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外忽有異芒來,破軍星煞大如斗

第一章 天外忽有異芒來,破軍星煞大如斗

?庸城某酒店套房中,淡黃色的大床上,一個年輕人從夢中驚醒,雙手一撐,赤裸著上身,猛的坐了起來。喘著粗氣,呼吸聲在這略顯空曠寂靜的房間里回蕩著,如拉風箱般清晰,躁動。當他環目四顧還有些茫然時,體內那本如錐刺骨般的痛苦驟然消逝。說不清是痛苦還是舒服的呻吟了一聲后,他這才真切的察覺到,身下已經不再是那緩緩流動着的腥紅血河,身周也不再有凌亂參差的白色骸骨,黑色骷髏,破碎的腐銹刀劍。那一切令人心悸的景象都已經消散,跟皮膚接觸的已經是那柔軟而舒適的溫暖床墊。在他眼前出現的也不再是那漫天迷亂,刺痛眼眸的無盡光輝,而是牆壁上那側燈輕柔散落的淡黃。

這裏已經不再是夢中詭異時空。

在淡色壁燈的照拂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年輕人額上有細密的汗珠滾落,在略顯蒼白的臉頰上留下一道道扭曲著的閃亮的細痕,夾着微微暴起的青色血管,令這張清秀的面孔,看上去有些猙獰。從這點也可以看出夢中情景對於他的衝擊有多麼的大。

又做噩夢了。

依舊如前,依舊是同樣的夢境。

依舊駭人,驚悚!

年輕人揉了揉還有些朦朧的泛著血絲的睡眼,都懶得回憶適才夢中的情景。因為這個夢,自他四歲起,直至今日,已經伴隨他多年了。那變幻莫測的場景,那一幕幕離奇詭異的劇情,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已經習以為常。

這不過是個一再重複的夢境而已,雖然有些可怕。他這樣告訴自己。

看見天色已經大亮了,因為每次夢醒後身上都是汗津津的,有些發粘,讓人很不舒服。他便起身來到浴室,站在如瀑的噴頭下,在嘩嘩的水流濺落中,年輕人望着鏡子中那具熟悉的軀體,隨着他的伸展動作,身上一條條的肌肉牽動墳起,在霧蒙蒙的鏡面上清晰的律動着。

……

…….

年輕人的名字叫做蘇破。

蘇醒的蘇,破碎的破。

從鏡子中影像可以看出,蘇破有着與其清秀外表並不相符的強壯身軀。這與時下一般的年輕人有很大的差別,尤其是與那些年齡相仿的,宅在家或者宿舍的學生相比。

蘇破今年二十二歲,本來還應該是一個大四的中文系學生。不過,他在兩年前已經輟學了。這一切,都因為一個女孩子。

那是他的女朋友,一個漂亮,清純,在不經意間便會流露出嫵媚動人姿顏的大三女生。

紅顏禍水。就當蘇破以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熱情,在這個紙醉金迷的幻世中,雖然兩手空空,但硬是憑着一番赤誠,擊敗了一群死纏爛打無孔不入的或富或貴的追求者們,俘虜了她的芳心后,正要卿卿我我,雙宿雙飛的時候,這女孩的家裏卻是出了大亂子。一個足以讓普通人為之崩潰的禍事。她的父母在一次出行中,遭遇車禍。父親當場死亡,母親經過緊急救治,保住了一條命,但是付出的代價卻是高位截癱。

書香之家,工薪階層,本無多少余錢。經過一番治療,高昂的費用已經令家底填平。猝逢大難,悲痛中的女孩更是手足無措。

面對這種情況,責無旁貸的蘇破自然挺身而出,幫助處理善後事宜。

但是令他極度憤怒的事情發生了。這本來是很容易裁斷的一起交通肇事案件,酒後醉駕肇事撞人者應該賠償受害人的一切損失並且依法受到嚴懲。但是,就因為肇事者年輕,並且有身份,有背景,不想在履歷上添上這麼不光彩的一筆,影響以後的升遷,更因為女孩家的普通,沒有什麼影響力,有關部門竟然把大部分責任都推卸給兩個受害人,賠償寥寥。

在蘇破眼中看來,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反常,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陰暗氣息。

曾經聽聞過這種白潔帷幕背後陰暗卑劣的存在,但是從不曾親眼目睹,更不曾親身體會。

面對那些醜惡嘴臉,勃然憤怒中的蘇破,曾經想過去報復一場。正所謂匹夫一怒,也可以血濺十步!

他有信心做到。

但是,在這種糾結牽絆情況下,他只能忍耐。畢竟,他現在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人要照顧,不可以無所顧忌。

在不久的將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會得到償還!蘇破暗暗發誓。

在安慰女友后,心裏發狠的蘇破便退學了。

這大概也算是變相的衝冠一怒為紅顏吧。

這個女孩在眾多或貴或富的追求者中,不以簡樸為卑,不以華表識物,毅然選擇了貌似平凡的蘇破,蘇破自然不會辜負她的選擇。

本來以後盡可以有時間來證明女孩那犀利的眼光。但因為這突發的事件,蘇破只能拋去風花雪月,放棄所謂象牙塔里的安逸生活,為了高位截癱老人的治療,為了女友的學業得以繼續,早早的挑起男人的擔子。

蘇破出生在一個蘇北的盜墓世家。雖然從他爺爺那輩起,老賊頭們就已經金盆洗手,不再重操舊業。但蘇破還是打小在老頭的自誇中耳濡目染,並得以一一傳授。雖難說精通,但也很熟悉這行當其中的道道。他清楚的知道,洛陽鏟分為重鏟跟泥鏟。探漢墓用重鏟,挖唐墓時用扁鏟,進入漢墓墓室搗土時該用滾叉和撇刀。他也知道啥叫「望」、「聞」、「問」、「切」。更從老賊頭的口述中,懂得了聽雨、聽風、聽雷、現草色、泥痕等術。

真是博大精深啊!蘇破為之感嘆。原來老一輩的摸金校尉們比之現在有組織有背景,只懂得用機械炸藥破壞蠻幹的那些蠢賊,簡直是藝術家跟力工相比一般,有着天壤之別。

高昂的治療費用,可不是靠一點點打工的收入就能填補的。蘇破也不想依靠他人,於是在尋找工作中的幾經嘗試,幾度碰壁之後,只能依照兒時的見習,干起了盜墓的行當。

本來光靠那點記憶,那點口口相傳的東西,蘇破冒失的加入這個風險行業,還是很難有所收穫的。

但是,他有自己的辦法。

尋跡,憑着祖傳的秘訣,蘇破可以做到差強人意,那些隱蔽墓址,能留存到今天而不被盜墓者發現的,往往都有好東西在內。

正常來說,為了應對種種不測,盜墓客都是結伴而行的,至少要兩個人才可以出活。但蘇破為求安全隱蔽,憑藉祖傳技藝,向來都是一個人行動。畢竟,這是見不得天日,上不得枱面的東西。

兩年多的時間裏,蘇破見識了太多陰暗。將他的心,也磨礪得陰狠了。遇到不少兇險,幸虧仗着家傳的把式,倖免於難。但手下也多了幾條人命。

來到這個城市,蘇破的目標不是那些古迹名勝,也不是那些遺址寺廟。

他的目的地是小殤山!

庸城十二古迹,俱是有着赫赫聲名,唯獨這小丘山卻是其名不揚。

因為這裏實在是太偏僻了,也沒有什麼遺址古墓問世,

但是蘇破知道,越是這種偏僻所在,越是這種被眾人遺忘角落,就越是有可能藏着大魚。

雖然入這行當不到兩年,但是家學淵源的蘇破收穫頗豐。而且,對於盜墓摸金,這個為人詬病的職業,蘇破心中一點負擔都沒有。

何者謂之古董?何者謂之文物?

對於這些千百年前古人殉葬的物品,蘇破一直認為,這東西深埋地下,不見天日,是一種浪費。但過度的重視,過度的宣揚,又是一種偏執。

古人的文明,即便再高遠,再輝煌,與你現代人又有何干?難道藉此就可以證明華夏子孫的血脈要比那些毛沒褪凈的西方人來得高貴?來得純粹?

在這樣一個連基本信仰道德都缺失的年代,在這樣一個科技至上的時代,這樣一個落後就要被欺凌就要挨打的現代社會,某些人總是拿這些古人遺留下來的破爛玩意宣揚我們祖上有多麼風光,有多麼先進,這簡直就是一種可笑的阿Q精神。

誠然,這些古董文物都有着特殊的意義,代表着華夏文明值得珍藏。但是,更應該放眼現代,未來。破四舊不可取,但把這些玩意兒看得比啥都重,那更是愚不可及。

象徵,終究是象徵而已。

坐在平治的車子中,蘇破想起了前幾天看到的那則新聞。一件被蘇富比專家估價為5000元人民幣的民國瓷器,竟然在紐約拍賣場被拍出了1.2億元的天價!而且競相出價熱炒的,都是華人買家!

付出這麼多,就為了得到一個瓷器瓶子?

真是可笑!蘇破這樣想道。1.2億,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讀不起書,吃不上飯,住不起房的同胞實在太多。捐獻,投資,建設,無論是哪一種,都要比這個顯擺來得有意義的多。

或者,這些大頭鬼還會委屈的說,我這不是為國家收迴文物么?證明我們國力強盛,人民富裕了。

蘇破真想直指鼻子罵:真牛逼,你就別花錢買!那是贖!你要搶回來才是真的有能耐!

下了車子,將其停靠在山下一家工廠的院子裏。蘇破走在山路上,四周草木森森。五月,正是草長鶯飛時節。蘇破行在山間,越走越深,漸漸的,不見遊人。漸漸的,眼前那狹窄蜿蜒的山路也隱沒在山石草木當中。

小殤山,這是蘇破爺爺常常翻看的那本殘破書頁當中的說法。到了如今,這裏早就不叫這個名字了。

山腰無路,下有深溝。深達十幾米,其內亂石嶙峋,犬牙交錯,便如一張巨口,欲擇人而噬。

這等亂石溝,既不出礦產,景色也不堪一顧,難怪人跡寥寥。

不過蘇破卻是心中暗喜。因為這裏分明便是家傳書冊上所言的「蒼狼嘯月,腹內藏珠」的格局。

果然不出所料。來到星城已經差不多兩個月了,雙腳幾乎把城市四周的山間田地都踏遍,這才推算出此地或許有驚喜存在。

經過一番測度,蘇破心中有數,這墓穴的位置,十有八九就在那此處了。當蘇破迴轉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在遙遠的閃耀林間,閃動着鏡頭的光澤。

幾日之後的一個傍晚,蘇破重來,身上已經多了齊備的工具。

忙了大半宿,蘇破快到天明時,終於進入了那墓室。

這墓室分前後兩進,一大一小,一陰一陽,正蘊含着水火交際,陰陽和合的寓意。光是前邊這大的墓室,就如同一個小型地宮一般了。

長明燈依舊亮着。

這讓蘇破感覺有點恐怖。但已經到了這步,豈能空手而退。

傳統的反盜墓手段,又包括石槨鐵壁以求堅固,儲水積沙,以防盜鑿,以及以機弩飛箭、伏火毒煙來殺傷盜墓者的方式。

這些,蘇破都有破解之道。

一點點的前行,蘇破摸進了那後進的主墓室。他此刻對於獲取更感興趣的是,這墓室到底是何年代的,墓室的主人又是哪個。

用橫齒打開石門,入目的景象,令蘇破驚詫了。

因為這內室竟然是空空蕩蕩的。

蘇破打量了一番,確定並沒有先行者來過這裏。

難道是未用的空墓?不對啊,從外室的情況看,不是這樣。

說啥也沒有,也不正確。

因為在這內室的石板地面中間,有個小小的石台。大概只有半米高,四四方方。上面還擺放着一個印台一樣的東西。

蘇破仔細觀察的片刻,確認沒有什麼機關,便伸手去拿

這時候,外面忽有人聲響動,雖然輕微,但蘇破能分辨出,有很多人。

糟了!又是黑吃黑!

蘇破不知道自己這堪稱隱秘的行蹤是如何被人發現的,他手剛剛觸碰到那石印,便覺得心神恍惚,一瞬間,便失去了知覺。

轟隆

這石墓爆裂,先後進入的人,都斃命其中。其中蘇破的屍首都難以尋覓,只剩下半個戒指。

十幾天後,這半個戒指送到了一個女人面前。

那女人獃獃的,撫摸著,親吻著,突然笑了。

她說:他不會死,他會回來的,他說到就能做到。

冷靜而平淡的敘述,就如事實。

……

……

商陽,乃是大晉皇朝的國都,此刻正沉寂在夜幕當中。

商陽城最中心的所在,便是商陽宮,坐北朝南,佔地方圓幾近百里,巍峨聳立。金碧輝煌的宮闕,蜿蜒曲折的城牆廣布四方,高入雲端。即便是在黑暗中遙望去,依然雄渾古遠。

此刻夜半三更,商陽城正處在宵禁當中,一片靜寂。這百里商陽宮,也不例外,悄無聲息的威嚴中,唯有點點宮燈輝映,將大半個宮城襯得猶如白晝。

不過,在這充滿了肅穆之意的商陽宮最北端的所在,卻是燈火黯淡。

方圓十里,淡草青木間,別無他物,唯有一座高台拔地而起。

這高台寬闊不知幾許,高卻是有百丈之多,幾乎破入雲霄,便如一巨人屹立,披着漫天星斗。

高台之頂,有一人負手而立,於風起雲湧中,仰望東南。

其人身材瘦高,一身布衣士服,質地看起來,只是尋常的蓖麻布。頭頂一高冠,也是非金非玉,不見貴氣。

大晉帝王之都,皇者之宮闕,何人竟然敢豎此高台,雄臨諸宮闕金殿?

九五至尊,晉都霸主之威壓下,何人竟然敢立此高台之上,鳥瞰君王?

此人便是!

立於高台之上,仿似與這高台渾然一體。

雖無富貴逼人氣息,卻有視萬物如塵土的淡然。

風漸狂,這人就這般靜靜矗立着,面上無喜無悲,望着東南向處,目光深炯。

此刻若是有人在旁,當能發現,這人高冠之下的髮髻已然有些斑白,年歲至少在花甲之外。

若是直視其目,便可驚詫發現,此人眼中絲毫不見老人之渾濁,黑白兩色清亮如水,而那兩瞳之內,竟然如漩渦一般,說不出的幽深險峻,漫天投射而來的絲絲縷縷星光,便如飛蛾撲火一般,投入其中,激不起半點光澤!

驟然間,此人那古井般沉靜的面上綻出一絲波紋。

隨着此人面色波動,東南方,其人面向之處,不知幾多遠,驟然間一聲霹靂炸響。

轟!

隨着這聲巨響,這大晉皇都似乎都震顫了幾下。

不過,在這商陽城中,似乎無人察覺此巨聲,亦無人感應此震動,便如這異兆無從發生過一般。

此人微微的嘆息了一聲,低嘆道:「天威如獄,疏而不漏。該來的,終究難逃。縱然如你這般強爭那一線天機,窮盡人力,又如何能躲過?不過徒勞無功罷了。」聲音清亮如鳳鳴,渾不似老邁之人。

在此人雙瞳漩渦中,那本無異狀的東南方,卻是星落如雨,清晰可見。

便在此時,漫天落星中,高懸南天高潔明亮的南斗諸星中間,有一星光芒驟然大盛!

一瞬間,其散發出的光輝,竟然映亮了東南方大部,驅散漫天扶搖星光,其光明之濃厚更勝過西天際下弦之月!

見此異狀,這人目中卻是現出一絲戚色,因為這驟然間迸發出絢爛奪目光芒的星斗,正是南斗第六星,七殺星!

因為他明了,這世間事盛極必衰,那盛放的,終將凋落。果然,這七殺星綻放出這等驚世光明,一瞬燦爛之後,搖晃了幾下,那光芒便散去了,餘下光澤黯淡無比,若不是其方位便在其他南斗諸星中間,不仔細觀瞧,竟無法得見。

「七殺星黯,這世間又少一故人。」從東南某處收回了目光,目睹那星辰漸漸暗淡了下來,這人此刻面上稍顯疲憊,似喜似悲,似嘆息似輕笑。更多的,似是放下千鈞重擔般的輕快。

在其雙瞳中可見,東南方光芒散盡,漸漸恢復了寧靜。夜色中,依舊星光點點,天幕恆古而久遠。

今夜事,已成!

這人一聲長嘯,做歌,頓時間,高台之上,雲空之間,大風起,雲飛揚!

「天漫漫兮雲怒,

雷陣陣兮星沉,

英氣消散兮七殺隕,

聲哀氣雄兮武韜絕,

歸去、歸去、歸去,

伴月別兮照汝鄉。」

為絕世強者的隕落所做的輓歌已經唱罷,曲終人散,除了碧落生死未卜,這一切都有了個完滿的收場。他這般想着。

但就在此人如鳳鳴般長吟未落,身形一動正要步下高台之時,那東南天際卻是一閃!

異變突生!

一道長虹忽從天外投來,一閃即至,沒入東南黑暗中。

那光,非白非銀,非黃非赤,一時間就連這高台人都無法形容其顏色。

非磁光,非落星,非劍氣,非妖禽。

一瞥間,那光,與凡俗不同,竟是充滿靈性,如有生命!

這是?

這居於高台者頓時一驚。

雷霆,落星,七殺星明滅,在這些種種天地異像前都未曾色變的面上終於現出一絲驚疑。

長虹落,東南方恢復寧靜。但其身後卻是光芒大盛,如火之炙!

然後,此人慢慢便回過頭來,凝視西北方向。

北斗七星,高懸於西北天際。斗柄指東,正是天下皆春之節氣。七星中,第一天樞,第二旋,第三璣,第四權,第五衡,第六開陽,這六星一切如常,光如螢豆大小,唯有第七星搖光,驟然間,光華起,竟如斗大!

這搖光星猛一望去,便如紅日初升,其道大光。又如奇花初胎,矞矞皇皇。

一瞬間光芒迸發,竟將其他六星襯的黯淡無光!

「啊,破軍?!怎麼竟會是破軍大興之兆?」

眼見這搖光星斗光迫其餘六星,高台之上者,此時面色大變。一聲斷喝,虯指向天。

「轟!」

指尖向處,風雲再度變色。

風繞高台急旋,懸於高台上之淡雲如煙消散。

隨即,神靈現!

其人身周,驟然現出一巨大皎潔光環。光環當中,有一隻黃色大筆,隨着手指方向,三色筆鋒正對着那搖光星!

「三神凝天,五體化地,意神為筆,天地為書,一掄萬物,聖賢文章!」高台者聲音緩緩如自天外傳來。

朗朗聲響,如夫子頌,如遊子吟,如名士論,如旅者歌。

俗世清音動,那三色筆尖驟然有華光閃爍,在這高台之上,砰然綻開,諸般光華文字紛涌而出,如煙花般絢爛,如錦繡般華麗。

這華彩文章一出,那北斗七星中第四星天權星,微微搖曳了一下,便綻放出三色光華,三種顏色,正對應這高台人頭上懸浮的那三色筆鋒!

北斗七星,五星熒光閃爍如前,而這搖光,天權兩星絢爛光芒交織碰撞。

搖光星芒肅殺,有種氣吞星漢的狂野。天權星芒雖柔和卻是綿裏帶剛,吞吐間光芒勃發,似浩然正氣,遇強則強,愈來愈是燦爛輝煌。

須臾間,這天權星三色光芒便壓制住了那搖光星芒。

片刻后,搖光星恢復到從前摸樣,一點熒光微閃,與其他星斗無異。而那天權星三色光芒也漸漸消散,北斗七星恢復到了如前的格局。

不過這高台人面上不見喜色,便是這一瞬間,鬢上霜色又重了幾分,竟是多了幾分蒼老。他口中低喃:「怎麼會有這樣的變數!破軍星異動,豈不是說,已然有人承襲了破軍命格?」

北斗七星之搖光,又名破軍。屬水,在命數上為「耗」星,主禍福,主殺戮,乃是一顆不折不扣的大殺星!

高台者靜立不動,眼中黑色雙瞳漩渦生滅中,飛揚的碎雲掠過他的臉,天空不知何時有黑色的暴雪紛紛而下。

「破軍星投射到這個世間的只有仇恨與毀滅,所以,當破軍星芒高飛的時候,一定是災難降臨到世間之時。當其屠刀揚起,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將陷於血與火中。骨肉離散、至愛分離、霸業傾頹、萬事皆化雲煙。」

昔日長師之言語,彷彿便在耳邊。

皇都四月,已是初春時節,大地業已冰雪消融,青草初發,枝吐嫩芽。但就在這樣一個夜晚,漫天大雪灑落,鋪滿了商陽城的街道巷尾,雪積三尺。

茫茫大雪中,百丈高台,布衣文士一步而落。自上而下,雲間平地,一步而就,恍若沒有半分距離。

就在這布衣文士踏落高台的瞬間,高台下,金絲纏裹的青玉欄桿旁,便現出一人身形,恭候在旁。

「老師,請吩咐。」

「子路,去南荒。」

「子路遵命。」

那人沒有半分猶疑,躬身行禮后,便飄然行去。

目睹那子路離去,布衣文士獨立台下,陷入了沉思。這破軍星象之變,委實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困惑與震驚。

「若非今夜正值此地目睹,後果難測。不過這破軍初生,命數之力還弱小,星命之格,本就多坎坷,難以成長。何況這更是那命犯殺戮的破軍命格,與其他星格相比,更易夭折,也不必太過憂慮。」

但積小患常釀大錯!

布衣文士猛然抬起頭來,望向那東南,眼中雙瞳黑色旋渦再度具現,雖方寸欲吞天地。

「那不該存在的,都終將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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煞氣沖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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