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雲禧不是讓人一眼驚艷的大美人。
她皮膚白皙,瓜子臉,眉形平直,長了一雙彎彎的笑眼,儘管抱着孩子,卻也像個十四五的小姑娘。
一個尋死覓活的小姑娘會醫術?莫不是想害人,臨死拉個墊背的吧?
這才是正常人的正常思維。
易地而處,雲禧自己也會這麼認為。
失眠不致命,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害人家夫妻吵架就不好了。
雲禧想了想,把孩子交給錢嬸子,走到櫃枱前,將賬簿翻到空白頁,拿起毛筆寫了個方子:以流水3升,煮沸,制半夏一錢、秫米五錢,小火慢煮,取一升半多2升不到,每次一小杯,每日三次。三劑而愈。
她寫的是行楷,字跡清晰、飄逸俊秀,方子簡單扼要,一看就是懂醫的。
錢掌柜有些訕訕,「雲娘子字寫的不錯。」
雲禧略略一躬,從錢嬸子手裏接過孩子,準備上樓。
錢嬸子一把拉住她,問道:「快三更了,買葯只能等明天,小娘子的針更管用吧?」
雲禧笑了笑。
錢嬸子閱人無數,自然讀得懂她的笑意,「那走吧,好久沒睡個好覺了,今晚我就要飽飽地睡上一覺。」
「你呀……」錢掌柜恨鐵不成鋼地指了指自家老妻。
錢嬸子嘿嘿一笑,拉上雲禧就走。
錢掌柜無法,只好也收拾了賬簿,陪她們一起回了後院。
在錢家正房,雲禧給錢嬸子仔細診了診脈——脈象往來流暢,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之狀。
舌苔較膩。
加之錢娘子之前的說法,她的失眠乃是胃氣不和所致,實證,病程短,問題不大。
雲禧從針袋裏取出毫針,朝錢娘子笑了笑,「別,緊張。」
錢掌柜哼了一聲,「她是不緊張,我緊張!雲娘子,咱可說好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我,我饒不了你!」
雲禧微微頷首,不再理他,專心手下,先按摩相關經絡,再按壓穴位,待經脈宣散、皮膚鬆弛后,取針一一刺入內關、神門、三陰交、中脘、足三里五個穴位——前面三穴主要針對失眠,後面二穴針對胃氣不和。
原主內力不錯,針下得氣的感知分明,以之輔助補瀉陰陽二氣,效果簡直驚為天人。
錢娘子非但沒感到疼痛還打了個大呵欠,不到須臾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錢掌柜長長地鬆了口氣,拱手道:「多謝雲娘子,先前得罪了。」
雲禧搖搖頭,表示不介意,取下毫針收好,囑咐道:「吃藥。這,兩日,禁房事。」
「你……」錢掌柜羞得老臉通紅,心道,這小娘子長得美貌動人,天真無邪,說出來的話卻老大不嫌害臊。
純潔的古代老男人。
雲禧挑了挑眉,抱起躺在床尾呼呼大睡的雲豆豆,轉身出了門。
「哪有女子行醫的,有些話說出來臊都臊死了。」後面傳來錢掌柜不滿的嘀咕聲。
雲禧掌握了內力運針的新技能,心裏美得直冒泡,不想跟他計較,暗道,女子行醫怎麼了,過兩天我就把醫館開起來,專門臊你們這些老男人!
……
雲豆豆不難帶,晚上拉了一回,弄乾凈后就又睡了。
雲禧睡得也不錯,一個夢都沒做,起來后給孩子換了尿布,習練一會兒內功,夥計就送水來了。
她洗漱一番,從空間里拉出一條絲巾系在脖子上,剛坐下把雲鼎粉劑吃了,錢娘子就來了。
「雲娘子起來了嗎?」
雲禧打開門,朝笑得一臉燦爛的錢娘子點點頭。
錢娘子道:「雲娘子真神了,我這一宿睡得太好了,一次沒醒過。」
雲禧道:「那……」
錢娘子攔住她的話頭,「你喉嚨痛,就不要說話了,我就是高興。好幾天睡不踏實了,白天還要幹活,可要了老命了。葯已經讓掌柜的抓去了,吃三劑嘛……我都懂。」
雲禧的喉嚨好一些了,但還是很痛,她不讓說就果然不說了。
錢娘子把托盤放下,又道:「這是我剛買的羊奶,用蘿蔔熬過,不膻。樓下有粥有鹹菜,還有包子,雲娘子想吃什麼儘管吩咐。」
雲禧道:「謝了,我下去,吃。」
「好。」錢娘子早上活多,答應着出去了。
羊奶確實不膻,小傢伙胃口也不錯,不到兩盞茶的功夫就喝完了。
雲禧給他把了泡尿,帶着他下了樓,先去了櫃枱處。
錢掌柜好像忘了昨晚的事,笑眯眯地說道:「雲娘子用早飯了嗎?」
雲禧搖搖頭,示意他把毛筆借她一用。
錢掌柜很自覺,連筆帶紙一起送了過來。
雲禧寫道:「我要開間醫館,想租一間帶後院的小房子,您知道哪裏有合適的嗎?」
「開醫館?」錢掌柜皺了眉,「雲娘子,哪有女人家開醫館的,不成體統嘛。」
雲禧又寫道:「我是女人,專門給女人看病不好嗎?」
曲線救國,比給人講大道理簡單多了。
「誒喲,這倒是好事。」錢掌柜的眉頭舒展了,「我還真知道哪兒有合適的,你先用早飯,等我家老婆子忙完了,讓她帶你去,價錢和位置包你滿意。」
雲禧繼續寫:「謝謝掌柜。我要一碗清粥,兩個包子,三個蛋,一碟鹹菜。」
錢掌柜給小夥計吩咐下去,請雲禧堂上就坐。
客棧小,大堂也不大,總共五張小餐桌,四張都坐滿了人,只有挨着門口的一張沒人坐。
五月份,天氣已經很熱了,在門口也無所謂。
雲禧拉開座椅,對着門坐了。
「啊,啊。」雲豆豆咬着手指尖,直勾勾盯着隔壁桌正在啃包子的中年大叔,饞得直打挺。
雲禧在小包子臉上戳了一下,心道,你個小饞貓,急什麼,一會兒就有吃的了。
「還沒用飯嗎?」一個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雲禧聽着耳熟,抬頭一看,果然是季昀松來了,她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秦媽媽?」
季昀松在她對面坐下了。
他左臉有些紅腫,應該是挨過打了,下眼袋發青,昨晚大概沒怎麼睡好。
雲禧在心裏嘆了一聲,這位也是小可憐啊!
季昀松見她打量自己,頗不自在,趕緊開口道:「秦媽媽死了,暫時只能如此了。」
雲禧明白,再往下查,也不過多死兩個知情的婢女罷了,傷不到馬氏分毫。
想弄馬氏,除非她不離開侯府,大家斗個你死我活——不過,她初來乍到,沒什麼宅斗的本事,而且馬氏「天時地利與人和」,死的極可能是她。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日後再找機會吧。
雲禧在桌面上倒了一點涼茶,食指蘸水,寫道:「和離文書。」
「啊……」雲豆豆見雲禧不搭理他,氣得大嚷一聲。
小傢伙瞪着大眼睛,張著小嘴,亮晶晶的口水帶着泡泡流了出來。
季昀松朝衣襟伸去的手頓了頓,然後調轉方向,從袖子裏扯出一方手帕,給雲豆豆擦了擦口水,問道:「你怎麼打算的,回虞州嗎?」
雲禧抱緊雲豆豆,繼續寫:「留下來,開醫館。」
季昀松有些驚訝,「你會醫術?」
「哇……」雲豆豆吃不到想吃的東西,又被雲禧的手臂箍著動彈不得,放聲大哭。
大堂里的所有食客都看了過來。
雲禧抱歉地朝四周鞠了幾個躬,正要站起來帶豆豆出去走走,就見錢娘子端著食物來了。
大包子白白胖胖,粳米粥米香撲鼻。
雲豆豆像被按了暫停鍵,一下子安靜了。
「看把小少爺急的,來了來了飯來了。」錢娘子把幾樣食物放在桌面上,目光在季昀松臉上身上一掃,笑道,「這位可是老客了。」
季昀松道:「承蒙照應。」
錢娘子擺擺手,「公子客氣了,應該的。」她看向雲禧,「一個人帶孩子不好吃飯,雲娘子需要幫忙嗎?」
雲禧搖搖頭。
錢娘子便朝二人福了福,「二位慢用。」
雲禧目送她離開,拿起一個雞蛋「當」地一磕,回復季昀松之前的問題,「我懂。」
季昀鬆起身把孩子抱了過去,「你先吃飯,我帶他。」
雲豆豆不樂意了,又「啊啊」叫了起來,小手一揮,「啪」的一聲打在季昀松原本就有些紅腫的臉上。
雲禧嚇了一跳,正要把孩子拿回來,就聽季昀松道:「不要緊,你用你的。」
「好。」雲禧抓緊時間把雞蛋皮剝了,咬掉蛋清,用勺子刮一點點蛋黃送給雲豆豆的嘴裏。
她手型白皙纖長,皮膚細膩,指甲瑩潤,彷彿精雕的翡翠,一掰就碎,但也漂亮至極。
擁有這樣一雙手的主人居然揮着門栓打傷了一干粗使婆子。
季昀松真心覺得不可思議。
「啊啊!」雲豆豆吃了一口,高興了,小胳膊小腿一起揮舞了起來。
季昀松收回視線,「原來還是個貪吃的。」
雲禧笑了,小孩子哪有不貪吃的呢?
季昀松道:「你既然不走,和離的事便也不急,醫館開起來再說,我雖人微言輕,但好歹也能有個照應。」
他這番話說得真誠,但云禧卻覺得不大對勁。
無論是季昀松還是季家人,他們都恨不得馬上和離,他怎麼就不急了呢?
難道是……想搶孩子?
她這個念頭剛起,就見季昀松的小廝跑了進來,說道:「四爺,世子爺和二老爺一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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