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誤入鬼蜮受驚嚇

走出破廟沒兩步的姬宸就又後悔了。

外面實在太黑了，黑色里藏著一切未知，實在太可怕了。

人家白衣劍士一身正氣，看著也不像什麼妖怪女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見一次跑一次。

而且，如果第一次轉身就走算拒絕的話，他已經躲過這位白衣劍士兩次了。

人家看起來就不像個壞人，頂多就是難相處一點，自己至於嗎？

「就是，你至於嗎？」系統又開始插話，說的姬宸更加心煩意亂，讓他懷疑自己的決定是錯誤的。

可是事已至此，讓他回破廟他也找不到路的，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了。

走著走著，他眼前的景色又發生了變化，荒草逐漸變少，逐漸出現了小鎮的輪廓。

木製的飛檐起翹，家家戶戶掛滿了紅色燈籠，像是有很多人居住的樣子，他心下一松，向前幾步。

姬宸不知不覺走上了一座木橋，吱吱呀呀，上了年紀似的直晃，周圍霧氣縱橫，水草很高，遠處出現了火光和人聲，聽著還挺熱鬧。

那竟然是一條繁華的街巷，周圍的房屋古色古香，掛著大紅色的燈籠，彩色的絲綢順著屋脊飄落下來，街上走過賣麵人兒，鮮花，糖葫蘆的小販，街邊有算命的，耍把式，麵館，當鋪和錢莊賭場。

乍一看，還以為自己誤入清明上河圖的場景中了呢。

但是姬宸可是個有警惕心的人，荒郊野嶺出來一條集市，弄不好就是鬼市，他可不敢隨便上前湊熱鬧。

那街上嬌俏的小娘子，萬一一轉身變成七竅流血的女鬼，那自己還不嚇出心理陰影來。

弱小，可憐，又害怕。

這麼想著，身後傳來風聲和腳步聲。

姬宸一回頭，竟然是破廟裡那個白衣人，他怎麼陰魂不散的追著自己。

眼看這人越來越近，姬宸心一橫，一咬牙徑直走進了熱鬧的集市裡，迎面遇到頭戴山茶花，彩色絲巾遮面的小娘子，一直笑著對自己招手。

這小娘子長得真美，巧笑倩兮，神采飛揚。

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都在勾搭這姬宸，讓他不知不覺越靠越近，眼看就要碰到小娘子白皙的小手了。

「你是傻嗎？」一轉身，那白衣人竟然憑空出現在了自己面前，擋在了姬宸和小娘子之間。

他的語氣冷冰冰的，又帶著點奇妙的理所當然。

姬宸嚇了一跳，還要強裝鎮定：「我，我怎麼了？兄台你才是奇怪，我們萍水相逢的你幹嘛一直追著我，好生奇怪。」

那白衣人一怔，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出言反駁。

「這位少俠，真是好稀奇的俊後生。」那簪花的小娘子右手挎著一個花籃，裡邊裝著新鮮的帶著露水的鮮花，她笑嘻嘻對姬宸開口，「少俠口渴嗎，我家官人開了個茶鋪，就在那邊拐角處，您要不要來喝上一杯茶，歇歇腳呢？」

姬宸抿了抿嘴唇，自己確實有點渴了。

但是白衣人擋著他的去路。

本來他還不太敢過去，但是這一擋，他就叛逆了，非要去茶鋪喝茶。

剛坐下，那戴著汗巾的漢子遍熱情洋溢的送上一大碗茶水，裡面不是簡單的茶水，而是碾成末的茶粉，加上蔥，姜，橘等細碎的乾料，看起來頗為講究。

他剛想端起來，那白衣人再次坐到了自己面前，正襟危坐的看著他。

姬宸不由得放下茶盞：「兄台，你幹嘛一直跟著我？」

「落英。」

「什麼？」

「我有名字，叫我落英。」

「那好吧，」姬宸無奈，「那這位落英兄台，你幹嘛狗皮膏藥一般總跟著我？」

落英竟然有些無辜的眨眨眼，他說：「這條街是鬼市，萬法皆幻影，並不是你見到的那個樣子。」

「哦，那是什麼樣子？」姬宸一隻手撐起下巴，歪著腦袋看著對方，語氣裡帶著十足的不相信。

「這茶盞不是青瓷杯，而是頭骨碗。這茶水不是干茶湯，而是鮮血混雜著其他內髒的肉湯。」落英一本正經，不帶任何情緒的介紹，「這簪花的小娘子不是貌美婦人，而是美人枯骨，那漢子也不是……」

「夠了，」姬宸眉眼中並無恐懼，用十分冷靜的聲音開口，「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呢？」

落英見狀，伸出兩隻，在姬宸雙眼前一晃而過。

那人的手指帶著一點濕意和涼意，讓他的眼皮調了一下。

瞬間，他眼前的世界彷彿加上了一層枯黃色的濾鏡。

什麼繁華街道，熱鬧集市，落在他眼中的只剩下四處荒涼的斷壁殘垣，街上哪有活人，都是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煮茶的漢子懷裡抱著頭，腦袋上長個頭，把一大盆血肉模糊的不明物體倒進鍋里。小娘子頭頂戴的也不是花，而是七八個眼珠子攢成的不明物體，它們同時眨吧著眼睛，瞬間讓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感覺自己渾身都不好了。

就非常想回家。

但是話到嘴邊，卻變了一個意思：「鬼市又如何，不過如此而已。」

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愣住了，這個時候不得趕緊抱住打虎壯士的大腿嗎，自己在裝什麼狗比，不要命了嗎。

果然，那白衣劍客愣了一下，沒想到他能口出狂言，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獃獃的樣子，反而更加有趣，姬宸要是膽子大一點，肯定會繼續逗他。可是姬宸還沒有狗膽包天到那個地步。

白衣人再抬手一抹，冰涼的手指劃過姬宸的眼皮，清涼冰爽的感覺讓他呆了一呆。

他的手，可真涼啊。

眼前的世界又恢復了正常，姬宸不由得長舒了口氣，那茶攤老闆卻搓著手堆著笑過來了：「這位少俠，茶湯味道如何，您品鑒完了我家的茶湯，就該付銀子了。」

姬宸的眼珠子亂轉，這還真是讓他招架不得。

別說錢了，現在讓他抬頭看看這些人他都不敢。

他低著頭，嚇的不敢抬頭，那小娘子卻總是有意無意靠近他，他眼睛被嚇得瞪了起來，又無處可逃的模樣，反而讓圍著的小販更多了，也更加靠近了。

正當姬宸手足無措之時，白衣劍客一拍桌子，冷聲道：「滾。」

聲音不大，卻有足夠的震懾力。

別說賣茶的漢子，整條街都在瞬間靜了下來，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那漢子瑟縮著後退了一步，眼神卻垂涎的上下打量著姬宸，口水甚至嘩嘩流了出來。

姬宸：你們也不要表現的這麼明顯好嗎？

瞬間，那落英便拉起了姬宸的手，兩個人如風般在鬼市中穿行，無數雙白骨與赤色的鬼手伸出來，全在抓著姬宸，卻沒人敢靠近落英。

姬宸：鬼也看人下菜碟是吧？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被逼到了絕路，因為進來的木橋斷了。

那簪花的小娘子站在街口，一步步向他們靠近，笑眯眯的開口：「小公子，你不應該離開鬼市，你就是屬於這裡的。」

姬宸朝她做了個鬼臉。

那小娘子森然變色，撕開了自己虛偽的面具，露出了一張長了十隻眼睛的臉，陰冷的表情對身後眾鬼下命令：「上。」

落英變色道：「這裡有他們的場，修仙者無法發揮法力。」

「你不早說？」姬宸哭笑不得，「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還不是跟我一樣菜。他們要過來了，這下怎麼辦啊。」

木橋斷了，下邊不是什麼湖水，而是深不見底的血池。

「別擔心。」不知不覺，落英又拉起了他的手，姬宸因為太緊張了也沒察覺。

他急的抓耳撓腮，覺的自己今天懸了。

突然半空中傳來一聲虎嘯，那些張牙舞爪爬過來的厲鬼竟然後退了半步，一隻渾身散發著金光的白虎衝出了森林，雙翅生風，就這麼直接的趴在了姬宸腳下。

「嗯？什麼情況？」

「快上去。」落英順手把他推上去，兩人騎在白虎身上，就這麼飛過了血池。

姬宸一時間有些晃神，兩隻手抓不住白虎的長毛，差點摔下去，身後那人就抓住他的肩膀，把他牢牢按在虎背上。

雖然安心，但是有些怪怪的。

白虎飛了好一陣，這才在破廟前停了下來。

這隻老虎，就是之前受傷逃走的那隻威風大老虎。

「那個，之前多有冒犯，多謝兄台。」姬宸不太好意思地撓撓頭，卻一轉身拔起那人的劍對準他，「可是寂滅道考核的向來都應該只有我一個考生，你又是什麼人呢？難不成你就是我的心魔？」

那人蹙眉，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眼神里竟然帶著淡淡的嘲弄。

姬宸這就特別不高興了，彷彿被對方看傻子一樣的關愛著。

不管是血池，鬼市，妖魔鬼怪，都可以說是幻陣中的考驗，那眼前這人，又何嘗不能是心魔呢？

英落臉色不變：「大道三千，你所求為何？」

「你不要給我轉移話題，現在是我在問你，你是什麼人？」姬宸難得嚴肅起來。

「我啊，我是你的主考官。」那人負手而立，露出自己腰間的腰封和身上的腰牌，劍虛宗長老級別的紅蓮花身份標識，坦然自若地看著姬宸。

咣當，姬宸手中長劍落地了。

他，考場搞砸第一人。

不僅多次出言不遜，還拿劍對著自己的主考官，甚至誤入鬼市還讓人把自己救出來。

簡直作死小能手，就非常的不知死活。

「吾名落英，是蓮殊仙尊座下之人，專門負責這場考核的巡邏和考察工作。你現在相信了嗎？」落英收回了淡淡的嘲弄，表情恢復古井無波的矜貴，「我再問一遍，大道三千，你所為如何？想清楚再回答，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姬宸撇撇嘴，頓時有些委屈，又不敢多說什麼。

「有人為名，有人為利，有人為了天下蒼生，有人為了超脫生死。」落英直視他的雙眼，「你呢，我想知道你是為了什麼？」

「我……」姬宸仔細的想了想，其實他可以編出一副天下大義的說法，可是顯然這並不是標準答案。

「我……」他有些緊張的撓撓頭，一點沒有剛才在鬼市裡氣定神閑的樣子，「因為我恐懼。我也害怕失去，戰戰兢兢的，只能想辦法讓自己強大，再強大，這樣就不會無能為力。」

落英忽然直勾勾的望著他，像是要透過他的魂魄看穿什麼，姬宸被他看得結巴了：「我，我說錯話了。仙長，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見識。」

「大道三千，唯稚子之心。難怪……」他喃喃，忽然正色道，「你可知下一關是什麼？」

「捉妖測試？」姬宸反應過來，「等等，還有下一關，你的意思是我過關了？」

「評判道心，並沒有標準答案。」落英淡淡道，「只要你不是大奸大惡之徒，道心堅定，一般不會被拒絕。」

「這樣啊，那你還嚇唬我。」他不自覺就露出孩子氣，又問，「那下一關是什麼呢？」

「會傳送到現實的場景中捉妖。」落英也不賣關子，「幻陣會匹配弟子與自己水平實力相近的妖怪，只要打敗那隻妖怪就算考核通過。但你全身沒有靈氣，也沒到鍊氣水平，你可有帶什麼法器？」

「那當然是沒有了。」姬宸苦著一張臉，只從懷裡掏出五張皺皺巴巴的符咒，「只有這些東西，一看還是上當受騙買回來的破爛。」

「破爛么？不見得。」落英掃了符咒一眼，沒再說話，直視看著破廟外的晨光出神。

「這位仙長可否再指點我一二？」既然厚臉皮，乾脆一厚到底，姬宸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卻什麼都沒看到，再回頭，落英已經沒了身影。

「仙長，仙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