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點絳唇

「細草空林，絲絲冷雨挽風片。

瘦小孤魂，伴個人兒便。

寂寞泉台，今夜呼君遍。

朦朧見，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面。

——清代·黃仲則《點絳唇》」

空空蕩蕩的林子裏，一縷陽光穿透過來。風吹草地卻無聲，只留雨聲縈繞耳畔。

入夢了！羅小林清晰地意識到。她像個孤魂野鬼遊盪在空寂的樹林里，細如牛毛的雨點伴着陰冷的陽光顯得格外陰森。

「有人嗎？」羅小林靠在一棵大樹上，幾近崩潰。她把頭使勁撞在樹上，已經頭破血流卻依舊未醒。

不知過了多久，毛毛雨中夾雜着女人的聲音在林中回蕩。她不住地嘆息著，溫柔的聲音所念之詞正是《點絳唇》。

「你是誰？」羅小林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死寂的樹林里怎麼會有女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似曾相識，會是新的女鬼嗎？

太陽漸漸西斜，高處被雲朵和霧氣遮蔽起來的天空意欲壓垮人的意志。

「生者向生，死者向死。各人異命，各歸各處！」那女人用若有若無的聲音道出了羅小林最熟悉的這句戒語。

「你是誰，你在哪裏？」羅小林拚命嘶吼，她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可能是個好人，就像青衣男子和王子赫。

女人的聲線漸漸顫抖，等再聽竟然變成了弱弱的哭泣聲。一時之間，羅小林心如刀絞。她捂著心口處緩緩坐在了濕漉漉的土地之上，不知為何嘴角竟流出了血跡。

羅小林一驚，連忙從地上跳了起來，擦掉了嘴角上的血。她用舌頭舔了舔牙床和口腔，沒有出血，那就是說這血是從更深的部位滲出來的。羅小林嚇壞了，她這等尋常人哪裏有過這種出血經歷。等醒過來去做個全體檢查吧，她想。

「記住了嗎？」女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在日暮之中，羅小林頓覺莫名其妙，明明她什麼也沒說，讓自己記住什麼。

正當她迷惑之際，卻見遠處的大樹后竟然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看着她。但那人影消失得很快，絲毫不留給羅小林半點機會。

羅小林的頭頂之上有水滴滴下來，她心驚膽戰地抬起頭，卻連正對着她的天空之上有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之內似乎凝聚了許多水珠。

完了！羅小林的腿軟了。瞬間漩渦之內有巨大的水柱飛快地砸了下來，羅小林頓覺身體被壓碎。可就算這樣的痛苦也沒能讓她醒過來。羅小林看着自己四散的肢體，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水的壓力太大，硬生生地灌進了她的嘴和鼻子裏。

窒息的感覺好難受，為何會如此逼真？羅小林來不及多想，就這樣暈了過去。

忽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窒息感隨之消失。她定睛一看，屋裏有泛黃的牆壁和鐵架床，門口有鐵柵欄。這裏是醫院，看來已經醒過來了。

最近幾天的夢越來越要命了。

不過她渾身都濕透了，而且周身的疼痛彷彿被車輪碾過一般，這不禁讓羅小林心裏震驚。她連忙掐了掐自己，很疼。看來的確醒了，她終於鬆了口氣，揉了揉發痛的脖子拿出毛巾擦了擦身體。

不一會兒，王子赫回來了。他看着已經醒過來的羅小林，忍不住開心地笑了。

「你終於醒了，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王子赫這麼一說，羅小林覺得自己的肚子確實餓得很。一般情況下，早晨起床不會這麼餓，難怪渾身沒勁。

想到這裏，羅小林遲疑地打開手機，看到時間的那一刻她愣住了。現在居然是第二天下午的八點，她睡了快整整一天！

「我怎麼會睡這麼久？」

王子赫搖了搖頭，說：「你這姑娘也不知又中了什麼邪，怎麼都弄不醒。我與王言之做法辟邪行不通，把你放進浴缸里也行不通。剛剛我出去就是商量新辦法去了。」

羅小林這脾氣一下子就不好使了，敢情這要命的窒息感是這兩人搞出來的。

「你們又想出什麼辦法了？」

「我與言之哥商量了一下，覺得人在絕境之下便會生出生的勇氣。所以我們準備讓你去蹦極，到時生的意志將會把你拉回現實。」

王子赫這話把羅小林可嚇壞了，她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是在精神病院待傻了，所以才會想出這麼幼稚的辦法。

「我稍微說話客氣一點哈！你的腦殼是不是秀逗了，哪裏有病人用蹦極治療的。」

王子赫也覺得莫名其妙，這明明就是王言之告訴他的。而且醫學行業本就玄之又玄，他哪裏知道有沒有奇特的治療方案。

「言之是醫生，他這麼說一定有道理。」王子赫居然還言之鑿鑿地說。

誰知他的話音剛剛落下，王言之就在他的身後發出了奸詐的笑聲。

「我家這位少爺還真是天真，只會抓鬼，不諳世事啊！」

王子赫一聽，這是被騙了呀。上次把他安排成「性別認知障礙」還沒找他算賬，這次居然還來。

萬一真讓昏迷不醒的羅小林去蹦了極，那還指不定得出什麼大事呢！

「言之哥，你這可就不講武德了。萬一那啥，我豈不是變成殺人犯了嘛。」

王言之一聽，也不笑了。他說：「子赫，周雨的屍體你打算怎麼處理？」

他想了想說：「三姑最擅長處理這些雜碎之事，不如就讓她來吧。」

言之表示贊同：「王景榮王三姑可是王家出了名的不怕事，這事交給她確實靠譜。另外再告訴你們一個消息，你們兩個可以出院了。雙生鬼不好對付，你們最好去找你二叔。他雖然已經金盆洗手，可你也知道，你二叔他有癮。只要被他知道了，就絕對會想方設法插手。」

事到如今也只能用這樣了，也不知道周雨身上那個聲音的主人到底與羅小林有什麼利害關係，居然要她的命。想她羅小林沒權沒勢怎麼會礙著別人呢？

羅小林又想起了那個夢，那個真實到可怕的夢。她在夢中待了一天，在現實世界中就睡了一天，真的會這麼巧嗎？

她獃獃地看着王言之，問：「王醫生，您知道《點絳唇》嗎？」

此言一出，王言之和王子赫紛紛露出難看的表情。懂一些詩詞的人都知道這是一首陰森恐怖的鬼詩。

清朝的黃仲則的名氣雖比不得詩鬼李賀，可他筆下所寫多數鬼詩卻並非空穴來風。

「你，怎麼突然說起了《點絳唇》？」王言之詢問。

羅小林告訴他是夢中的女人告訴她的，而她本身學歷不高，對古詩詞更是不精通。這首《點絳唇》更也是聽都沒聽說過。

看來事情開始變得更複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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