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男兒本是紅妝
未婚女子當街直勾勾盯着男子半晌只是因為眼熟？
時老太太『她們』作為過來人，自然是不信的。
只任憑時雨諸多解析，說得口乾舌燥似乎都沒用，恰好攤主用托盤端了幾大碗的餛飩上來，透皮的肉餡滿滿，清湯上還飄蕩著細碎的蔥花，時雨早餓了，這會控制不住的食指大動，也顧不得多解析了。
一行人吃完了餛飩，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買了不少好東西這才離開了銅鼓鎮回程。
而被時雨『牽掛』在心的男子，從餛飩攤離開之後，七拐八繞轉到一處深巷后的小門。
說是小門，但卻是比一般人家的門庭還要氣派，門檻幾乎高及膝蓋，深褐色的門戶更是有丈許高，上頭鑲嵌的綠油獸面錫環頗顯莊重，大開的獅子口下是比拳頭還要大的圓環。
沉甸甸的。
敲擊在門上清脆又沉穩。
隔着厚重的門戶，一道詢問從裏頭傳了出來：
「誰人造訪？」
「是我。」
男子揉了揉嗓子，之前還分外低沉的嗓音此刻卻是變得婉轉動聽，猶如春風化雨，細細柔柔，非常溫婉熏人。
吱呀一聲，院門被打開。
露出個小廝打扮的大腦袋出來。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紅柳姐姐都過來催好幾回了，說有啥客人來了，這會在老太爺那院等著呢！」
宋雲初下意識的秀眉微蹙。
這才跨越門檻進院，淡淡道，「我省得了，這是我在集市上買的糖炒小板栗，特香甜，你拿來當零嘴吃罷。」
「哎哎哎，多謝大小姐，奴才就知道您會給我帶零嘴的！」
小廝憨厚。
拿到油紙袋裝着的板栗子連忙就掰開了吃一個。
動作極快，剛還有些鬱悶的宋雲初都不由逗樂了。
正說話間，一個穿着粉綠衣裙的美貌女子匆匆而來。
正是宋雲初房裏的大丫鬟之一紅柳。
紅柳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雲初，瞧着她和出門前沒甚差別，這才小小的在心裏鬆了口氣。
福了福身，忙在宋雲初耳邊小聲說道，「小姐，沈家大公子來了......」
宋雲初的好心情立馬就沒有了。
「我猜也該是。」
主僕兩往內院走去。
紅柳一邊攙扶著宋雲初一邊道，「老太爺那邊派人來催了三回了，公子這會也在充當着陪客，他身邊的青松還來透話，老太爺似乎很中意這沈家大公子，言談之間多有談及你們二人的婚事，公子說，讓您心裏得有個準備。」
紅柳有些憂愁，「小姐，這婚事您怕是不結也得結了......」
府里的老太爺是已經入閣的閣老了，他還是當今帝師。
自來在家裏都是說一不二的主，沒人會忤逆他。
這幾年他久疾纏身，往朝堂遞了請辭，奈何魏帝不願放行，只給批了幾個月的假回鄉修養，等氣候再回暖一些，老太爺也是要回京述職的。
而在回鄉這些時日。
沈家多次有來信提過宋雲初和他們家長子的婚事。
只因和宋雲初有婚事之約的小將軍沈旭堂一直隨父沈熊坤，沈大將軍守候邊塞甘南，宋老太爺才一味拖延，認為沈家結親並不誠心。
真是心誠，就算沈大將軍不來，該沈旭堂親自上門才是妥當。
這個年代，皇權比天大。
沈旭堂是正五品的武將，無詔可不能隨意復返。
聽聞他都有十年尚未離開過邊塞了。
沒想到這會卻是親臨了宋家老宅。
宋雲初本來還有點僥倖的心思，但在知道沈旭堂親自上門之時，徹底的消散了。
不過，「無事，祖父自來講道理。雖說他如今對沈旭堂甚為滿意，但當年婚事定下本就不是祖父的意願，沈家姦猾，只要我真的不情願，想來祖父是不會逼迫我的。」
話是這樣說，但其實宋雲初這會內心是真忐忑得不行。
主僕二人匆匆忙忙回屋換裝。
因沈家是武將世家。
聽聞在她之前入門的媳婦幾乎都是學過拳腳的，而且傳聞沈旭堂之母對她這個柔弱文官家庭出身的未來兒媳婦不喜，似乎心中中意的兒媳是娘家大哥的長女，沈旭堂的表姐。
宋雲初回來了這些日子，也不是白做無用功的。
沈旭堂和他那表姐青梅竹馬，聽說關係好得不行，這會那表姐都二十了尚未出嫁，顯然是等着他呢！
於是，回房第一時間宋雲初在紅柳的幫襯下換了一身鮮艷的衣裙。
面容卻用脂粉撲得雪白，唇妝未裹，眼下還上了些淡淡的黑青，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原本健康紅潤的氣色被妝容和鮮艷的衣裙襯得滿是病態，連紅柳瞧著都覺得有些可怕。
「小姐，這要不是出自奴婢之手，您這臉這會瞧見還真像是那些久病不治的。」
「呵呵，就是要像才好。」
宋雲初對鏡左右看了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對了，喜霧還沒來信？」
喜霧是宋雲初房裏的另外一個大丫鬟。
四大丫鬟分別是香雪、紅柳、喜霧，多春。
香雪和多春留守京城大本營。
而紅柳和喜霧則跟着她回鄉。
這些日子喜霧被派去縣城沈家打探消息了，順帶走一趟沈旭堂外祖劉家，探探那邊的消息。
宋雲初算了下手指，「二十八走的，算算日子，也有十來天了。」
紅柳抿了抿嘴，其實她是有些擔心的，喜霧雖然是四人中武藝之最，但她不會說話，在外多少有些不便，除了剛開始那幾日她傳回來平安的消息，後頭就再沒消息了。
不過她沒敢在宋雲初面前將不安表現出來。
含糊糊弄過了，兩人說話也到了老太爺的院子『盼桂院』。
盼桂院，顧名思義是滿院子的桂樹。
因為老太爺喜愛桂花，這裏的桂樹四季長青，四季開花，別看這會二月中而已，但滿院子飄香，一地的璀璨金黃。
如此色澤鮮亮，實在不像是個將近七旬的老頭子住所。
紅柳剛攙扶著宋雲初進院。
管家福伯已經從裏頭迎出來了。
看到滿目病態的宋雲初。
管家福伯愣了一下，輕輕一嘆才道：
「大小姐，老太爺今兒的心情是極好的。」
「多謝福伯提點，雲初曉得。」
宋雲初福身謝禮，和丫鬟紅柳交換了一道視線，二人這才順着院裏聲源處去。
宋老太爺今兒的心情看來的確比平日還要高興。
爽朗的笑聲幾乎傳遍了整個盼桂院。
中氣十足。
和上書請辭時的久病纏身差距甚遠。
「你小子，比你爹強多了！我雲初孫女交給你，百年之後我也算是放心了！」
「旭堂必定不會負了祖父厚望，我一定會對雲初妹妹好的。」
前者聲調高揚爽朗。
後者沉穩鏗鏘，聽着非常有信服力。
宋雲初腳下不小心踩到一團落地桂花上，差點就因此而摔了，紅柳攙扶住她：「小姐小心！」
這麼一鬧騰，院子亭中之人也發現她們了。
宋老太爺招手道，「雲初，快來，見過你旭堂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