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世態炎涼

計程車路過碼頭的時候，賴葉輝就下車了。

既然自己表哥沒有當上地巡，那自己也就沒資格去做水漲船高的美夢了，繼續賣苦力才是現實。

姜恆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看着自己的表弟一臉賠笑的走到一名監工的身邊，一邊點頭哈腰，一邊拿出火柴給對方點煙。

對方訓了幾句之後，便擺手讓賴葉輝去扛貨物。

賴葉輝立刻麻溜的脫掉外套，光着精壯的上身，小跑到貨船邊卸貨。

在碼頭上，像賴葉輝這樣窮苦人家出身的青年比比皆是。

如果沒辦法成為地巡，那麼在碼頭幹活，就是很多窮苦人家孩子的第一選擇。

雖然這個年代也有不少工廠，什麼制衣廠，罐頭廠之類的。

但是相比於工廠的月結，碼頭的日結顯然更受歡迎。

而且，窮人家的孩子都不想被人欺負，在碼頭幹活，就有機會成為地老鼠，跟着鼠頭做事，不僅工錢會高一點，遇到事情的時候，兄弟們也會幫你出頭。

而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在和其他地老鼠搶碼頭的時候，要敢賣命敢出力，在鼠頭一聲令下的時候，敢衝上去。

要是你混的好，被大佬賞識，地老鼠裏面也有不少厲害的奇人異事，到時候指點你幾招，飛黃騰達也未可知。

在海城，進工廠是被認為沒本事沒出息沒上進心的行為，反而地老鼠在許多女孩眼裏都算是有能力值得嫁的男人。

姜恆坐着計程車來到了桃花塢外，他沒有直接回去，而是現在周邊的街道逛了逛，在一家攤子上點了一碗牛肉麵和一瓶汽水，一邊吃着，一邊欣賞著路邊形形色色的人群，尤其是其中搖曳生姿的美女。

吃完后，姜恆起身擦了擦嘴，這才不急不慢的走回破爛擁堵的桃花塢。

當姜恆的身影出現在桃花塢眾人視線里的時候，原本嘈雜的現場頓時不約而同的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恆的身上。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姜恆面試地巡沒過關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桃花塢里。

姜恆沒有理會街坊們意味深長的目光，而是依舊保持不急不緩的步伐朝着自己家裏走去。

等到姜恆走遠了，這些街坊們又立刻議論了起來。

「阿恆這麼恰噶的小夥子，怎麼會沒面上呢？」

「真是可惜了，他小時候我還抱過他嘞，還等着他成了地巡可以關照關照我呢。」

「得了吧，就他那個摳門老媽，關照你？做夢吧。」

……

姜恆還沒走到自家門口，就聽到一陣激烈的爭吵聲，其中大半的聲音，都來自於自己的母親。

姜恆皺了皺眉頭，緩緩朝着家門口走去。

只見自家門口，正圍着一群街坊婦女們，而自己的母親賴桂珍單手叉腰，另一隻手指著一眾婦女，口水飛濺，柳眉倒豎，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珍嫂，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阿恆沒面上地巡，這錢你總不能不還嘛，我家真的等錢急用啊。」一名細長眼睛的婦女扯著尖細的嗓子大喊道。

賴桂珍頓時用更高更尖的聲音把對方的聲音壓了下去，「哇，我沒記錯的話，昨天不知道是哪個死三八自己把錢送了過來，還說都是街坊鄰居，什麼一點心意不用客氣，你這狗屁心意這麼快就過期了啊？」

那個細長眼睛的婦人頓時被罵的腦袋一縮一縮的。

旁邊一個婦人見狀立刻接話道：「珍嫂，她是主動送給你的，我家可不是，是你上門借的，說好了要還的，你可不能賴賬。現在我公公生病了，我急着要錢抓藥呢。」

「嚯，我上門借你錢是沒錯，可是咱們也是說好了的，借一年，我還跟你保證一年後多還你兩厘的利息，現在才一天不到，你家是不是沒錢買不起日曆，還是你腦子被門擠了算不清日子啊？你那公公天天殺豬，身體比牛都壯實，今天早上還陪人家小老太太去釣魚呢，他生病？編瞎話編真一點好不好？」

「我兒子娶媳婦要用錢……」一名老太太探出頭來。

「三嬸，得了吧，你兒子那猥瑣德行，沒把人家姑娘嚇跑就不錯了，去年連哄帶騙回來一個小姑娘，結果呢？人家當天來當天跑，要我有個這麼造孽的兒子，我就拿刀劈了他。」賴桂珍語氣蠻橫的說道。

老太太差點沒被賴桂珍的話給氣一個大跟頭，攥緊拳頭說道：「那你給我錢，我去買把刀劈了他！」

「哇！三姑婆，這話你都說的出口？虎毒不食子啊。」賴桂珍故作驚訝的拍了拍胸脯。

然後，賴桂珍反手從屋裏拿了把菜刀出來拍在老太太的手裏，「去啊，去劈了他，劈完再來找我要錢。」

「我們不管，反正就是要還錢，你要是再這樣，我們自己進你家裏找！」先前那個細長眼睛的女人躲到後面喊到。

在場的婦人們頓時全部朝着屋裏擠去，賴桂珍被她們擠的幾乎要摔倒在地上。

姜恆見狀目光頓時變得冰冷，快步走過去，擠進人群，奪過老太太手裏的那把菜刀，一刀重重的劈在門框上，咚的一聲，入木三分。

這一下子，現場頓時安靜了下來，那個細長眼睛的婦人還想開口，但被姜恆陰鷙的眼神掃過後，馬上就啞了嗓子。

姜恆看着這些平日裏的街坊鄰居，心中十分不爽。

其實就算這些街坊鄰居不來，他也沒打算賴他們的賬。

畢竟都是窮苦人，攢點錢不容易。

可是當初他們聽到自己要去面地巡的時候，個個都信誓旦旦的保證說遠親不如近鄰，不用還。

現在聽到自己沒面上，翻臉無情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這麼現實的舉動，姜恆自然會感覺不舒服。

「錢，我會還給你們，三天，最多三天，我姜恆會親自登門，一家家的給你們送過去。」

「可你們要是還敢繼續堵在我們家門口，我今天雖然面試失敗了，但卻認識了幾個已經進了地巡訓練營的朋友，都是街坊鄰居，你們別逼我將來帶他們來找你們的麻煩！」

姜恆一邊說着，一邊從門框上取下刀遞給自己母親，然後從兜里取出香煙點上，目光打量著那些街坊的表情。

「咳咳，阿恆說話一向算話的，我，我信你，三天，就三天哈。」

「對，阿恆是咱們從小看着長大的，說話肯定一口唾沫一個釘，咱們得信他。」

「都是街坊鄰居，那就寬限三天吧，阿恆，你別急哈，地巡面不成，還有其他路子的。」

街坊鄰居們被姜恆看的有些心虛，說着雜七雜八的場面話，很快便三三兩兩的退去了。

賴桂珍見狀鬆了口氣，轉頭看見自己兒子一臉瀟灑的抽著煙，頓時又氣不打一出來，將菜刀丟下，一把伸手揪住姜恆的耳朵拉進屋裏，反手將門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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