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含恨而逝
京華，永寧侯府。
寒風席捲，厚重的霜雪在天地間肆虐侵襲，入目儘是刺眼的白。
顧雲汐疲憊無力地倚在輪椅之中，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然譏笑。
那雙嫵媚冷艷的桃花眼微微眯起，身側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著，指隙間的血色無聲地滴落在地上，彷彿漫天大雪中的紅梅點點，然而紅梅，卻是沒有這般腥氣的。
「顧雲汐！」江寧咬着牙，滿目憤恨惱怒地瞪着她，吼道：「人證物證都在這了，你還這麼執迷不悟，不肯認罪？！」
相比江寧的暴躁，顧雲汐的面色仍波瀾不驚，甚至可以說是冷漠。
她斜斜地睨了一眼被江寧砸在地上的物件，以及站在一旁低着頭的「人證」，忍不住嗤笑出聲。
那雙桃花眼似是風情萬種，又似薄情譏誚地掃了他一眼，顧雲汐毫不掩飾臉上的嘲諷，道：「就憑這區區幾封書信，以及一個莫名其妙的證人，你就想定我的罪？」
「江寧，幾年沒見……沒想到你竟變得越來越蠢了！」顧雲汐眯着眼，儘管她的視線中一片模糊，只能見到一片茫然的白和幾點身影，但她沉着冷靜的樣子卻絲毫沒有暴露她早已半失明的弊病。
然而，她這幅極為散漫輕蔑的模樣，卻是一下子激怒了江寧。
「如果不是你與外賊勾結，西封一戰，本侯怎麼可能輸！」
說着，怒上心頭，他霍然抬起手，猛地一掌抽向顧雲汐！
「啪！」
就在江寧的手要打到顧雲汐臉上時，那本來無力地垂在身側的纖細手臂一下子擋住了這一巴掌。
江寧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顧雲汐的身子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喉間的血氣險些湧出，她咬着牙，面無表情地逼了回去，聲音沙啞而冰冷道：「七年了……江寧。」
她的聲音，令江寧有一瞬間的失神。
「當年是你向我父親求親，發誓要娶我為妻，卻也是你在我父親死後，將我棄之，迎娶了我的縣主表妹。」
顧雲汐的眼底的冷意漸漸有些碎開，凄楚和苦意隨之而來，她抬起自己無力而極細的手臂，咬牙道：「我顧雲汐當年為了你，廢了腿，險些連命都保不住……而今，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劍，狠狠地插在江寧心上。
就在江寧有些猶豫的時候，那原本畏首畏尾站在一旁的「證人」突然喊了出聲，「侯爺！你不要被這個毒婦騙了！就是她用信箋私通敵人，出賣軍秘！皇上定然不會放過她！」
他的話讓江寧身子一僵，眉頭頓時緊鎖。
雖看不清江寧的神情，但顧雲汐能夠感受到，那猜忌試探的眼神在她的身上遊離著。
她微微側目，看向了「證人」所在的方向。後者頓時渾身緊繃，雙拳握緊，心道：冷靜，冷靜！不能暴露！要是暴露了，二夫人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證人」綳著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顧雲汐。那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明明該是萬種風情搖曳，此時卻讓他忍不住從心底里流露出恐懼。
果然……
顧雲汐勾了勾唇，卻沒有一絲笑意。
聽聲音就可以知道，這所謂的「證人」，不過是她那縣主表妹，也便是如今侯府的二夫人，鄭綺派來的人。
「我父親顧城，是先皇親封的驃騎大將軍，忠心耿耿服侍了兩代帝王，守衛了這山河數十年！」顧雲汐面色冷然，一字一句道：「顧雲汐絕不可能做出如此忤逆之事。」
那坐在輪椅上的女子，早沒有了當年那般身姿綽約、美色動人，但那骨子裏的高傲清冷氣質，依舊這般灼目。
江寧的心頭忍不住一緊，他垂眸，眼底滿是陰鬱的暗色。
不行！
他定不能承認西封一戰，是因他而輸！西封之戰失敗，疆土被占數百里，令皇上十分憤怒！
他決不能擔這罪！
眼下，就算顧雲汐沒有通敵，無論眼下的是證據還是偽據，已如此齊全，除了她，還有誰能是最好的替罪鬼呢！
江寧握緊了拳頭，心中斷然，他轉身看着那「證人」，道：「此事還待商榷，你先送大夫人回院。」
話雖是如此，可江寧卻對着那「證人」，在顧雲汐看不見的地方，面露狠色，做出了一個「殺」的手勢。
聽着他的話，顧雲汐冷笑一聲。
讓鄭綺的人來送她？是送她去死吧。
她眸底一冷，羽睫微斂，忽然溫聲道：「江寧……我想你送我回去……」
江寧愣了一下，回眸看向顧雲汐，有些驚詫。
她……這是在示弱？一向高傲不凡的顧雲汐，居然向他低頭了？！
那向他伸出的纖纖玉手，膚比白雪，柔若楊柳枝。
江寧頓了一會兒，心頭微躁，像是受了蠱惑一般，揮手示意那「證人」離開，慢慢走到了顧雲汐身前，握住了那隻手。
就在這一瞬間，顧雲汐反手狠狠抓緊了江寧的胳膊，硬是將他拉下了身！同時，另一隻手猛地從袖子中探出，那手上一片血肉模糊，掌心緊緊攥著碎的半環玉鐲！
下一秒，她狠狠地將那一半的玉鐲的利口，狠狠地插進了江寧的胸口！
江寧的雙眼猛地瞪大著，面色發狠，手下一用勁，狠狠地甩開了耗盡氣力的顧雲汐，兩隻手毫不留情地掐上了她瘦弱細長的脖頸！
「你這毒婦！通敵賣國，居然還想手刃親夫！」江寧怒火衝心，鬼迷心竅的念頭頓時被陰狠佔據，他惡狠狠嘶吼道：「既然如此，就別怪本侯不留情面了！」
「噗——」
那淤積在心口多年的毒血終於吐了出來，顧雲汐被掐著嗓子，無聲大笑着，肆意而帶着無盡的悲涼意，眼底滿是猩紅，有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她這一生，因這虛偽陰險的江寧，拒絕先帝賜婚，跪在禁宮一天一夜，甚至與父親斷絕了關係，過的委實是……荒唐不堪！
若是能重來一世，她定要讓江寧墮入十八層地獄，經歷剝皮抽筋之苦，方泄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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