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明珠之淚

譚氏形容憔悴，抹著眼角可憐巴巴的開口：「天師啊，你來的不巧啊，我們家老爺沒了。」

姬宸十分不能理解，死了又不是死了，丟了又不是丟了：「什麼叫沒了？」

這幢詭異的員外府，稀里糊塗的無頭官司，形態各異的府中妻妾和管家，每個人都讓姬宸很不舒服，連這裡紅白相間的燈籠，都讓他心頭蒙上一絲陰霾。

這個地方，很不對勁。

不是那種盤踞著大妖怪之類的感覺，而是另外一種，如影隨形的窺視感和黏膩的緊隨其後的危險氣息。

第三場妖鬼道的考生無聲無息就開始了，打得姬宸一個猝不及防。

一不小心，他就被拉到了院外付門口，成為了夫人口中的姬仙師。

還好他進入角色十分迅速，大致打聽出了院外府中發生了什麼蹊蹺事，開始只是少些雞鴨鵝狗，後來就會少一些丫鬟小廝，府里的夫人們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一直壓著這件事，直到今天終於請來了天師，老爺卻沒了。

陳員外離奇暴病，其實內有隱情，趁著給老爺做法事，夫人特地清了姬仙師上門驅邪。

此時員外的妻妾湊在姬宸身旁嘰嘰喳喳。

他十分不能理解：「什麼叫沒了？」

「那日老爺讓我進門伺候。」桃紅淚痕未乾，哽咽道，「我們眼睜睜看到老爺進了卧房，然而我和夫人進去時，老爺卻沒在屋裡，所有下人都沒看到老爺出去，他就在自己的房間里憑空消失了。」

她一邊發抖一邊回憶著那晚的景象，最終打了個哆嗦。

姬宸心想，不是捉妖怪的嗎，怎麼還成了柯南解密時間。

他也並不懷疑桃花的話，只說：「帶我去老爺的房間看看。」

譚氏開口：「都說仙師們的雙眼能看到好多我們普通人看不到的東西，快帶仙師過去。」

姬宸心想，你想多了，我還真就什麼都看不到。

陳老爺的房間里，的確空空蕩蕩，既沒有打鬥的痕迹，也沒有血跡和弄亂的物品，就是陳設很華麗的一個房間罷了。

姬宸看了半天，基本沒找到線索。

但是面對譚氏，他還是要說有些進展：「我已經有所發現了，大家都先回房，等到半夜自然能見分曉。」

譚氏和兩個小妾千恩萬謝把姬宸送回了房間。

他抱著貓惆悵：「終於把她們忽悠走了，可是我什麼也沒發現啊。」

「喵喵。」白虎特別通人性，蹭蹭他的頭，彷彿自己也很惆悵一樣，特別的善解人意。

姬宸也笑了：「但是沒關係哦，我不去找線索，線索也會自己來找我的。」

正在這時，敲門聲小心翼翼的響起來：「姬仙師，您在嗎，奴家是絡娘，有話對您說。」

姬宸抓起白虎的兩隻小爪子比劃：「怎麼樣，線索這不是來了么。」

來的人竟然是三夫人絡娘。

姬宸狐疑的打開門，絡娘換了一身水藍色新裙，做了素雅的梳妝，看著溫婉水靈。

她本想直接跨門而入，卻突然見到桌上的白貓，愣了一下停住腳步，略低下頭有些羞澀地對姬宸說道：「姬仙師，其實絡娘今日來，是想偷偷告訴您一個秘密。」

「你說。」

「仙師可願相信奴家？」她清純的眼眸那麼掃著姬宸，可謂楚楚動人。

「你墨跡什麼呢到底說不說，不說姑娘還是清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太好。你嫁過人不在乎，我可還沒娶親呢。」豈料直男姬宸根本不吃這套，冷著一張臉就要把絡娘攆走。

絡娘變了臉色，趕緊直奔主題。

「姬仙師，」絡娘終於不再鋪墊，哽咽地說道，「姬仙師，我懷疑是譚氏與桃花聯手殺了老爺，然後嫁禍給妖怪。」

「何出此言？」

「因為那晚我就站在老爺的門口。」絡娘娓娓道來——

原來那晚她無意間路過老爺的卧房，聽見裡面傳來奇怪的動靜，悄悄上前一看，就看到地下伸出一隻墨綠色的鬼手，牢牢拉著老爺。譚氏和桃花酒在房間中，但是她們不僅不幫忙，反而幫著鬼手按住老爺，老爺的身體一寸寸被拉進土裡，就這麼沒了。

「桃花本來就是譚氏的丫鬟出身。」絡娘肯定的說道，「就是她們倆用妖術合謀害死了老爺，然後假稱老爺失蹤，然後妄圖霸佔家產。」

原來是這麼回事，姬宸聽的脊背發涼，不由得抱住了自己的貓。俗話說最毒婦人心，譚氏裝的對老爺一往情深，原來心腸如此歹毒。

只有貓貓才是安全感。

「喵。」貓咪打了個哈欠，語氣不善的叫了一聲。

絡娘聽到聲音后再次變了臉色，道：「姬仙師，您好好休息，我只是來把真相告訴你，這便得回去給老爺守靈了。若是我離開的久了，譚氏又要磋磨奴家了。」

等到絡娘走了之後，姬宸抱著貓上了床，卻越躺越覺得冷，這陳員外家處處都挺奇怪的。第三場考核規定時間為十二個時辰，也就是一整天，自己今晚加明天若捉不到幕後真兇，就直接被淘汰了。

「好煩啊，還是擼貓快樂。」姬宸抱著貓，忽然發現貓脖子上的鈴鐺竟然還刻著字，歪歪扭扭非常丑的字跡，隱約能分辨出白老爺三個字。

「你叫白老爺？」他打量著眯起眼睛的白貓，「誰給你起的破名字，聽著可不怎麼聰明。」

「喵。」貓咪表示贊同。

「可是絡娘說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呢？」姬宸語氣惆悵起來，「老實說我一點都不信呢。」

咚咚咚，正在一人一貓大眼對小眼的時候，房門又被敲響了：「姬仙師，您休息了嗎，我是桃花，我這邊似乎發現了一些線索。」

姬宸剛想開門，又不得不猶豫了一下。

絡娘說桃花和譚氏是真兇，那這倆人就是妖怪，他不能大半夜冒冒失失給妖怪開門啊。

出於謹慎考慮，他把房門開了一半，然後把白老爺放在門口，這才開口：「有什麼話你快說，男女有別，大半夜的你別進來了，對你我名聲都不好。」

桃花猶豫了一下，哭哭啼啼開口：「姬仙師，您有所不知，那絡娘本是榆林人士，因為綉活做的特別精緻才被老爺收房做妾。可是這人十分狐媚，總是挑撥老爺和夫人的關係。夫人無奈，才讓奴婢去她老家調查，這一查不得了啊。原來榆林當年有件特別出名的血案，新婚之夜新郎託夢告訴自己的爹娘，自己快被新娘吃完了。後來這犯案的妖物一直沒抓住，只知道她叫絡娘，做的一手好綉活啊。」

姬宸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是什麼鬼故事。原來絡娘才是妖怪，她跑到自己這裡賊喊捉賊來了。

自己剛才和這大姐聊了那麼久，害怕。

桃花見他沒什麼反應，語氣更加激動了：「姬仙師，你一定要相信奴婢的話，這絡娘真的不是個好東西，不管她跟你說什麼，你都不要信啊。」

姬宸剛想開口，發現房門倒影上竟然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鬼手，正躍躍欲試要落下來。那鬼手所在的方向，正是桃花站立的方向。

「小心！」姬宸推門而出，懷裡的白貓直接撲了出去。

看到白貓出現，桃花驚恐的連連後退，那鬼手也沒想到白貓的出現，停了片刻就不見了。

桃花心有餘悸的看著姬宸，不敢上前。

「別愣著了，快帶我去陳老爺的房間。」姬宸抱著貓，立刻回到了陳老爺的卧房，然後吩咐下人，「床邊的位置，給我挖。」

打扮端莊精緻的大夫人譚氏急匆匆的跑出來：「姬仙師，這又是做什麼？」

「不做什麼，想要找到你們老爺，就開始挖。」

譚氏的臉冷了下來，可是很快就吩咐：「都聽姬仙師的，動手。」

很快，其他人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三人都站在姬宸面前，又互相暗自打量，彼此間的氣氛暗潮洶湧。

姬宸表面鎮定，心裡其實慌得一批。

眼下就到了經典三選一環節了，譚氏，桃花，絡娘，總有一個是真兇。

因為貓只有一隻，且明確表示自己不能同時抓三隻老鼠，如果不能在對方發難的瞬間搞定妖怪，姬宸就要涼了。

等等，可是誰規定真兇只能是一個呢？

久違的系統忽然開口：【宿主，之前修鍊完最垃圾內功心法的獎勵你還沒領呢。需要領取一下吧，或許你現在用得上。】

姬宸：是什麼？

他倒是不覺得系統會害他，但是這個狗系統就是吃軟不吃硬，每次發脾氣都要哄好半天才能好，脾氣真不好。

【系統：是『明珠之淚』，抹在雙目上可以看穿虛妄，就是上次在鬼市落英給你用的那個，藥效維持一炷香時間，你要試試嗎？】

姬宸：「先領取吧，找準時機我再用。」

不知不覺，他一模裡衣，在內兜發現了一個小瓶子，裝的就是明珠之淚。

姬宸：「統統你真好，謝謝你。」

系統：……

【系統：請不要跟我賣萌我很正經，以及我要提醒你，我看得穿你的內心，所以你剛才偷著罵我脾氣不好我聽到了我告訴你，這次哄不好了！】

姬宸：「統統，你別生氣啊？統統？」

系統這次真的怎麼喊都不搭理他了。

姬宸毫不氣餒，他鼓起勇氣，又偷偷去陳員外消失的地方檢查了一下，這次發現了一些有趣的細節，幾乎斷定了他的猜測，他已經知道府中的殺人兇手究竟是誰了。

因為解開謎題，他瞬間有種福爾摩斯附體的感覺，只不過這次還需要當著大家的面戳穿兇手，才能把考試進行下去。

他知道或許很多人通過水鏡在欣賞自己的表現，所以自己一定得把所有謎團解開才算在仙師面前表現的好。

房中一燈如豆，員外的夫人整端坐在蒲團上祈求佛祖的保佑。

房間里的家丁還在繼續發掘，真相很快就要大白於天下了。

此時正是午夜時分，陳院外妻妾都站在他的房間里，每個人都臉色陰沉，若有所思。

陰風陣陣，院子中還不時傳來咀嚼的聲音，姬宸只能把貓抱緊。

等等，咀嚼的聲音？

他僵硬著轉過頭，卻什麼也沒看到，但是那種帶著水的咀嚼聲音卻越來越響，近在耳邊。這宅子里古怪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姬宸感覺隱約有些不對勁，如果這些都是自己的考題，那劍虛宗的考試也太難了吧。

不過人家的地位就等於修仙界的清北，就是再難一點也正常。

對自己而言，雖然很難很難很難，但也不是完全解決不了，或許這就是挑戰。

姬宸拿出了『明珠之淚，』悄悄在自己眼皮上抹了一點，然後他便看到大開的門扇後邊，有一隻巨大的、布滿血絲的眼睛、正貪婪的盯著自己。

咀嚼聲正是眼球發出來的。

布滿血絲彷彿有生命的正在咀嚼的眼球還不是最恐怖的，當他回頭的瞬間，他才真的感覺到了什麼叫被嚇得靈魂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