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章，晚餐

「嘟嘟~~」汽車喇叭的聲音剛剛響起，一頭蓬鬆頭髮的女孩，已經從二樓的窗戶里探出了腦袋，接着又驚叫一聲縮了回去。然後，是一陣叮叮噹噹的亂響。

「薩曼莎，你有見到我的那條裙子嗎？」凱特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竄著，「對就是淡藍色的那條。該死，迪克怎麼早來了一刻鐘。」

「拜託，我的小妹妹，」薩曼莎一臉的無奈，「你不是已經穿在身上了嗎？」

對着凱特憤怒的目光，薩曼莎趕緊伸出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好吧，我什麼也沒看到，比如你的一頭亂髮。不過我想你必須快點，估計迪克已經進來了。」

十五分鐘，朱迪女士尷尬的向正坐在沙發上的理查德搖了搖頭，「凱特，還沒弄好嗎？你再不下來，我們就自己去了。」

「好了，媽媽，我馬上就好。」接着又是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在一聲嬌喝之後，凱特終於急急忙忙的下了樓，不過很快她發現似乎有哪裏不妥，因為所有人包括理查德在內，都無比驚訝的看着自己，而且好像都憋住嘴巴想要大笑。

然後，又是一聲尖叫，凱特這時候終於發現自己穿了不同顏色的長筒襪子。

又過了大約十分鐘，凱特和家人總算順利的走出了大門。

「哇哦！迪克這就是你的車？」薩曼莎驚訝的看着面前一輛款式古老，但因為保養的十分到位，仍然全身錚亮的汽車。

羅伯特微笑的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如果我記得不錯，這是1969年款的平治280。非常漂亮。」

理查德看了看薩曼莎，又看了看嘟著嘴的凱特，「抱歉凱特，我一時間還沒來得及買輛新的，這輛車是我十八歲生日時，外祖母送我的。」

朱迪女士不知為什麼，現在很高興，或者是因為最近剛好接到一出不錯的舞台劇，又或者看到眼前保養得很好的老式汽車有些感觸，「很漂亮的車，不是嗎？凱特，你還在等什麼，趕緊上車。」

「媽媽，我當然認識這個德國人的標識，但是你不覺得這車太窄了嗎？」凱特明顯就要爆發出來。卻被朱迪女士一把拉到前座上。

「你坐前面就不會覺得窄了，我們3個在後面擠一擠，反正只有幾條街而已。」

迎著凱特想要殺人的目光，理查德心驚膽顫的終於發動了汽車，還好一路上都很順利，很快那棟被凱特稱為罪惡的富人公寓的公寓就到了。

如果在白天看，就會發現這是一座非常美麗和幽靜的公寓，它不大的三層建築，以及那個種滿植物的花園，在類似綠蘿的藤蔓植物的包裹下，即便冬天也讓人有一種春意盎然的感覺。

不過，除了那天晚上，凱特也是第一次來到理查德的家，在清楚看見公寓的全貌后，她和薩曼莎一樣，都驚訝的合不攏嘴。

「這種植物竟然不掉葉子？真是奇怪。」羅伯特摸了摸鐵柵欄上的綠色植物。

「這個我也不知道，都是我的外祖母在亞洲弄來的，我的外祖母有一半的華人血統。」理查德擺了擺手，示意凱特自己也不清楚。

朱迪女士現在又開始重新評估理查德了，真沒想到自己女兒的男朋友竟然這麼富有。這樣的公寓可不是一般人能夠住的起的。

「凱特，天氣很冷，我們還是先進屋再說吧，」朱迪女士搖了搖頭，看着自己兩個女兒正興沖沖的在花園的亂逛，「而且昨天剛下了雪，當心弄髒你的裙子。」

這招果然很有用，凱特立刻嗖的一下出現在理查德身邊，挽着他的胳膊就往公寓裏走。

「美麗的女士，你就是理查德經常說起的凱特吧，趕快進來吧。外面很冷。」公寓的門不待凱特用力，就自己打開了。一身傳統管家衣服的謝莉爾小姐正一本正經的站在門口。

理查德趕緊給她一個眼色，在得到回應后，說道：「凱特，這是謝莉爾小姐。她是我的保姆兼管家。」接着又一一介紹了凱特一家人。

當然在進到公寓的大廳時，朱迪女士的眉頭皺得更加厲害了，她絕對不是那種想讓女兒攀附權貴的母親。但是入目的都是精美的燈具飾品、古舊的紅木傢具、超大塊的阿富汗地毯，還有手工編織的沙發，最誇張的是沙發背後那副畫，絕對出自名家的手筆。「天啊，這個理查德到底是什麼人？」

凱特到是沒有這些感覺，短暫的掃視了客廳一周后，挽著理查德的胳膊來到落地大窗戶旁邊，看着窗外仍在飄着小雪花的花園，說道：「迪克，今天的晚餐準備得怎麼樣了？如果不合我的胃口，我可要懲罰你！呵呵。」

「恩，好的，請稍等片刻，應該很快就好了。」說完不待凱特反應過來，一頭扎進了廚房。

謝莉爾小姐覺得自己家的伯爵越來越奇怪了，不提他最近老是莫名其妙的撥弄著攝影機，或者時不時的傻笑。一向沒有做過飯的他，今天一大早就在廚房裏擺弄樂起來，而且最可怕的是他的動作非常嫻熟，就像做過多年的廚師一樣。當然，其實理查德確實做過多年廚師，不過那是在二十幾年後，這也是那個時代小男人的悲劇之一。

「謝莉爾小姐，你一直都和理查德住在一起嗎？」朱迪女士充分發揮着一個母親的本能，不多會兒就拉着謝莉爾小姐聊上了。

一旁假裝欣賞著一個青花瓷瓶的凱特姐妹，這時候都不由自主的豎起了耳朵。

「呵呵，理查德可是我看着長大的。他一直是個活潑的孩子，不過自從他的父母去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交過女朋友。」謝莉爾女士漸漸陷入了回憶里，「不過伊莎小姐一直守在他身邊，他是個很聰明的孩子，完全沒有其他伯爵家孩子的紈絝行為。」

「伯爵？」朱迪女士和凱特姐妹都是一驚。

「哎呀，」謝莉爾小姐立刻發現說漏嘴了，趕緊解釋道：「這是個形容詞，理查德的外祖母一直被她的朋友們稱作女伯爵，呵呵。」

「是啊，媽媽，我以前還開玩笑說迪克很像一位伯爵呢。」凱特趕緊插話，發現自己的母親總算放鬆了眉頭后，一下撲到了她的懷裏。

「謝莉爾小姐，今天的晚宴應該是你親自準備的吧，真是太謝謝你了。」朱迪女士如釋重負般問道。

「啊！難道你們不知道嗎？」謝莉爾小姐十分驚訝的張大嘴巴，「理查德昨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了。而且還堅決禁止我進廚房幫他。說他做的是中餐，我根本幫不上忙。說起來，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自己做飯，真是非常奇怪。」

大廳里一家人，包括正在翻看一本古舊初版小說的羅伯特都是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當然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

朱迪女士現在對理查德基本放心了一大半，羅伯特驚訝的是這個年輕人居然這麼有幹勁，薩曼莎有些羨慕自己的妹妹，而凱特則在想，要是理查德做的很難吃，也要裝作非常美味才行。

「叮叮叮~~~」壁爐旁邊的傳聲機響起了理查德的聲音，「各位女士先生，請到客廳隔壁的餐廳用餐，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

這是一個非常簡潔的餐廳，羅伯特這麼想到。整個餐廳里除了幾幅名家作品外，只有一個銅質的壁爐作為裝飾。餐廳正中的阿富汗地毯上，擺放這一張傳統的西式紅木餐桌，以及八張雕刻精緻的靠背椅子。

各種散發着熱氣和香味的食物，正對着一行人展現著自己嬌嫩鮮美的模樣。

凱特趁著母親不注意，悄悄在理查德左邊臉頰上就是一吻，低聲說道：「最起碼樣子很好看，不過迪克你放心，就算做的不好吃，我也絕對不會笑話你的。嘻嘻。」

「好吧，大家先嘗嘗我做的湯，」理查德完全無視凱特的挑釁，等大家都在位置上坐好，「這是玉米蘿蔔排骨湯，冬天吃最好不過了。」

凱特瞧了瞧自己的父母和姐姐，發現他們都在小口的喝着湯，好像並沒有出現什麼特殊情況。再看看面前紅黃白相間，看上去十分鮮美的湯，一咬牙，非常淑女的喝了一小口。不過當熱湯在她的小嘴裏待上一會兒之後，她的一張臉猛的漲得通紅，幾乎又要尖叫起來。

但是在接收到朱迪女士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后，她只能垂頭喪氣的朝理查德做了一個鬼臉。繼續裝作非常淑女的樣子。

「理查德，我不能不說，你做的湯非常美味，」朱迪女士似乎依然回味無窮，「凱特和薩曼莎要是能有這樣的手藝，我就不必擔心她們沒人要了。」

「媽媽，你在說什麼啊！」凱特顯然有些不滿，但考慮到自己確實不會做飯，只好朝理查德揮了揮拳頭，「迪克，這湯是怎麼做的，為什麼我重來沒喝過？」

「恩，你想學嗎，凱特？」理查德故意用抑揚頓挫的語氣說道：「其實你要是能夠經常喝這樣的湯，就不會再胃疼了。你的胃潰瘍，一多半都是因為飲食不規律造成的。」

「好吧，迪克，我承認你煮湯的水平很高。」凱特撅了撅嘴，雖然嘴上不認輸，但是一雙滿是神採的眸子，即便遠在幾個位置之外的謝莉爾小姐，都能感受到她們發射出來的濃濃愛意。

「恩，其實做法很簡單，準備十磅的豬、牛骨頭，放進大鍋之中，用小火熬制十二個小時。之後取出其中的三品脫濃湯到四品脫容量的砂鍋之中，加入洗凈的一磅排骨，大火燒開，小火慢煨，三個小時後放入一磅玉米和一磅的蘿蔔，再用中火熬半個小時，不用再加任何調味料，就可以熄火，從而大功告成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面面相覦，眼睛睜得大大的，顯得非常驚奇。

「理查德，難怪你從昨天晚上就開始準備了。沒想到做這麼一個湯居然這麼複雜。」謝莉爾小姐現在非常的感嘆，看來愛情確實能讓一個人做出很多不可理喻的事。

朱迪女士如果之前對理查德還有什麼疑慮的話，到現在已經完全只有欣賞和感嘆，像他這樣的男人竟然為了自己的女兒做出這些，還有什麼值得懷疑的？

「我還以為排骨和玉米、蘿蔔一起放進水裏煮就可以了。」凱特非常不合時宜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看來以後還是等著迪克燉湯好了。」很快幾道可怕的目光惡狠狠的向她逼來，讓她立刻閉上了還想調侃幾句的嘴。

接下來出場的是幾道傳統的家常菜，比如糖醋魚、粉蒸肉、砂鍋豆腐、水晶肉等等，反正都是凱特一家從來沒有吃過，或者在中餐廳里不可能吃到的美味。一家人更是吃的其樂融融，對於理查德這個年輕的成功男士充滿的欣賞。

謝莉爾小姐更是在吃完水晶肉后，老淚縱橫的說道，自己的伊莎小姐生前最喜歡吃這道菜，要是能吃到理查德親手做的水晶肉不知道會多麼高興。不過在大家真誠的安慰后，她也很快破涕為笑。

在用完飯後甜點，其實就是新鮮的水果之後，大家圍坐在客廳的壁爐旁，談論著一些趣事。比如凱特小時候曾經被人稱作醜小鴨，而且在某次穿着短褲被人當做男孩子后，發誓再也不穿短褲之類的。讓凱特氣得滿臉通紅，瞧著理查德滿是戲謔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撕成碎片。

當然，理查德的一些事情也第一次曝光。謝莉爾小姐的記憶力非常好，比如理查德在兩歲的時候，正好被一隻經過的大雁的糞便擊中的事情，她都記得非常清楚。不過理查德對這些事情卻完全沒有什麼印象。

「朱迪女士，其實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須得到您的同意，」見大家的談話進入了**，理查德終於很正式的開口，「一個星期前，我收購了一家美國電影公司，而且已經開始籌拍第一部電影。」

「我想請凱特出演電影的女主角，這部電影會在一月底開機，凱特的戲大約需要3個星期左右。」在理查德冉冉道來的時候，凱特仔細觀察著自己母親的臉色，不過怎麼看怎麼心驚肉跳。

理查德也有些緊張，但依然保持着應有的風度，「朱迪女士，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全程和凱特一起，所有費用都有電影公司負擔。」

朱迪女士在理查德的話說完之後，大約安靜了三分鐘，然後神色複雜的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呼出一口濁氣，「凱特，我知道你一直喜歡錶演。媽媽之所以不想你走上這條路，是因為我知道它有多難走。」

接着又看向理查德，「理查德，其實凱特放在枕頭下面的劇本我早就看過了，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故事，你們的事我基本也能猜出個大概。如果說以前我還有什麼顧忌的話，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不過，你一定要保護好她，她還是個孩子。」

「媽媽。我愛死你了,」凱特激動了摟住自己的母親，接着就是一陣噼里啪啦的吻。「那麼媽媽，你還要一起去洛杉磯嗎？」

「算了吧，我可不想被某個瘋丫頭記恨，」朱迪女士露出一絲苦笑，「不過，你必須每天給我打電話。然後按時回來。」

有時候就是這樣，一頓飯，就能解決很多很難解決的問題。能有這樣的結果，理查德也沒有預料到。最後，在凱特快樂的笑聲中，之前被她鄙視的老款平治車，這時候也變得漂亮無比起來。

「終於，也該忙電影的事情了。」看着遠處在大雪中蒙蒙濃濃的路燈，理查德的思緒已經飛到了大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