什麼區別？」

辯機和尚喃喃自語：「難不成，我真要舍了這身臭皮囊，就此死了？」

高陽公主同樣不樂意，她跪在地上，哀求道：「大法師，您的法力通天，還請你發大慈悲，救一救這天下眾生吧！」

玄奘法師再度猶豫起來，最終說道：「以我之能，只能救他一時片刻。真正能夠救他，讓他擺脫黑蓮控制，推遲末法時代到來的，還要是西天尊者，如來佛祖是也。」

「還請法師救他吧，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玄奘法師站起身來，他輕輕呼了一聲佛號，隨即割破自己的手腕，將自己的手腕上的傷口，正好摁在了黑蓮之上。

卻見他的血液已經成了金黃色，這是佛法大成，即將立地成佛的象徵。

辯機和尚明白，玄奘法師放血鎮壓黑蓮，已經代表他放棄了這一世成佛的可能。如此又要再修鍊不知道多少輩子，受多少輪迴之苦，才能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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