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麼大個山，加之四面八方潰兵雲集，找到食物的機率並不高，小黑心裏其實跟明鏡似的。

靈山足足三百餘丈，沒吃的也要帶足水，否則爬不到山頂，黃巾軍軍服五花八門，顏色不一，站在一塊都不像支正規軍隊，但有一點好處，褲腰帶右側都綁着個牛皮小水袋，不用時可能把它給忘了，

兩人取下水袋準備裝滿水帶到上山路上喝，卻聽到井邊發出一聲尖叫，那聲音和厲鬼剛從洞穴中鑽出來差不多。

這一聲叫讓安靜的夜晚變得更加寂靜，五百米外那隊伏兵亦屏住呼吸。

「咋的了？」小黑全身神經一怔，找了半天才發現尖叫是從身旁小然嘴裏發出來的。

「我，我怎麼變成這樣了？」小然張大嘴巴，水袋還漂浮在井裏，方才喝水時沒注意井裏的影子，剛剛灌水時漠不經心看了眼，可把他嚇壞了。

小黑急忙系好自已的水袋，他跑過來捧著小然的臉發出怪笑。

「長這麼英俊還嫌氣自已的臉，兄弟，要不咱換換，換換！」

小然聽他這麼說，又把臉慢慢伸向月色下轉着圈的泉水，剛才只是猛然發現井裏的人並非自己，所以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聽對方這麼一說，好奇心又被點燃。

只要不是鬼，確實這張臉掛在身上並不醜，彌補了自認為多年的缺陷，反而越看越覺得有點俊美，內心深處並沒有抗拒的理由，回頭想來又覺得不虧。

先出來的是眼睛，比之前要大不少，睫毛也變長了，然後是鼻子和嘴，配上瓜子臉，兼顧男子英俊與女子的柔美，倒像是泰國籍混血兒。

再一細看時，五官精緻，九分明星臉，主要是比小黑要白。

小然徹底沉默了，老天這是咋了，一向處處和自己做對，換了個世界挺賞臉的。

小黑也不敢多說，心裏只是想着早點幫他找個有道行的人冶冶，這樣下去活不長。

「怎麼樣，還行吧？」

「還，還行，就這樣吧！」小然總算有點表情，順勢用手摸摸身上其它地方，還好沒有再讓人想尖叫的地方，於是拾起水袋，快速灌滿。

「那咱們繼續往上走吧，先找到飛燕將軍再說，看下天師手下的參謀們作何打算，順便弄點吃的！」說到吃的兩個字時聲音明顯很虛。

於是兩人站起身來，稍稍整理下思緒，繼續向山頂進發。

他們趁著月光摸黑趕路，每走半里便能遇到一夥敗兵扎堆躺在柴草里昏睡過夜，肚子空空誰也不想挪動一下，這些人處於戰敗后的絕望狀態。

有些黃巾士兵起初是帶着家人一起從軍的，這一路上散的散死的死，大部分都只剩下壯實點的男人，有些十二三歲的小年青也好不容易挺過來了，不過活得夠嗆。

「小黑，你剛才說我的家人，知道他們在哪嘛？」看到他們這副慘樣，小然想到剛才小黑提及關於今生他的家事，不禁想知道他們身處何處，過得怎麼樣。

「哎，我哪知道，我們又不是一個屯的，不過我之前聽你提過，你家在平原縣南門附近，其餘的也沒細說，怎麼，想不起來了？」小黑努力地搜尋記憶，的虧他記性並不差，好幾個月前的事了。

平原縣，小然嘴裏默默重複著，平原縣能生成他這張南方水鄉臉來，確實有點奇葩，這事遲早要搞搞清楚。

「噓--」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停下，兩人差點撞到一起。

小然定眼望去，斜側方有團曖光印紅灌木，像是山間人家，這顯然和其它地方的景象不一樣，如果是山上居民，應該早就被黃巾游勇一掃而光才對，不至於顯得如此恬靜。

「別慌，踮起腳尖跟着我！」小黑入伍時間挺長，機靈得很，對他們來說，這或許是獲取食物的好時機。

繞過擋住視線的樹叢，山間小院全景顯現在兩人眼巴前，四周沒看到任何人影，像是不曾有人來打擾過。

小黑的目光則停留在院子中間那棵碩大棗樹上，雖然看不大清楚，但是他心裏明白，棗樹結果子就是這個時節，就算被人摘光了，總還能剩下幾顆漏網之棗，或許能夠為他們倆補充不少給養。

「小黑，你不會是想...可是院子裏明明有燈光射出，不會有人吧！」見身材不高顯得消瘦的同伴掂起腳尖像是要做點什麼，小然有些緊張，自己從小到大還真沒偷過東西。

「有人又如何，現在是什麼世道，強盜世道，就允許惡差們胡作非為，不許快餓死的人吃幾個棗！」小黑回頭作出憤世的模樣，伸出手拉住對方幫同伴壯膽。

肚子裏沒東西心慌，道德底線在性命面前容易折腰，以目前身體的飢餓程度，尚不清楚它的主人已經多久沒吃東西了，來時親眼看見路邊為數不少的餓死鬼，形勢定然不妙，走路時早有力不從心之感，若是真的來幾個青棗，說不定能多撐幾個時辰，所以小黑的話並沒說錯。

小然跟在同伴後面，兩人躡手躡腳從背光面摸到大樹陰影底下。

「來做我的觀察手，我上去！」小眼睛發着油光的小黑擼了擼破洞袖子，抬腳互蹬兩下便將那雙礙事的破草鞋踩在土裏，不慌不忙在手心上吐了口乾唾沫。

小然此時啥也顧不上說，朝他點點頭，然後四下里伸長脖子張望起來。

棗樹有缸口那麼粗，枝頭連風都攆不動，看樣子樹上是垂滿了果子等人摘。

赤腳易上樹，雖然說小黑身上已沒了多少力氣，但他有身輕如燕的好處，幾個連蹬，整個人早已隱沒在茂盛的樹葉之間，偶而震落幾片青黃不接的樹葉子飄到小然眼前。

等了半分鐘卻不見任何動靜，小然抬起頭焦急地望着，他在想，是不是小黑先圖自己吃個飽，把自己給忘了。

「小黑，小黑...」他抬起乾癟的嗓子小聲叫嚷着，生怕被燈光照着的院子主人聽見。

「別喊，否則你兄弟沒命了！」不知怎的，小黑的聲音變得像冰山般冷峻，說的話也稀里糊塗的，小然一臉茫然。

時間很快又過了幾秒，他似乎想到什麼。

顯然樹上早有人藏着身，小黑爬上去是自投羅網，只是這院子主人也太神了吧，為了幾顆棗，竟然蹲在樹上過夜？

「你是誰啊？」小然依然放低聲音說話，他也是做賊心虛，不想招惹太多人。

「我是誰你們不用管，要不是你們胡亂上樹偷棗，也不會遇到這檔子事，都給老子小心點，別吭聲便是！」兩個聲音隔得並不遠，在丈把高的棗樹底下交換信息。

聽對方這語氣，小然算是徹底明白了，原來樹上的那位也是賊，賊不敢喊捉賊。

正在房裏偷閑的主人家哪裏知道，有兩伙賊人為了爭奪他家樹上幾顆棗陷入了僵持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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