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憐憫

「成功了！」

一切都如鄒成祥所料，因為身形所限的恣睢根本來不及對他的突然攻擊做出反應，裹挾著巨大力量的踢腿看眼就要擊中毫無防備的恣睢。

唰！預想中肌肉碰撞的聲音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則是鄒成祥的踢腿如同劃過幻影一般的從空氣中滑過。

下一秒，鄒成祥眼中的世界突然劇烈旋轉起來，就彷彿地球在一瞬間失去了重心引力，在天旋地轉之中，鋪滿著堅硬石磚的擂台對面像暴漲的河水一般浮了上來拍在鄒成祥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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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當時發生了什麼？」

武術雜誌編輯海明在多年後與旁人談及當天的那一戰時頗為記憶猶新的說道：

「啊，那個感覺著怎麼說，就彷彿你明明是清醒的卻總感覺自己是在夢中一樣。」

「為什麼？哈哈哈哈哈哈。」

海明就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開懷大笑：「因為太奇怪了啊，那天發生的一切都太奇怪了啊，就好像你見到一隻大象像蟑螂一樣滿地飛速的爬著，實在太有違常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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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大的動物就會越笨拙，這個自然鐵律就彷彿是太陽會從東邊升起一樣深入人心，但此刻的恣睢卻親手打破了這約定俗稱的準則。

當一個人的速度足夠敏捷，足夠快以至於他的對手根本無法意識到他已經有所動作時，「殘影」也就隨之出現了。

彷彿恣睢那碩大的體型與鄒成祥交換了一般，他那宛如超出人們的反應速度已經足夠快到連鄒成祥都只能看到了殘影。

不是如同高速衝刺的火車頭那般的極速，而是那蒼蠅飛舞在方寸間躲避襲擊的靈巧與敏捷，就好像時間靜止了一樣，恣睢以不符他身形的速度躲開了鄒成祥孤注一擲的攻擊，同時繞到鄒成祥的身體側面以連觀眾們都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將還一無所知的鄒成祥扔了出去。

嘀嗒！嘀嗒！

鮮血一滴滴的從恣睢的手滴落在地上，而場下的觀眾也彷彿見到鬼一般瞠目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一道巨大到貫穿整個臉頰的傷口出現在了鄒成祥的臉上，恣睢剛才竟然是把一隻手指伸進了鄒成祥大張的嘴巴里，抓著對方的臉發力將鄒成祥扔了出去。

巨大的力量讓恣睢的手指就彷彿扯斷麵皮一樣撕裂了鄒成祥的臉皮，鄒成祥的側臉已經支離破碎向外噴涌著大量的鮮血。

「竟然……竟然是這樣！」

眼前發生的一幕顛覆了在場的每一位觀眾對於強大的認知，就連本身就已見識過諸多強者的郭春成和柴樊震驚的瞪大了眼睛。

「這……這肯定打不了了啊。」

「天啊，他還是人類嗎！」

「不對，你們快看！」有眼尖的觀眾發現了異常。

「那是到底什麼東西，是齒輪嗎，還是什麼別的東西。」

恣睢的外衣已經被其強大的爆發力衝擊的支離破碎，他那強壯的不像人類的肌肉也終於暴露在眾人的目光之下。

於此同時暴露在眾人目光下的還要鑲嵌在恣睢那盤虯卧龍的肌肉之中的正在運轉著的特殊機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就在眾人震驚之時，一直躺在地上毫無反應的鄒成祥竟然動了，只見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用手撐在地面上艱難爬起，搖晃的身體彷彿還在跟腦中的暈眩感對抗。

「你那是什麼眼神啊？！！」

但勉強爬起來的鄒成祥卻連腳步都還沒來得及站穩就面目猙獰的對著恣睢大喊道。

就在剛剛，就在鄒成祥被恣睢像布娃娃一樣扔出去的那個瞬間，彷彿驚鴻一瞥般，鄒成祥用餘光看到了恣睢的正臉。

憐憫！就是憐憫！

沒有一絲面對弱者的不屑一顧或是鄙夷，鄒成祥從恣睢的眼神中看到的居然只有百分百的憐憫。

就如同人們在見到誤落井中的幼犬一般，這種憐憫是不摻雜任何利益和慾望的人與生俱來的最純粹的憐憫。

技藝高超的鋼琴家能用音樂表達自己的情感，優秀的舞者能用單純的動作宣洩自己的靈魂，就在那個瞬間，鄒成祥透過恣睢那純粹的雙眼看懂了這個男人的心，感受到了他一直想要表達的東西。

他在為鄒成祥將一身付諸於中華武術而心痛，就像成年人會為誤入歧途的少年那般的心痛，鄒成祥明白了，恣睢這個從參加擂台賽的那天起就一直在用純粹的身體，不摻使用任何一點中華武術技巧的的男人此番前來就是來踐踏武術的。

「六歲習武，潛心修習三十年，我的一生都在追逐著中華武術的頂端！」

鄒成祥看著恣睢，眼神中再也沒有了遲疑和猶豫，就彷彿捨棄了一切那樣沖著恣睢說道：

「就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武者，什麼是中華武術！」

恣睢依舊沉默不語，但他直面鄒成祥的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回應，他那巨大的身軀宛如一輛失控的卡車猛地沖向滿臉鮮血的鄒成祥。

沒有一點加速啟動的過程，就彷彿恣睢在出擊的那個瞬間就已經到達了其速度的鼎峰，一陣狂風呼嘯而至，鄒成祥不出意料的無法躲開這可以稱之為極速的衝擊。

但鄒成祥此刻的眼神中沒有一絲恐懼選擇了直面恣睢的這一擊，只見他身形微蹲，一條腿率先邁出作為依靠的中線，整個人如同霹靂一般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破！！」

鄒成祥幾乎是從記事起便跟隨自己的父親學習八極拳，在他家宅中院子里栽種著一棵百年的古樹，粗壯的樹榦彷彿擎天的巨柱一般聳立在天地間，但真正讓幼小的鄒成祥好奇的是這棵有著上百年歷史的古樹居然是傾斜著的，而父親給出的原因更是讓幼小的鄒成祥震驚了許久許久。

「祥兒，我們鄒家代代傳習八極拳，所謂八極拳取自「天地之間，九州八極」取「勁達八方」之意，而我們鄒家每一位八極拳武者非可以從這棵樹上撞下葉子之日不能出師……」

歲月的沉澱讓古樹的樹榦呈現出了岩石般的質感，從比人還粗的樹枝就可以看出這無疑是真正的蜉蝣撼樹。

但此刻的鄒成祥卻第一次進入到一種玄妙的狀態，彷彿共鳴一般，腳下大地的呼吸聲是那樣的清晰可聞。

「鐵山靠」的動作如同渾然天成一般在鄒成祥的身體上自發的完成，這一擊帶給鄒成祥的感覺是如此的完美，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這一記「鐵山靠」可以輕鬆撞斷那棵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宛如金鐵製成一般的百年古樹。

「這就是我的巔峰一擊了！」鄒成祥的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