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寂滅之手

姬宸轉身的瞬間，才知道什麼叫被嚇得血都涼了。

此時正是午夜時分，陳員外妻妾都站在他的房間里，每個人都臉色陰沉，若有所思。

陰風陣陣，院子中還不時傳來咀嚼的聲音，姬宸只能瑟瑟發抖地把貓抱緊。

等等，咀嚼的聲音？

他僵硬著轉過頭，看到大開的門扇後邊，有一隻巨大的，布滿血絲的眼睛，正貪婪的盯著自己。

「啊啊啊啊。」他實在忍不住了，把懷裡的白老爺甩了出去。

白老爺倒是沒翻臉，喵喵叫著就飛了出去，和那大眼珠子愉快的玩耍在了一起，大門也轟然關上了。

再回頭，房中這些女眷表情各異，有震驚，有歡喜，還有驚恐。下人們視若無睹地還在繼續挖坑，已經挖的很深了。

現在的姬宸畢竟失去了貓，他發現這三個女人看他的表情變了，那是……餓了好幾天的逃荒人看到肯德起快樂全家桶的表情。

他佯裝鎮定，上前一步：「可有什麼結果了？」

譚氏道：「姬仙師料事如神，想必很快就可以找到老爺了吧。你們倆個出去，我要單獨和仙師聊聊。」

「姐姐，你這人可真有意思，一到這種時候就吃獨食。」到了緊要關頭，絡娘也不裝了，冷笑一聲，「怎麼就興你和仙師談談，就不興我和他談談呢。」

「你這個蠢貨，就知道把人吃的只剩骨頭，一個廢物東西，也敢這麼和我說話？」譚氏動了氣，直接讓桃花把絡娘請出去。

桃花氣勢洶洶，身後跟著一隻巨大的，墨綠色的鬼手，就這麼把絡娘叉了出去。絡娘嗷的一聲，下半身直接變成了蜘蛛的模樣，八條毛絨絨的腿有節奏的擺動著，竟然直接和桃花打了起來。

表情快要裂開的姬宸：請你們稍微把我放在眼裡好嗎？

譚氏笑眯眯的關上門，用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的語氣開口：「姬仙師，您也看到了，這員外府呢，您現在也出不去了，我們老陳呢，可能早就死了。您不如乾脆入贅這裡，我們三個姐妹輪流伺候您過日子，您看可好？」

美人香花下肥。

姬宸：大可不必。

燭光下的譚氏面目發黃，神情卻越來越嬌艷，而且那張臉怎麼越來越近，頭也越來越大，可是她的身體卻還留在原地。

姬宸愣住了，因為他發現譚氏的頭離開了身體，脖子越拉越長，竟然在房間里轉了個圈。

那長長的脖子就像是可以無限伸縮的橡皮繩子，扭出了誇張的弧度。

這什麼情況。

劍虛宗還是天下第一大派呢，怎麼幻陣還壞了呢。

他一個沒靈氣沒鍊氣的十歲小孩，竟然給他匹配了三個和他實力相當厲害的女妖怪，簡直十分離譜。

對，加上外邊那個大眼珠子，劍虛宗山上幻陣這優秀的匹配機制竟然給他匹配了四個神奇的對手。如果能活著出去，他一定要好好投訴劍虛宗。

就在他心裡吐槽時，譚氏的頭越飛越近，竟然準備和他唇齒相親。

姬宸驚恐地大叫：「妖怪！別過來！」

可是他退無可退，跑也是不能出門的，絕望之下他開始胡亂翻找，掏出了之前英霍忽悠他買的符咒，福至心靈，他十分順暢的雙手夾著符咒，用舌尖血擦過之後甩了出去。

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的動作無比熟練，渾然天正，毫無停滯。

這是一張雷屬性的陰陽五雷咒。

譚氏也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猛得縮了縮脖子。

然而符咒在空中迅速燃燒，直到燒完，都無事發生過。

譚氏和姬宸面面相覷，譚氏笑了，露出一個殘忍快樂的笑容。

姬宸在心裡怒吼：英霍，都是你害了我大好性命。

譚氏笑嘻嘻：「就知道姬仙師還是不忍心傷我的，放心，仙師這樣的人中龍鳳，我們姐妹必讓您享受到極樂。」

就在她猩紅舌頭靠近姬宸時，忽然天空中一個炸雷劈下來，直接把堅固的屋頂劈了個粉碎。這還沒完，很快第二道第三道炸雷落下來，分毫不差的劈斷了譚氏長的像麻花一樣的脖子。

嘎嘣，她就像碎了的水泥墩子一樣斷成了好幾截。

但是脖子斷了卻還能接著說話，她的頭在地上不停的滾動：「姬仙師，小女子一心為你，你怎麼如此狠心，招下天雷劈人家呢。」

「求求你快閉嘴吧。」姬宸噁心的不行，恰好這時最後一道天雷劈下來，譚氏沒了聲息。

姬宸拿出剩下幾張符咒看了看，瞬間膽氣足了些，他沒有著急出門，而是來到了陳老爺的床下，看到了那個大坑，裡面果然放著一個白骨骷髏，但是怎麼看怎麼不像陳老爺的。

他抓起骷髏，向外走去。

庭院里，桃花和絡娘依舊打得不可開交，看到他平安無事走出來，她們同時停下了動作。

桃花狐疑道：「夫人呢？」

「送去陪陳老爺了。」因為接連的驚嚇，姬宸失去了表情，但是在旁人看來，他就是一副波瀾不驚的世外高人形象，十分能唬人。

「哈哈哈，沒想到吧桃花，姬仙師還是站在我這邊的。」絡娘得意的大笑，「現在你沒了靠山，看老娘不打死你。」

「你也趕快閉嘴吧。」姬宸把懷裡的骷髏甩過去，「這是你在榆林吞吃的新郎吧，你們三個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個好東西都沒有。」

見到那頭骨，絡娘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抱著骷髏嗚嗚哭了起來：「郎君，郎君啊，你真是讓絡娘好找，卻原來被陳員外藏到了床下，奴家想死你了。」

趁她們分神，姬宸又掏出一張六丁神火如律令，如法炮製這麼一扔，熊熊火焰燃燒，鬼手和絡娘在火光中哀嚎，很快也化為灰燼了。

站在原地的姬宸並沒有鬆口氣，因為他沒有被傳送出去，那說明考核還沒結束。偌大的庭院中一片寂靜，咀嚼聲也沒了，大眼珠子也沒了，卻讓他心跳速度更加快。

整個故事中，所有人都出現了，但是同時娶了四隻女妖怪的陳老爺呢？

對了，白老爺呢？

姬宸準備找一找那隻貓，他已經很自然把白老爺當成自己的貓了。

姬宸的理論就是，他撿的就是他的，誰敢有意見。

他開始在府中慢慢找貓。

可是越走越不對，現在的陳府有點奇怪，地磚被清理過，鵝卵石小徑上異常乾淨，簡直煥然一新，和他剛進來時感覺並不一樣，連落葉也沒有，下人也都消失不見了，難道他們都是譚氏的妖術變出來的？

可是，腳下的地磚越來越軟，小路逐漸泥濘，牆壁越來越光滑。

姬宸趕緊跑到了陳府大門口，隱約覺得大門也變了形狀，十分像一張大嘴，而且還在逐漸變小。

緊急關頭，姬宸學聰明了。

又掏出了一張符咒，風馳電掣咒。

一陣小龍捲風刮過，在大門閉合之間，把姬宸卷了出來。

好傢夥，等他回過神來，回過頭定睛一看，一片黑暗中，他看到了紅燈籠一樣碩大的眼睛，碩大的嘴巴，龐然大物般的怪物躲藏在濃霧和黑暗中。

怪不得找不到陳老爺，原來陳府就是陳老爺的本體，小路是它的腸子，大門是他的嘴巴，燈籠是他的眼珠子，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也是他的大眼珠子。

姬宸：……我怎麼這麼慘掉進了妖怪窩裡嗎？

雖然很震驚但還是要保持鎮定，不能看起來像個傻子，姬宸在心裡告訴自己。

黑暗中的陳老爺逐漸幻化出本來的神態，那是小山一樣的，像鯰魚一樣的奇怪不明物體，身上爬滿了肉瘤，掛滿了大眼珠子，對，就是他在院子里看到的那種。

怪不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原來根源在這裡。

對付這樣的巨型怪物，自己只剩下兩張符咒，還能有用？

退出吧，不考了，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姬宸咬緊嘴唇猶豫著，陳老爺的血盆大口正在一步步逼近，然而姬宸也發現自己已經動不了了的事實。

惡臭的腥風撲面而來，十分挑戰人體極限。

黑霧瀰漫，足以將任何獵物融化，還是脖子上的瓔珞圈發揮了點作用，一層薄薄的金色罩子抵擋了片刻。

姬宸能動了，剛跑了兩步，前面也是兩個赤紅色的大眼睛，死死盯著自己。

難道還有一隻？

他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喲，這不是白老爺嗎？

救星來了。

此時的白虎威風凜凜，前爪和尾部竟然還穿著鎧甲，身上露出金色的符文和紋理，雙目赤紅，眼神兇狠，彷彿夾雜著滔天的狂暴和惡意，翅膀變成了六個，每一個都能扇出狂風。

姬宸看傻了：「好，好厲害啊。」

這樣的神獸，自己也配撿？

白老爺一隻爪子抬起來，把姬宸叼到腦袋上，然後對著陳老爺變成大鯰魚狂吼，虎嘯山林，震懾天地。

姬宸藏在長毛里，捂著耳朵都覺得自己骨頭要被震碎了。

他本以為，白虎吼了一聲，對面也得吼一聲意思意思。

結果，白虎吼了一聲，對面愣了一下，開始小聲嗚咽，然後啾的一聲，轉身就跑，大地又開始不停顫抖。

「不能讓它跑了。」姬宸急了，「那可是我的考試卷子啊。它跑了我可就就出不去了。」

白老爺乖乖的喵了一聲，然後用一種超越姬宸認知的速度沖了出去，那是比閃電還要快的速度。

然後他又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對面鯰魚越變越小，被它提了起來，吞了。

姬宸：「白老爺，你幹了什麼，我的試卷被你吃了？」

白老爺眨巴著純潔的大眼睛：弱小無辜可憐，但能吃。

一陣天旋地轉，姬宸從高處躍下，竟然是大夢初醒一般從考場里穿越了出來。

睜開眼，周圍竟然是上百個打坐的弟子，頭頂放著幾十面青銅鏡，這裡是劍虛宗的鏡宮，而他通過了第三場的考試。

他成功了。

隨著山頂鐘聲的敲響，周圍的考生紛紛睜開眼睛，身後的劍虛宗長老們魚貫而入。

考試結束，該宣布成績了。

很多考生被強行拉出夢境，有些在幻陣受傷，在現實中也會表現出來，有些精神衝擊受到的太大，整個人都十分恍惚，看起來頗為獃滯。

劍虛宗派會醫術的長老為大家簡單治療，很快鏡宮中就只剩下三十餘人，這些人是今年通過最終考試的人選，即使上千個人變成了幾十個人，他們中也只有小部分人會被劍虛宗長老收下，部分進入學宮，還有一些只能作為普通的外門弟子修鍊。

所有人都內心忐忑的等待著結果，姬宸也不例外。

別人只是關心自己能不能進劍虛宗的仙門學宮進修，他卻要關心自己還能再活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