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孩子們都玩出感情來了

四個輪胎的汽車可比自行車的速度快多了，於是短短的寶貴的半個小時內，雲霄的爸爸估摸著那個男人自行車駛出的路程遠近，在我們家小區的周邊劃出了一個大概的範疇。他開着車在周邊的幾條街上來迴轉了個遍。

終於，在離我們家不到五公里的一條繁華的街市上，沈伯伯的車追上了那個男人的車子。

沈雲霄眼尖，一眼看到了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脫去了身上的灰布衫，蹲在一棵大樹下，正搖著一把蒲扇揮汗如雨。

他其實十分狡猾和謹慎，脫去了身上的灰色上衣，光着個膀子，然後將布衫罩在了那個竹筐上。可他再遮掩，那麼大一個竹筐還是很扎眼。

沈雲霄在車裏遠遠的就喊起來，「爸爸，就是那個人，他抓走了婭婭！」

沈雲霄的爸爸急忙將車子駛向那個中年男人，而就在那個時候，一輛小客車也飛馳電掣的衝過來。

原來那個男人將車子停在那兒是等接頭的。

小客車將沈爸爸的吉普和男人的自行車強行隔開，一拉車門就招呼男人馬上上車。

男人扛起竹筐就往車裏塞。

沈爸爸大喝一聲，「你們想幹什麼？！光天化日搶人么？」

他這麼一喊，過路的人紛紛都停下了腳步向這邊聚攏。

沈雲霄跑得比他爸爸還快，衝到那個男人的跟前兒就抱住了大竹筐。

他一邊搶竹筐一邊喊，「他們搶小孩兒！」

幾個過路的男人見狀都義憤填膺的沖了過去制住了那個男人。

我就在眾人的爭搶廝打中像只悶葫蘆從竹筐裏面滾了出來。

出來的那一瞬，我還是懵的，手上的甜瓜還沒啃完，也跟着咕嚕嚕從手上滑脫出去。

我下意識的抓住那個甜瓜往嘴裏塞，一邊吃一邊好奇的看着他們圍着我。

「筐里還真有個孩子，媽的，打死這個狗娘養的！」

幾個大人氣得怒髮衝冠，都挽起了袖子將那個男人按在地上好一頓揍。

那個小客車見勢不妙想溜，也被眾人給攔下了。

後來公安人員查明白了，車上坐着的是一對外地流竄過來的夫妻，他們是那個男人的拍檔，還是通緝犯，已經干過六七起類似的案子。

沈爸爸伯伯將我抱到了車上帶回了家。

沈雲霄看見我的時候特開心特興奮，他馬上就忘了我差點兒被拐賣的悲慘和危險，得意洋洋的說，「婭婭你看，我爸有小汽車了！以後他可以開車帶我們出去玩！」

接着他又興奮地追問著，「爸爸，我媽媽呢？她怎麼沒來？你不是說要帶我和她一起去看大海嗎？你什麼時候帶我們去？」

沈爸爸沒有回應兒子，倒是神色嚴肅的透過後視鏡看了我一眼，「婭婭，以後你要記住，陌生人裏面有壞人。他們會用有趣的玩具，說好聽的話騙小孩兒，把小孩兒拐走，那樣小孩兒就再也回不到自己的家了，所以我們不能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更不能跟陌生人走。」

我似懂非懂，點了點頭。

沈爸爸繼續嚴肅地叮嚀著，「婭婭你已經長大了，是一個小姑娘啦，要學會好好聽爸爸媽媽的話。如果你媽媽對你批評很嚴厲的話，你要明白她其實是為了你好，因為她太在乎你了，所以會很激動。」

這一段話我理解毫無問題。因為每一次媽媽就催促我吃飯睡覺的時候都會表現的凶神惡煞。

「沈伯伯你放心吧，我會做一個好孩子，」想到這兒我忽然想起來什麼，大聲的喊起來，「沈伯伯，雲霄哥哥欺負我！他弄死了我的小青蛙，掰斷了我的彩筆，把我的橡皮也弄不見了......「

我終於清醒了，智商恢復正常，也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個難得的告狀的機會，我把這些天來沈雲霄的雞飛狗跳、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的慘烈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沈雲霄的爸爸。

因為處於還時不時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裏的年齡段，我還在沈雲霄的劣跡之外再添枝加葉抹上幾筆，加重他的罪行。

沈雲霄開始還爭辯，和我爭吵得上氣不接下氣，讓沈爸爸的腦袋都要爆炸了。他懷疑吉普車裏面載的不是兩個孩子，而是一千隻鴨子。

後面他慢慢不說話了。他知道自己說多了也沒用，再多的辯駁也是慘白無力的。

他的語言天分天生矮我一頭，他最終沉默，接受了即將接受他父親懲戒他罪行的事實。

他囁嚅著問他爸爸，「爸爸，我們晚上去看望奶奶嗎？我好久沒有和她一起吃飯了。」

「家裏還有一點事情沒有處理好，你需要在婭婭家再住上幾天。」沈爸爸忽然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兒子一眼。他的眼神沉重，複雜，說不清是內疚還是別的什麼。

我，頓時崩潰了。

但讓我想不到的是，更崩潰的還在後頭。

媽媽看到蹦蹦跳跳歸來的我，一把揪住我的衣領就要往樓上拽。

這架勢來者不善，沈伯伯及時攔住了她，「孩子回來就好，你別發脾氣嚇壞她。」

爸爸看着猶如待宰羔羊的我，動了動嘴皮子卻不敢說話。

媽媽推開他的阻攔，指著老爸，「還有你，你們誰也別攔着我。今天我不把她好好修理一頓，她長不了記性。」

我被媽媽像拎一把破拖布一樣拎上了樓。

我沒有了剛才在車裏跟沈雲霄唇槍舌戰嗷嗷叫的強大氣勢，萎縮的像一隻蔫了的小兔子。

老娘使出她的一貫規矩，她怒氣沖沖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兩條腿岔開，把我牢牢圈在中間。

這樣我就別想着逃避或者是顧左右而言它了。

她先是用手重重地戳了一下我的腦袋，聲色俱厲的問，「說，今天你錯在哪兒了？」

「我，我不該吃陌生人的甜瓜。」

「還有呢？」

「我不該跟那個伯伯走......「我囁嚅著還抽泣著，時不時偷眼看一下媽媽的表情，生怕自己的回答讓她不滿意。

「你知道不知道跟陌生人走的後果是什麼？媽媽以前有沒有跟你講過那些孩子被壞人拐走的故事。難道你都忘記了嗎？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你一點兒腦子都沒有！」

媽媽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指尖又戳在我的腦袋上，狠狠的。

「我看他不像人販子......他說他認識爸爸。」我委屈極了。

「怎麼外人說什麼話你都信。你的腦子呢？你欺負沈雲霄還倒打一耙編故事的那些本事呢？你本來不是挺聰明的嗎？」

「我也不知道。我吃了個甜瓜就睡著了。那個甜瓜有毒，那個伯伯給我吃毒藥了！」我那時候不懂對方是不是給我吃了讓我犯迷糊的藥物，只是懵懵懂懂覺得一切不太正常。

媽媽見我放聲大哭，心疼的也落淚了。

她一把把我抱在懷裏哭着說，「丫頭你要記住了，以後不能隨便相信陌生人的話。要不是你沈伯伯有車及時趕過來，媽媽可能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和媽媽兩個人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