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那些年⑸

許舟予回到宋亞軒家時已近凌晨，這個時間宋一鳴早已經睡下了。而宋亞軒因為工作原因，將許舟予送到家后便又離開了。

宋亞軒走後，許舟予洗漱完后不知不覺的就走到了房間的小陽台。洗去了滿身的疲憊，她的思緒也漸漸清明了，不由得想起今晚她情緒失控在宋亞軒面前哭的事情。

從前她總將自己的情緒藏得密不透風，哪怕在幾月前見到突然來到霖市的宋亞軒，許舟予也是足夠冷靜的，可是她自己知道，她的冷靜都是裝出來的，她永遠無法欺騙自己。

許舟予從未想過宋亞軒會來到霖市與她見那次意外的面，因為宋亞軒弟弟宋一鳴的『幼稚』行為，他們曾經分割開來的人生又漸漸連接在了一起。

想到這裏，許舟予又不由得想起她還有很多話沒有問宋亞軒。上一次的意外重逢過後許舟予本以為他們或許不會再見面了，而第二次見面卻來的又是如此之快——

宋一鳴因為她和他哥哥宋亞軒的關係和同班同學吵架還打起來了。這件事來得突然，許舟予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她細細回憶了當時的情況，想起來與宋一鳴發生矛盾的向梁那時反駁她的話。

向梁說，他經常見到宋亞軒來找她。

向梁應該是不會說謊的，可是任憑許舟予怎樣在腦海里搜尋着有關的記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許舟予一下莫名有些心煩意亂，夜晚吹來的涼爽的風似乎也不能降下她心裏那團莫名而來的燥熱。

許舟予將頭髮吹乾後下了樓。她有一點渴，想去樓下廚房喝水。

整棟房子都陷在一片沉寂的黑暗裏，宋一鳴的房間在二樓最靠近樓道的一側，怕打擾到宋一鳴休息，許舟予沒有開樓梯過道的燈。

她摸黑下了樓來到廚房，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水很冰，喝了的話很容易犯胃疼，但因為心中那些煩亂的思緒讓許舟予並不想顧忌那麼多，一杯冰水下肚，她才漸漸覺得心靜了下來。

啪嗒，是廚房燈被打開的聲響，許舟予眼前的一片黑變為一片明亮的白色，接着響起的是宋一鳴略帶疑惑地聲音：

「許老師？」

循聲看去，宋一鳴正站在廚房口，他剛打開了燈看見許舟予也在，明顯也被嚇到了，臉上還帶着點慌亂，「你怎麼不開燈啊許老師？」

許舟予和宋亞軒的關係並沒有正式對宋一鳴坦白過，但他應該都心知肚明，而在見到許舟予的時候，他還是會叫她許老師。

「就是喝個水，很快的。」許舟予笑了笑，將杯子放到水龍頭下沖洗乾淨后又放回了杯架上，「你怎麼了，一鳴？」

「我也渴了，想下來喝水。」宋一鳴注意到自己的頭髮已經被睡得亂成一團，他一邊揉着自己的頭髮一邊走到許舟予身邊，接過許舟予為他接好的水，「謝謝你，許老師」

宋一鳴邊喝着水，一下又想起來了什麼，問道：「哦對了許老師，我哥他還沒回來嗎？」

宋亞軒送許舟予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宋一鳴也是醒過來在廚房見到許舟予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回來了，不過他好像沒有見到宋亞軒。

「他還有工作要忙。」聽到宋一鳴一口一個許老師的叫自己，許舟予不禁莞爾，「一鳴，不在學校的時候你可以不用叫我老師的。」

其實宋一鳴也覺得這樣叫許舟予很彆扭，雖然他早就做好了許舟予會成為自己哥哥女朋友的心理準備，他也是打心底的挺喜歡許舟予的，可是宋一鳴怎麼也沒想到，他哥就在這麼短短的幾個月時間裏就把他的許老師追到了，這身份突然轉變，宋一鳴還是要花點時間開適應一下的。

曾經聽到過宋亞軒叫許舟予阿舟，宋一鳴試探出聲：「那…阿舟姐？」

「嗯。」許舟予點頭，這樣就不顯得那麼客氣了。

宋一鳴很快喝完了水，許舟予剛想說讓他早點去歇息，宋一鳴卻忽然湊到她跟前，語氣頗有些神秘地說道：「阿舟姐…我哥他跟你認識多久了？」

小孩應該是早就這樣問她了，但是出於一些原因一直沒說出口，現在終於說出口了，不免得還是有些緊張，見許舟予沉默著沒有說話，宋一鳴又慌裏慌張地補充：「啊不，那個，許老師…阿舟姐你如果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的，我就是單純的想問一下…」

許舟予了解宋亞軒與宋一鳴從前的情況，宋亞軒是在高考完后回到首都后的這幾年和宋一鳴接觸的時間才多了起來，宋一鳴不知道她與宋亞軒過去的事情也挺正常的。許舟予迫能理解宋一鳴的好奇心。

「十三年了吧。」許舟予笑，「不用緊張，你如果想聽的話我也是很樂意與你說的。」

「我記得你哥哥當時和我提你的時候你才三歲，」在重慶時許舟予也只見過宋一鳴短短一面，印象中那時的宋一鳴還是個留着西瓜頭臉圓圓的，眼睛大大的小朋友，「一轉眼你都長這麼高了。」

宋一鳴和宋亞軒一樣，在十五六歲的時候就比同齡人要高出許多了，眉眼間又很相似，只是宋一鳴尚且年少，顯得有些許稚嫩，他卻也有了這個年紀少年人所特有的線條感，稜角也漸漸分明。

宋一鳴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原來阿舟姐你以前見過我呀？我都記不得了呢…」

那時候宋一鳴還小，不記得倒是很正常。

「一鳴，我問你件事可以嗎？」許舟予想起來宋一鳴上回請家長的事，「在你轉到霖市的這段時間以來，你哥哥他…經常會來看你嗎？」

這麼久以來許舟予一直想親口問問宋亞軒，可她又怕得到不是的回答，便只好先問問宋一鳴。

宋一鳴儼然不知道許舟予這麼問的原因，但不知怎麼的就有了一種很想和許舟予吐槽的衝動，可又想到許舟予是他哥宋亞軒好不容易才追到的，於是就口下留情了些：「大概…一個月一回？有時候他工作不忙了的話就基本一個月要過來兩三次吧。」

說起宋亞軒每次回霖市來看自己的事情，宋一鳴又想起來一件讓自己覺得哭笑不得的事情：「阿舟姐，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過，就是我哥每次都要開車來學校親自接我，開着他那輛不能再土的車站在校門外接我，招搖極了！」

宋一鳴向來不愛參與學校里其他那些同學八卦的討論，但當他自己成為被討論的中心時自己又不得不留心去注意，後來他才知道，原來同學們都在偷偷地議論他有個有錢又好看的哥哥的事情。

宋一鳴對男女同學感情上的事情要比其他同齡的男孩子要遲鈍些，在他有了自主意識之後果斷便拋棄了鍋蓋頭的造型。宋一鳴將頭髮剪短，將眉眼露出來，隨着年紀的增長，他的五官輪廓漸漸分明，在外形與身形上顯露出少年人有的英氣與挺拔來。

因為後來改了名，他又是中途轉到霖市八中上學的，知曉他家庭背景的人不多，沒有了因為他是宋亞軒弟弟的身份而為自己帶了的那些被刻意的過多的關注以及打擾，宋一鳴在學校的生活才漸漸變得輕鬆而喘得過氣來。

可是殊不知，儘管掩去了原來的光芒，宋一鳴在不知不覺中也顯現出屬於自己的那些光芒來。

宋一鳴成為了學校里許多女同學偷偷喜歡的對象，但因為他在感情方面上的遲鈍，宋一鳴一點也沒有感受到其他女同學投來的不一樣的眼光。

宋一鳴不喜歡主動與班上的同學親近，再加上他有一個傳言中帥氣多金從不低調的哥哥宋亞軒，這使得宋一鳴更成了同學們眼中不食煙火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因為我哥！我們班上現在都有人說我其實是首都來的暴發戶！總覺得我老有錢了，一個勁的都向我借錢。」許舟予只是問了一個問題，宋一鳴情緒就被感染了，一連又說了好多，到了末了，他又喝了口冰水想要讓自己鎮定下來，「阿舟姐，你還記得向梁嗎？」

許舟予點頭。她當然記得，她也是因為向梁的話才想要問宋一鳴的。

既然宋一鳴說宋亞軒在他轉到霖市來的這段時間裏，宋亞軒會經常來學校接他，那向梁會見到宋亞軒的事情也並不奇怪，只是許舟予好奇地是，向梁當時的原話還有一句——

向梁說他看到過很多次宋亞軒來找她。

許舟予努力搜尋着記憶里的蛛絲馬跡，在請家長的那兩次見面前的兩年時間裏，除了在前年跨年的煙花秀上的寥寥一眼，她與宋亞軒一次正式的見面都沒有過，又何談宋亞軒會來找她。

許舟予也一直都是以為宋亞軒早已經放下她了的。

「那次又因為我的事情給阿舟姐你添麻煩了，我真得覺得好對不起你的…其實我和向梁本來就不太對付，」提起向梁，宋一鳴皺着眉頭叉著腰擺出一副小茶壺的樣子，他似乎是極為的不滿，想要一次性將話說清楚，「就是有一回我不小心撞見他把別人的作業改成了自己的名字，他怕我把他的秘密說出去，就變得很針對我，在學校里也總愛跟着我。」

「他在聽說我哥的事情后，就開始偷偷跟蹤起我哥來。」甚至有一次，宋一鳴發現向梁偷偷跟在他們的車後走，當時宋一鳴氣急了，還下車和向梁理論了一番，兩人氣氛劍拔弩張之際，宋亞軒出面制止了兩人才使得事情沒有往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在那之後，宋亞軒也留心起宋一鳴的同班同學向梁來。他在等宋一鳴放學前的一段時間，都會去八中附近的一家咖啡館，也有好幾次，宋亞軒也注意到了出現在身邊好幾次的向梁。

向梁性格偏執，因着那次被宋一鳴撞破的事，他便潛意識地對宋一鳴有了提防之心，總想着也要抓到宋一鳴的把柄，於是就有了後來跟蹤宋一鳴甚至宋亞軒的事情。

聽了宋一鳴說的這些自己不知道的事，許舟予慢慢地將前因後果理了理，她心中的那個只是猜測的想法卻因此漸漸的更確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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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一鳴已經回房間睡了，許舟予仍是站在原來房間的那個小陽台上。從二樓的小陽台上望過去，許舟予剛好能看見房子的大門。

她一點兒困意也沒有了。

她在等著宋亞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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