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偶遇

跟在父親身後緩緩走出家門。

山村的清晨頗為清朗，一路離開，為數不多零落所建的房屋中都已經噼里啪啦響起燒火、砍豬草等聲音。

「他富伯，還是要送生伢去隆場嗎？」

「伢子犟，無法啊!他要去就讓他去看看了！滿足他的心意，免得以後怪我們！」

「生強，要去隆場了嗎？」孫天志最好的朋友虎子拖着一捆柴向他打招呼。

「嗯！」孫天志將頭埋在懷中，即便是最好的玩伴和他打招呼都沒有抬頭。他知道此後便要和這些一起摸魚、割草的小夥伴分開了。

此時他如同一個叛徒一般，不敢看他，他很想告訴虎子，他一直給自己討要的寶劍被自己放在刺桐溝他們經常去的山洞中，只是父親就在眼前，他不敢說。

那寶劍是他偷偷用父親炕好的鋤頭把砍的，因霸氣非常，所以虎子一直想要，甚至提出給他五角錢交換，他可不願意，那寶劍可是他在一眾夥伴當中身份地位的象徵。

馬上就要去隆場，以後再玩寶劍的機會已經不大。甚至和小夥伴們相處的時間都會越來越少，他們一起承諾的許多事都還未曾完成，自己卻獨自離開了孫家灣。

「咦！富哥，送去隆場嗎?我聽說隆場小學學費雖然不是很高，可三十多里路，要租房子住，要請人煮飯，這些可都要花錢啊！有必要沒得啊？」

這是孫天志的么叔孫如榮，此時正扛着鏵犁出地，看着孫天志父子便喝停牛說話。

「你也知道，這伢子自小不聽講，他要去，就滿足他的要求了！隆場可是全鎮的娃娃都在那裏，他去讀些日子適應不了課程也就放棄了！你現在還去翻犁哪？做什麼呢？」

「唉！小珍讓去將那荒廢的瘦地犁來撒秋蕎，有什麼意思呢！還管不了勞力錢！」

「我先送伢子去！晚上回來找你說說萬山煤礦的事！」

孫如榮已經邁開了步子，聽了哥哥的話，瞬間停住，似乎頗為驚訝，半晌才發現哥哥父子二人已經走出三四丈，「哦，好！」

「爸，你真的要到萬山去挖煤嗎？」走出村口，孫天志腳步越發沉重，對於到萬山挖煤他多少還是知曉一些，孫家灣已經有人到萬山挖煤沒有回來，那可不是什麼好去處。

「我也就是這樣想想！你外公還需要照管呢！我即便去也只是去看看！快走吧！一哈太陽辣了不好走路！」孫富榮頗為輕鬆說道。

孫天志沒有再問，去讀書是他一直的夢想，只是現在這個夢想讓他感到極端彷徨，對於讀書的未知，還有家中那難以繼續的負擔，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生伢，你不要管人家怎麼說！去讀書就好好讀，只要讀得去，那就一直讀，考一個大學，離了這個鋤頭把比什麼都強。你這麼點年紀，不讀書又能幫家中做什麼呢？難道和你大姐二哥一樣成家！他們大了，家中還不是一樣！」

跟在父親的身後，孫天志走的有些緩慢。想是感覺到兒子沉重的心理負擔，孫富榮一口氣說出這一段話。

對於父親這一番話，孫天志並不是很理解，同時也非常詫異。

自己如果不讀書對於家中當然會有幫助，目前至少可以放牛，割草，甚至連種莊稼自己也可以算半個勞力了；大一些就可以外出打工，掙到錢不就可以幫助家裏解決如今這樣貧窮的模樣嗎？

父親一直都不怎麼說話，和自己更沒有說過什麼道理，只是偶爾和自己說說話，可大多都是讓自己好好讀書，家中其他任何事都是母親說了算。

他一度認為父親非常軟弱，所以昨晚上母親讓他不要去讀書最後生氣進屋，他心中已差不多認定自己到隆場的機會不大，想到家中的情形，他才有早上的一番言語。

「你年紀小，讀書始終不是壞事！爸沒有本事，對不起你們三姊妹，你大姐要是讀書，估計現在已經上大學了，他讀書時的成績是最好的，就是家中實在困難，所以喊回來帶你！以後對你大姐可要好些！」

「爸，我知道的！我一定好好讀書，一定考上大學！」孫天志緊了緊懷包里的五元錢，這是大姐給他的。大姐嫁人了還不忘照顧自己，也是她對自己讀書的一種認同。

半個小時，父子二人來到箐崖口，孫天志曾經和母親來這裏吃過酒，這個村子和孫家灣差不多，只是住戶多一些，生活環境也要好些，至少這裏有水田，不像孫家灣只有陡峭的山地。

在他們走出箐崖口前往隆場方向的村口時，看見前面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也是背着一個大箱子，身後跟着一個年紀和孫天志差不多的小姑娘。

「家洪舅！你也是送丫頭去讀書嗎？生伢，這是姑外公家家洪舅舅！喊人啊！」孫富榮打招呼。

「舅！」孫天志從父親身後探頭看向中年人，輕輕喊了一聲。

「咦，三姑爹啊！這伢子是最小的那個吧！都這麼大了！」

中年人身後的小姑娘在孫天志探頭打招呼的時候，已經「噗嗤」笑起來，她穿着黃白相間的花格子襯衣，頭上一條齊背心的髮辮粗黑油亮，笑起來淺淺的兩個小酒窩，頗為耐看。

「三姑爹好！你叫什麼名字？」還不等他父親說話，她已經和孫富榮打招呼，接着看向孫天志詢問。

孫天志臉上一片通紅，看着父親沒有回答。

「這伢子，拉不出牛圈門，在家中是人來瘋，出來三坨打不出個屁來！」孫富榮笑着說。

「噗嗤」一聲，那小姑娘再一次笑起來，「爸爸，三坨打不出屁來是什麼意思？」

「這丫頭真是的，去和姑爹家老表聊聊你們的學習，管人家大人說什麼，怎麼哪裏都有你！」那中年人家洪舅一臉自豪地說道。

「我才不去呢！」小姑娘並沒有聽父親的話，並且看向孫天志的眼神一臉嫌棄。

「你不去和舅舅家小表姐說說話？」孫富榮面上除了有些勉強的微笑，更多的是難以掩飾的失落。

田家洪，也就是面前的中年人確實是李桂英的遠房表哥，但如今家庭條件要比自家好上太多，雖然他們彼此相隔的不遠，可已經太久沒有往來。

看着自己和兒子寒酸的模樣，孫富榮心中並不好受。

一輛摩托車飛馳而來，孫天志在父親的拉扯下，瘋狂避讓，可摩托車卻停在他們幾人的身邊，車上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

「哥，鳳芸，上車！」年輕人沒有下車，看着田家洪和那小姑娘說道。

「這是桂英表姐家富榮姐夫！」田家洪介紹。

那年輕人看了孫富榮一眼，微微點一頭，「哥，快走，我一哈還要去延仁有事呢！」

「么叔，我要坐中間！」小姑娘田鳳芸歡呼起來。

「車子坐不了，不然可以讓家明帶你們一下！」田家洪似乎有些許愧疚。

可還不等孫富榮說話，摩托車已經在轟鳴聲中疾馳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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