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考揚名四鎮
「這也太不像話了！」
教學樓的某間辦公室里，一個四十來歲的矮胖男子憤憤不平地將手中的教案扔在辦公桌上，氣鼓鼓地罵道。
「老易，你這是咋了？」一個同事關切道。
另一個老師笑道：「還能咋了，剛上了課出來，肯定是被學生氣著了唄。」
「呵呵，老易這節課是初三三班的課吧？那個年輕人不是聽說管得挺好的嘛！」
聽了這句話，身形如冬瓜般的矮胖男子扭頭看了開口之人一眼，旋即嘆了口氣坐下，悶悶道：「我上我的數學課，瞧見有學生在下面偷看別的書。」
「咦？什麼書，拿來瞅瞅。」
眾人都來了興趣，學生那些千奇百怪，同時又偶爾帶着些不良色彩的書籍對老師們枯燥的教學生活是個很好的補充，一向很受老師們的歡迎。
老頭神色古怪，「我沒有沒收。」
「瞧見學生看課外書籍你不沒收？」
「是學生藏得太好你沒抓住嗎？不應該啊，你都是老經驗了。」
老頭再嘆了口氣，一拳頭輕輕地拍在桌上，「他看的是語文書！」
......
辦公室里一片安靜。
在數學課上偷偷看書，看的卻不是課外書，是語文書。
一個老師揉了把臉，一個老師默默地點了支煙，心中都在思考着一個問題：如果換做是他們，此刻會是個什麼樣的心理狀態。
或許，哪怕，是看課外書也更令人能夠接受些吧。
他們看向老易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同情。
同時，心裏想着，那位年輕人真就那麼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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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至最近的表現怎麼樣？」
校長辦公室里，倪波起身推開窗戶，散散繚繞的煙霧，扭頭問著教導主任徐建軍。
在倪波面前，徐建軍依舊是那般謙卑地坐着，開口道：「感覺還可以，這將近一個月，教學上沒聽說出過什麼問題，只是.......」
「只是什麼？有話就說。」
「只是有科任老師反映，他們班上的學生現在對語文課有些痴迷。」
「痴迷？」倪波疑惑轉身，「這是什麼壞事嗎？」
徐建軍連忙道：「是我沒說清楚，科任老師的意思是這些學生在學語文的時候，不時有佔用其他課程時間的情況出現。」
倪波坐回椅子，摩挲著下巴，「你的意思是說，這些科任老師覺得是姜至在動用班主任的權力，強行抓好語文，結果損害了其餘教師的利益？」
徐建軍訕訕一笑，摸了摸鼻頭，「他們是這麼個說辭。」
倪波搖了搖頭，「沒道理，他雖然是個新老師，但也該知道班主任的工作成績是跟整個班成績掛鈎的，不止他的單科。」
「那萬一他就想明白了，只要把這一科干出名就好了呢？」
徐建軍開口道：「畢竟要是某一科真的整出名了，今後的發展前途也是不小啊。」
「他應該沒那麼極端，這種事做了是壞名聲的。而且你說的情況也不是大面積的，只是少部分學生，可能是跟他的教學方式有關，畢竟是年輕人，容易跟學生打成一片一些。」
倪波雖然不是啥好人，但終究腦子夠用，直接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還是領導看得通透！」徐建軍一臉佩服，「那他教學成績好，我們用改變什麼策略嗎？」
「用不着，他不好我才需要擔心呢。他教學成績過得去，至少學校是受益的，沒有損失，至於說找毛病，什麼毛病找不到，你剛說的不就是嗎？只是看什麼時候拿出來用而已！」
徐建軍「恍然大悟」，連忙點頭豎起大拇指，「領導高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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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今天放了學，休息兩天，就是四鎮摸底聯考的日子了。在這之前，我們可能沒啥機會見面，一句話，希望你們考出好成績！」
掌聲中，姜至看着台下認真的學生們，微笑道：「關於這次考試，我有個想法，就是不知道你們願不願意。」
「願意！」
一個女生立刻喊道，惹來其餘女生的竊笑和男生隱隱的嫉妒。
「如果大家能考出一個好成績，我帶大家去縣城交流學習一趟，費用什麼的，都由我來出，大家好好玩兩天，好不好？」
「好！」
忽然激動的齊聲呼喊讓隔壁幾個教室的師生都愣了愣。
......
下了課，姜至回到宿舍收拾東西，然後鎖好房門，跟戴鄂打了個招呼。
說起來，半個月前，呂可還真抱着戴鄂「揍了」一頓，然後戴鄂跟呂可就熟悉了，在他面前也不拘謹了，甚至在姜至面前也能放得開些了。
這就是呂可的厲害之處，那種能夠敏銳地找到事情最完美解決辦法的天賦，就連如今的姜至都很羨慕。
收拾完宿舍，姜至就出門去了信用社的宿舍。
牆角的三箱空啤酒瓶還沒來得及去退錢，提醒著姜至那一晚的大酒和宿醉后的頭疼。
下午三點，姜至照例坐上了去往東江縣城的中巴車。
因為時常固定這班，售票員也跟姜至熟悉起來了，打着招呼把姜至朝裏面讓。
這些縣鄉中巴車常常是個人承包的，大多是夫妻檔，老公開車，老婆賣票，偶爾幾家人聯合起來運營的，就自由組合。
所以售票員也並不是公交車上那種老大媽，而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少婦，一邊給姜至收錢找零一邊調侃道：「也不知道姜老師的女朋友得多漂亮，才能配得上你這麼痴情哦。」
姜至笑了笑，「估計她的朋友也會問，不知道她的男朋友得多帥，才能受得了隔三差五才能見一面。」
「哈哈，不愧是教書的，是要比我們會說些。」
沒有什麼額外的故事，售票員大姐客套兩句就挪到了車門邊坐下，不時在瞧見路邊有人走着時，探出腦袋吆喝一聲。
車子也在這一聲聲的吆喝中再度抵達了東江縣城。
......
「沈老師，聽說你都講上公開課啦？恭喜啊！」
姜至熟練地取出一杯奶茶笑着遞過去。
沈知墨卻眉頭一皺，遲疑地搖了搖頭，然後看着姜至，委屈道：「胖了。」
姜至笑着幫她插上，遞過去，「放心吧，奶茶和變胖是沒有關係的。」
沈知墨將信將疑地接過，「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姜至牽着沈知墨朝前走着，「畢竟在第一杯奶茶研製出來之前，就已經有胖子了啊！」
「哦！啊？壞蛋！」沈知墨如夢方醒，笑着捶了姜至一拳，卻捨不得放下手裏的奶茶了。
大多數人都這樣，可以拒絕一個開始，但在開始之後很難說結束。
......
晚上，酒店房中，藉著床頭昏暗的燈光，姜至看着沈知墨安睡地側顏，嘴角輕輕翹起。
就像許多事業上的強者在生活中多少有些欠缺，沈知墨看似嬌憨可愛的外表下，藏着幾乎可以稱得上天才的教學才能。
在學校就是年級里排名前列的幾位之一，同時對教材課本有着超乎尋常的敏銳，高考若非數學實在頭疼，她根本都到不了蜀州師範這樣的學校去。
就在當初那幾年的時間中，那樣困頓的情況下，她依舊成為了東江縣英語教學的頭號名師。
不過因為個人感情的失意，沒少被嫉妒她的人暗中嘲諷調侃。
她就像一株倔強的樹，孤獨地佇立在望不到邊的荒原中，承受着四面而來的冷風，原本該與她一起依偎取暖的人，卻帶給了她最強的寒意。
對不起，這一次不會了。
盡情施展你的才華吧，我會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想要什麼舞台，我都創造給你！
姜至在心裏念叨著，輕輕幫她掖了掖薄被，睡夢中的沈知墨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麼，嘴角也微微翹起。
這一晚，抱着沈知墨柔軟的身子，做了一個美夢。
夢裏，身為一個老師的他，終於能夠與沈知墨進行一次深入淺出，尋根究底的穿道授液。
只是第二天一早，他在沈知墨的戲謔笑容中默默搓洗內褲的時候，臉紅得有些不自然。
自己給自己做的孽啊，含着淚也要忍下去！
.......
接下來的白天，姜至帶着沈知墨在縣城了忙活了一圈，然後在星期天中午和沈知墨依依惜別，坐上了返迴文興鎮的中巴車。
回到信用社宿舍的家中，姜至收拾一陣，坐在了電腦前，打開天涯瀏覽了一遍。
前些日子，反***戰爭勝利60周年天下同慶的餘韻還未散去，天涯上國觀和雜談板塊都不時有相關的帖子。
看了一陣，姜至先打開了先前寫就的那篇《2005，論匯率改革與牛市》，檢查了一遍。
然後略作思索，敲響了鍵盤。
率先敲下一行標題：懦弱的武士，先進的頑固——那個即將再一次拜鬼的鄰居。
而後，早有腹稿的他手指翻飛，一行行文字在頁面中顯現。
「改革的風吹到了一座漁村，這座漁村登時扶搖直上，成為了那個國度一個響噹噹的名字。」
「這個漁村，叫做橫須賀。」
「當明治維新的漣漪盪到橫須賀的岸邊，一座座拔地而起的軍工廠，就讓這座小小漁村發展成了當時的遠東第一軍港。也讓一個包工頭趁機賺得盆滿缽滿，他的名字叫小泉由兵衛。」
......
「雖然整個世界都在歡慶著60周年的勝利，但身為戰敗國的霓虹，他們的首相卻必將走入那座被我們稱為神廁的地方參拜。即使在這個敏感的時間這樣做會得罪許多人，即使這會讓他跟鄰居們的關係降到冰點，但他們依舊會去。我們再不想看到那一幕，它也終究會出現。」
「除非有朝一日，橫須賀的上空飄揚的是八一軍旗。」
「是的，故事的終點和重點，都在橫須賀。」
敲下最後一行字，洋洋洒洒數千字的一篇文章便寫就了出來。
這些內容，在二十年後，隨着國力提升，國家許多禁忌慢慢解除，加之移動互聯網時代到來，在一些高質量的自媒體渠道上並不算罕見，但放在眼下的時代，尤其是姜至還敢於明確地給出了結論，有極大可能會引發一場熱議。
而這正是姜至想要的。
「明天，是學生考試的日子，我也先考上這一場吧！」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了發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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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至身為初三的班主任，自然也是有監考任務的。
不過因為是四鎮聯考，所以監考也是交叉的，他每天需要往返隔壁鎮子。
好在學校也有安排，姜至又一次和許二娃見了面，坐上了他的小麵包。
兩天的時間很快過去，當星期二傍晚，姜至從許二娃的麵包車上跳下來，和一幫老師一起走入學校，這場摸底聯考對學生而言就算結束了，今天晚上也只有一節晚自習，校園裏，到處都是瘋玩的初三學生。
但老師們的任務還沒完，因為還有閱卷的重任。
交叉監考，交叉閱卷，連續兩個挑燈夜戰集中閱卷的晚上過後，他們將卷子交了上去，這場考試就算是從物理層面結束了。
至於精神層面，在下一次比這規模更大的考試來臨之前，這場考試的結果就會一直影響下去。
星期四的白天，姜至頂着兩個黑眼圈上了兩節課，下午一下課，便跑回信用社家屬院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當天晚上，摸底聯考的成績出爐。
總成績A優人數，四鎮十所初中，文興鎮中第四，在鎮級中學中墊底，僅高於規模本就小上不少的鄉級中學；
總成績A優人數比例，文興鎮中排名第五，甚至被一所鄉級中學超越；
單科平均分排名：
語文，文興鎮中第三；
數學，文興鎮中第六；
英語，文興鎮中第四；
物理，文興鎮中第七；
......
歷史，文興鎮中第五；
看着手裏的成績單，教導主任徐建軍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除了語文排了個第三，其餘不論總分還是單科，文興鎮中都是在四鎮之中墊底。
這讓文興鎮中的領導如何抬得起頭，領導抬不起頭，他又哪兒來的好果子吃。
他嘆了口氣，拿起第二張明顯要密密麻麻得多的表格，那是具體到每個班的成績排名。
同樣分總成績和單科成績。
這對他沒什麼吸引力，他是總負責，又不是具體任課老師，更何況總成績都這樣了，單科成績能好到哪兒去。
他意興闌珊地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
然後他猛地揉了揉眼睛，再度確認了一下。
語文，單科，均分，第一！！！
他猛地站起，沖向了校長辦公室。
當天晚上，一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學校。
在這次摸底聯考中，幾乎全軍覆沒的文興鎮中，居然有一個班在語文單科成績中拿下了第一！
四個鎮，十所初中，總計三十一個班！
第一名！
雖然僅僅比第二名的那個班高了0.01分，但高了就是高了，第一就是第一！
而上學期的期末考試中，這個班的語文平均分也不過是排名第十。
一個月之後，就排到了第一！
平均分足足增長了十三分之多！
一個月，十三分，吃了催肥葯的豬都長不了這麼快！
這個消息也震驚了其餘幾所學校的人，甚至連其餘第一的光環都被掩蓋了，因為這實在太過震撼。
稍加打聽，幾乎所有關注著這場考試的人都知道了。
這個班正是文興鎮中2003級3班。
他們的語文老師，是個新分來的教師。
接手這個班，開始教學生涯，也不過一個月時間！
他的名字，叫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