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很閑?
待快要回到瀟湘宮,小酒才把懷裡的小貓放到一處隱蔽巢穴,又對大白叮囑道:「以後啊,你可不能讓二花再被人看見了,這宮裡,沒有主兒的貓是不能活的。」
容珩冷著臉道:「你對只貓講話,無不無聊。」
小酒跑回到容珩身旁:「無聊呀,可是這貓,不是殿下您救的?」
容珩:「聒噪。」
小酒笑嘻嘻的問:「對了殿下,那顧小侯爺真的腎虛嗎?」
「你覺得——」
這時,一抹黑光閃過。
容珩雙眸一縮,身形迅速後退,躲開之後,才發現是一枚圓滾滾的玉彈珠,正在地上滴溜溜的轉著。
他臉上淡然的神情一瞬間凝固,然後覆上了一層冷酷的冰霜。
遠處,被一眾宮人簇擁在中心的二皇子容祁俊放下彈弓,惱怒的喊道:「容五,你現在竟然還敢躲了?」
「容珩,見到二殿下還不跪下!」
「容五皇子這是從掖庭搬到瀟湘殿,覺得自己是個角兒了。」
「一個反賊的外孫,還不跪下向二殿下行禮!」
容祁俊被吹捧的越發狂妄,他重新取來一枚彈珠放到彈弓上,再次對準了那個單薄的身影,滿眼的厭惡。
這個容珩,真是長了一張不咸不淡的死人臉,尤其是這幾日還入了宗學,坐在最後一排半死不活的樣子,讓他看了就生氣!
「元朗,你將本殿下的玉珠撿回來。」容祁俊趾高氣昂的吩咐。
「是。」
元朗小心翼翼的應了一聲,從一眾人中跑出來,低垂著眉眼,撿回了剛剛的彈珠,雙手捧過頭頂,將彈珠呈給二皇子。
「賞你了。」容祁俊笑著說道。
讓一國太子做自己的隨從,容祁俊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多謝二殿下!多謝二殿下!」
元朗立即俯拜在地,毫無尊嚴可言,低著頭,掩下了眼底蔓延的恨意。
容祁俊瞄準彈弓,大聲道:「容五,你再敢躲一個試試!」
小酒連忙跑到二皇子面前,跪到地上,將頭磕的砰砰響:「二皇子,二皇子使不得啊,您武藝高強,我家殿下身子單薄,經受不住您——」
小酒的話沒說完,二皇子便抬腿將他踹翻在地,一隻腳死死地按在小酒手背上,沖著容珩揚起眉毛。
「你這小太監,真是一條打不死的好狗。」
小酒掙扎了一下,握成拳的手默默地鬆開。
這時,容祁俊釋放了手中的彈弓。
容珩看著趴在地上的小酒,立在了原地。
一枚彈珠卷著疾風,狠狠地打到了容珩臉上,他的頭一歪,有鼻血緩緩流出。
這次,他沒有躲。
容祁俊撫掌大笑:「這些彈弓賞給你們,讓本皇子看看你們武藝如何。」
「是!」
小酒想要跑回去護住容珩,無奈,自己的手被碾壓在二皇子腳下,他動彈不得,只能沙啞著嗓子求饒。
容珩一動不動的站在瀟湘宮門口,任由無數堅硬的彈珠打在他的身上,發出砰砰的聲響。
一枚彈珠正中容珩的膝蓋,他身體一晃,單膝跪到地上。
那張清絕俊美的臉上,始終無波無瀾,似乎再深刻的疼痛,也擊不起他眼底一片漣漪。
喉嚨里蔓延起血腥味,似乎是舊傷複發。
容珩低頭,目光望著小酒被踩著的手。
他清楚,小酒明明是這世間一等的暗衛,武功高強,卻因為自己,只能一輩子做皇宮中最低微的奴才。
那麼多條人命,都背負在他的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二皇子一聲「無趣」,小酒才終於被放開,一點點爬回來。
「對不起,殿下,對不起,都怪我——」
小酒娃娃臉上一直洋溢的笑容早已消失,只剩下低啞哽咽的聲音。
容珩搖了搖頭,半跪在地上:「我沒事,回去吧。」
這時,一雙黑色綉著暗金雲紋的靴子,停留在兩人面前。
「二皇子說了,那些珠子,都賞你了。」元朗淡淡地說。
容珩踉蹌的站起來,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跡,沒有說話,也沒有撿地上的彈珠,已經邁進了瀟湘宮。
小酒行禮,聲音嘶啞:「魏國太子,這些,還是您自個收著吧。」
元朗愣住,柔和秀麗的面龐短暫的僵硬了一下。
「為什麼?」元朗低聲呢喃,他已經彎腰開始撿起地上的彈珠。
這些彈珠,都是貴重的玉石所做,他能藉此賣個好價錢,讓自己在燕國過得稍好一些,等他卧薪嘗膽,終有一日能夠回到故土,他還是魏國太子......
容珩沒有回頭,只有清冷而低沉的聲音響起:
「有人喜歡跪著,有人喜歡站著,僅此而已。」
只是,跪久了的人,還能站起來嗎?
等瀟湘宮的大門關閉,容珩才支撐不住倚著大門坐下,咳出一口鮮血。
「咳,咳咳咳。」
「殿,殿下,您沒事吧!前段時間昭獄那群老東西就下了死手,您舊疾未愈,如今——」小酒連忙想要扶起容珩,面色焦急。
容珩擺了擺手,用衣袖擦掉臉上的血,垂著眸子,聲音平靜無波:「無礙。」
「剛剛的人裡面,有使了內力的高手。」
「容祁俊是想置我們於死地,小小年紀,怎麼如此狠毒,」小酒咬了咬牙,壓低了聲音,「屬下要去聯繫人,為您治傷。」
「你想聯繫誰?」
容珩驀的抬起頭,一雙眸子幽暗深邃,彷彿看出了小酒的內心。
小酒的牙齒幾乎要咬碎了,把心中的不甘統統咽下。
現在,還不到時候......
容珩見他那張娃娃臉都委屈的皺巴到一起了,輕輕地搖頭,少見的安慰了一句:「是他又在試探而已,死不了,但我們手底下的人,經不起折騰。」
「喵~」
一聲熟悉的貓叫,從牆頭響起。
白貓靈巧的跳進院內,尾巴一卷一卷的,踱著高傲的步伐走到了容珩身邊,然後安靜的趴下,吐出舌頭舔了舔他染血的手指。
小酒忽然悲涼的開口:「殿下,這貓,不就和我們一樣嗎,沒人疼,在皇宮裡做野貓,要麼被捉住淹死,要麼被趕出去......」
容珩眼神一黯,指尖輕輕地掠過白貓的脖頸,不知想起了什麼。
那隻狸花貓,的確被人抓住快要打死了;
但這隻白貓,卻活了許多年頭,乖覺的很,從來沒有吃過虧,還特別會對著人撒嬌......
指腹是白貓溫熱而柔軟的絨毛,他稍用力撓了撓,白貓舒適的眯起眼睛喵喵叫。
「貓,聰明些還是有人疼的。」驀的,他的眼前浮現出顧瀾的臉。
怎會在此刻想到他?容珩晃了晃頭,眼前一陣發黑,可是那身影絲毫沒有消失。
「珩兄,你也有人疼呀!」
「——我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