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先來后成，再下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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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賽博時代將近20年後、2020年代初，社會與文明的危機加劇嚴重，也到了新思潮的中期階段。
在那個時候，堅持傳統人類與人性自然本質和意義的思想家、企業家與武道者們，聯合在一起組成了「人本派」同盟。
他們的對立面，是一些已經激進到瘋狂的學者與權貴極端勢力，被稱作「神格派」。
「神格派」認為，人類應該完全摒棄自然生命本質，通過科技去擁抱全新生命形態，追求成為一種共同永生、類似傳說中神祇的存在。
並與AI仿生人一同建立，未曾設想過的文明與世界。
最後，兩派間無法調和的矛盾，帶來了世界範圍內的四次大戰，其中還包括極度慘烈的幾場局部核戰。
這關乎人類命運的戰爭，經過5年，以人本派的全面勝利告終。
戰後，世界的格局由東亞聯合體、北美聯邦和新歐盟所主導。人本派掌握了絕對統治力，對神格派進行了徹底的大清洗。
三大勢力內都制定了極其嚴格的人本派核心律法：
一，人類的定義。被法律承認的、享有權利並承擔義務的人類新生後代個體，必須是、也只有是、並將永遠是，自然人生命體一雄一雌交配產下的結晶才可以。
允許一定程度的科技輔助手段，去解決一些自然人個體天生的生育缺陷與疾病，例如不孕和基因遺傳病，有同樣極嚴格的限制和標準。
二，人類的定義。滿足上條，任何被法律所承認的人類個體，無論進行何種形式的義體改造，原生血肉有機體的比例不能低於23%。
允許任何人安裝功能性內置腦機，但絕對禁止替換原生大腦，否則將被除去自然人身份，無論身體其它部分的義體改造比例。
三，基因技術。允許用科技手段來實驗並促進人類基因的進化，但必須基於基因自然變異的節點，禁止人為創造基因變異的起點。
全世界範圍內絕對禁止任何形式的自然人克隆。
四，仿生人。允許製造仿生人的智能達到自然人水平，但在原始編程時必須加入安全機制源代碼，抹除一切仿生思維出現哲學思考的可能性。
設立仿生人審查機構，從自然人的倫理、社會運轉和人文需求出發，嚴格監督仿生人在社會中的情況與動態，並制定仿生人社會功能的允許範圍。
仿生人擁有大部分和自然人相同的人權，他們的存在受法律限制的同時，也受法律的保護。
五，對於仿生人外的機器AI。三大勢力一起建立了，共享的人工智慧大數據監察管理機制，尤其是針對網路，時刻密切監視並預防具有危險性的程序「Bug」、「Error」突變。
危險性的定義，標準為是否會導致人工智慧出現「自我意識邏輯」與「生命思維特徵」。
不同地區的當地法律會有所出入，但全部都以這五條為絕對核心原則。
賽博新思潮的最後，以這些核心原則所代表的精神思想為終點。
2027年一切塵埃落定，世界的人本派統治勢力共同宣布，人類文明得到拯救，沒有、也永遠不會走上神格派那種錯誤和毀滅的道路。
和平恢復，以自然人類生命為本的絕對真理確立，各個地區的主要城市都在那一年，舉行了首次祈生節典。
從那之後，祈生節典成為全世界最重要的節日慶典，流傳下來。
人類社會也確實進入了高速發展，科技不斷突破的「新生繁榮」紀元。
五十年後的今天，回頭看去，那算得上是人類的一次自我拯救。
可同時，這無比巨大的勝利，也令人本派資本力量獲得了無上的普世權威。
獨大之後無限膨脹，寡頭資本對世界的統治更加根深蒂固。
半個世紀過後，新的危機已在悄然醞釀。
而且，既然確立了自然人性的真理地位，那便要面對自然人性的固有缺陷和黑暗。
無止盡的慾望和貪婪，更加發達的科技，催生出新一輪瘋狂的念頭與渴望。
神格派的幽靈，飄蕩著從未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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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行隊伍緩緩前進，歌姬們的詠唱聲如同夢囈，又有直入人心靈的異樣清晰，彷彿痴迷、著魔。
這就是童年時，許青堂哥推薦給自己的那首《傀儡謠》。
許武抬起頭，忽然有異常情愫湧入腦中，被天書病毒變異進化的血肉，同時出現了奇怪的發熱反應。
漫天櫻花花瓣落下，大道兩側許多觀典的人，已合上雙眼隨著歌謠念念有詞。
面容上均是忘我的陶醉。
古老的歌謠，似乎已充斥於整個城市的天地之間。
「曙光啊，在黃泉之下等待著……」
許武和馬三也不自覺地，隨著人流朝遊行表演隊伍行進的方向走動。
衣衫骯髒破爛、只裝有破舊的最低級義體，來自貧民窟的孩子們，大片大片靜靜匍匐在街邊。
他們小臉上洋溢著安寧滿足的笑，仿若在這一刻，卑微的生命有了意義。
許武經過他們，心中有了觸動的漣漪。
不如說，只有在這讚美人類生命意義的盛典中，這些孩子們才能懵懂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
經過的巨大遊行載具上面，有一些被請來的真正佛僧。
他們默默無語站到載具邊沿，揮手給孩童們拋灑下，大量儲存有基礎學習知識、音樂美術、文學作品和益智娛樂的簡易晶元。
只有在祈生節典時，僧人們才被默認允許這麼做。
兩邊摩天高樓上、臨街道豪華閣間里，身著華服盛裝的上層人們，則揮灑下大把大把亞元條形碼片。
一擲千金，毫不在乎地優雅微笑。
比誰扔的多，如王愷石崇鬥富。
歌謠繼續……
「一日一夜，吾向神明祈生願……」
「荒天之上，神賦吾身，唯有命尊，人魂而聖……」
遊行隊伍的中段，一架祈壇般、有五六層樓高的龐大載具車，上面是天墟岐神的神像。
天墟岐神，是東瀛古代神話中的生命之神。
神像通體由五彩的華麗合金製成，鋼鐵神冠上，閃耀旭日一樣的晶熾熒光。
神像的巨大機械手臂緩緩垂下，一位蒼白血肉面具遮臉、原生左臂機器右臂的神道祭司，步入神像的手掌之中。
人群開始熱切激動起來。
傀儡謠進入高潮，歌聲高吭、鼓聲激昂鏗鏘。
「盛開的花啊，是對神明的祈禱……」
神像旁邊，走過來一排神社巫女，巫女中間簇擁著一位懷抱新生兒的母親。
她們來到祭司面前，那位母親臉上是無法言說的喜悅，她將嬰兒遞到祭司手中。
「此世、此生，無論此身何悲，怨恨消逝……」
神像的手臂再慢慢升起，對準天空中的核能光「太陽」。
站在神像手掌中的祭司，隨即猛地高舉起自己的雙臂。
一隻手是機械，一隻手是血肉，被握在其中的新生嬰兒，沐浴在輝光里，好奇、茫然、咿咿呀呀地望著下面四周看不到頭的人群。
「神佑日月輪轉，吾等生命不息永恆！」
歌謠在爆發的詠嘆之後結束，仰著頭的人們發出狂熱高呼。
許武感到體內的病毒，此刻彷彿沸騰一般地舞動。
他也高抬著頭，望著那輝煌光暈中的新生命，感到根本無法控制的激烈情緒充滿胸腔。
靈魂如若與周圍的同類，融成發燙般感動崇敬的海洋。
眼角滑下一道熱淚。
第二天上午，新東京去往山形的新幹線上，車窗外又變得一片霧蒙蒙的陰霾。
許武坐在窗邊，雙眼微有點獃滯的出神。
昨日，神道祭司高舉起新生兒的祈生禮之後，他和馬三便沒再隨著遊行隊伍繼續走下去。
體驗了盛典最重要、震撼的那一刻，就足夠了。
回到淺草時，馬三一個人高馬大的極道彪形猛漢，竟然還一邊回味著，一邊淚流滿面。
「武哥，我們活著、做為人的意義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