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最終還是選擇了那條銀白色的吊墜，墜子上是一顆晶瑩剔透水晶石，周六中午下課後我就把方小怡拉出了學校，在我們經常約會的沿河公園小橋上，我拿出了包裝好的禮物盒子，接過禮物的時候，方小怡很感激的對我說了聲謝謝。
「喜歡嗎？」
「恩，喜歡，謝謝你任航。」
「幹嘛這麼客氣。」
「你送我生日禮物，我當然要表達一下謝意啊，不然太沒禮貌了。」方小怡把吊墜放在手上仔細端詳著。
「我幫你帶上吧。」
「不要，我要留作紀念，好好保留。」方小怡把吊墜放進包裝盒內。
「小怡，咱們去吃飯吧，我已經訂好飯店了。」
「你都給我準備了多少驚喜啊，只是過個生日而已，你能送我禮物我就很開心了。」
「那怎麼行？怎麼著你生日我也要請你吃個飯吧。」我拉著方小怡往早已訂好的飯店走去。
飯店定在了中心廣場的一個星級飯店內，為了定這個飯店，我幾乎花光了這個月的生活費，又從歐陽和向宇那借了一些錢才勉強付得起在這裡吃一頓飯的費用。
當我和方小怡走到飯店門口時，早已有服務員拿著準備好的小禮品站在門口迎接我們，迎賓小姐們位列飯店旋轉門的兩側，見到我們到來，異口同聲的喊道：「祝方小怡小姐生日快樂。」
方小怡被驚的往後一退，差點倒在我的懷裡，我看著方小怡用吃驚的眼神，疑惑的望著我。
「這可不是我安排的啊，我昨天打電話訂房間的時候，說是給朋友過生日的，你看人家大飯店服務就是周到。」
方小怡半信半疑的被我推進了飯店的電梯，手捧鮮花的服務生們簇擁著一起進了電梯，一路將我們送到包間門口。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在訂飯店的時候跟飯店的大堂經理央求來的，昨天來訂飯店的時候我就說是要給自己的女朋友過生日，希望能給她一個驚喜，能讓她感受到一個不一樣的生日，在我的苦苦哀求之下，大堂經理在經過申請之後，才同意在飯店門口就一路迎接我們，一起給方小怡慶祝生日。
當包間的門被打開的時候，方小怡整個人都驚呆了，屋子四周的牆壁上貼滿了精美的裝飾，桌子上放著一個精緻的蛋糕，上面寫著：方小怡，生日快樂。歐陽和夏沫，向宇和沈雪見我們到來，一起起立唱起了生日快樂。
看著我精心準備的這一切，方小怡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雙手捧在臉上，幸福的淚水噙滿了眼眶，當我們一起唱起生日快樂的時候，方小怡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們到底還要給我多少驚喜啊？」
三個女孩子開心的擁抱在一起。
「謝謝你們，謝謝大家，為了我的生日這麼費心。」大家落座后，方小怡一個勁的感謝著我們。
「這些啊，都是任航的主意，你要謝，就得感謝任航。」夏沫嘻嘻笑著說。
「可不是嗎？昨天下午任航就拉著我來這布置房間了，你看牆上這些掛著的小布偶娃娃和寫著生日快樂的氣球了嗎？這些可都是任航一個一個粘上去的，為了弄這麼東西，他可沒少跟人家飯店求情，等一會吃完飯，他還要給人家打掃乾淨呢。」歐陽解釋著。
「好啦好啦，現在趕緊讓小壽星吹蠟燭了。」沈雪和向宇已經點燃了蛋糕上的蠟燭。
「小怡，趕緊先許願吧。」夏沫和沈雪催促著。
然而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精心為方小怡慶祝的生日，既是第一次，也成為了最後一次，後來的幾年時間裡，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變故，導致每年方小怡的生日，我都未能與她一起度過。
之後的日子，我們全都沉浸在了瘋狂追趕課程的進度中，因為我們要在高二一個學期內趕完高二高三兩個學年的課程，然後留下整個高三學期來複習和測試。
我們生活中每一天每一份每一秒幾乎都被無休息的複習和月考填滿，滿的幾乎沒有時間去吃飯，去休息，更不用說跟方小怡見面了，就連原本晚自習之後去操場遛彎的時間都由每天一次改為了每周一次。
就這樣，每次從操場回來，我們依然會覺得如同犯下了嚴重的錯誤，那些依舊留在教室裡面複習的同學正在做的一道題，也許恰好就會在未來的高考試卷中出現。
緊迫感讓我們倍感壓抑，而我與方小怡兩個人見面時聊的話題，也從平時都喜歡的音樂和小說轉變成了月考中經常答錯的問題。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臨近高考，學校里高一高二的學弟們已經放暑假了，一多半的教室空閑著，教室的後面疊了三四層的課桌，偌大的教室前半部分只留下四排桌子，每列只有八張桌椅，這些教室，已經被布置成高考考場，未來一場決定我們命運的考試，即將在這些場地內進行。
我們在考前三天拿到了各自的准考證和考場地點的信息，很幸運的是，我和方小怡，歐陽三個人的考場就在我們學校，而夏沫被分在了市二中的考點，在考試那天需要早早來學校集合，坐學校的班車一起前往，畢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夏沫顯得有些擔憂。
最後三天的時間，學校不再安排固定的上課時間，同學們可以在學校內自由的活動，想繼續複習功課的就留在教室，老師也會一直待在辦公室，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到辦公室找老師，這樣做也是想盡量放鬆大家的心情，以免把緊張的情緒帶到考場上，影響了發揮。
被我們叫了三年老巫婆的班主任，也沒有了往日凌厲的眼神和急促的話語，取而代之的是令人驚訝的和顏悅色，讓我們頗為不適。
學校也不再封閉，同學們可以請假回家去看看，尤其是那些因為高考而出現緊張情緒的同學，也許與父母在一起能讓他們放鬆下來，學校規定在高考前一天的下午兩點必須準時返回學校，以免晚歸影響了第二天的考試。
我和歐陽都是外地學生，而且對高考並沒有在意到令我們心跳加速的地步，來回奔波反倒可能影響休息，所以我們兩個都選擇了留在學校，方小怡則去了夏沫家小住。
當我們最後一次坐在教室的時候，迎接我們的不再是考前動員和宣誓大會，班主任最後一次點名，答完到后，整個教室里都安安靜靜的，班主任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環視著我們。
當所有人都到齊后，班主任將准考證一張張發到我們手中，叮囑我們一定要保管好。
「這將是我作為你們班主任的最後一堂課，高考完之後，你們將離開這所學校，去大學接受更高層的教育，這三年來，我對你們一直都很嚴厲，甚至是非常的苛刻，但老師真的希望你們能用現在的汗水換來一個更好的未來。」
班主任的話音未落，全班學生起身，深深鞠躬，表達著對老師的謝意。
班主任又向我們交代了一些考試的事宜，最後告訴我們，下午的時間大家可以自由活動，放鬆身心迎接明天的考試。
這個時間再複習也沒有太多意義了，大家都扔下了手中的試卷到操場去放風，我收拾好東西離開教室，準備去找方小怡，好久沒有單獨相處，似乎有說不盡的話，當我快步走出教室的時候，卻發現方小怡正等在教室外面。
相視一笑后，兩人似乎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意。
我拉著方小怡的手往校園外走去，此時此刻再也不會有教導處的老師來干涉我們，方小怡也拋開了羞澀，緊緊靠在我身邊。
「咱們一會去哪？」方小怡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我拉著方小怡一路跑出了學校。
「要到學校外面去嗎？」方小怡問。
那是一面清幽的碧水，整個水庫大約有六七個足球場那麼大，清澈的水面上波紋流連，方小怡不知道在市區的近郊，竟然還有一處如此清幽的地界，我拉著方小怡的手，沿著台階，一步步往水壩上走去，站在六七米高的水壩平台上，扶著欄杆迎著和煦的暖風。
「怎麼樣，站在這裡看晚霞的風景，是不是很美？」我側過身，望著有些出神的方小怡。
半晌，方小怡才幽幽的說：「以前你怎麼沒帶我來過這呢？站在這裡，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很安靜，安靜的只能聽到你的呼吸聲。」方小怡捋了捋耳邊的碎發，目光依舊停留在波光淋漓的水面上。
我和方小怡就這樣緊緊的靠著，一起看著遠處的水面和晚霞，聊著即將結束的高中生活和明天的高考，話題繞來繞去終究停留在了高考志願上。
其實這件事我們在很久之前就曾經討論過，我和方小怡都希望將來能報考同一所大學，這樣我們才能天天見到對方，不至於有相思之苦，只是高考的事，誰又能拿的准呢。
我們這樣的高考大省，一分的差距，就可能差出了幾百幾千名，更不用說考場上的臨場發揮這樣的運氣成分了，所以我和方小怡約定好，就算不能上同一所大學，至少也要在一所城市，這樣周末的時間還可以見面。
方小怡要考北京的大學，之所以要考北京，這完全都是她父親的決定，因為方小怡的父親方文山現在的生意越做越大，公司也開在了北京，尤其是出口貿易這塊，常年都和外國人打交道，所以方文山直接給方小怡定下了目標，北京某經貿大學經管系。
方小怡嘗試過去反抗，但是方小怡在家一貫都是個乖乖女，從來都沒有違背過父母的意願，雖然在方小怡的心中，北京某大學的中文系才是她心中無比嚮往的神聖之地。
因為現在都是出了成績才開始填志願，參照往年各大學的錄取分數填志願，被錄取的幾率還是很大的，雖說我與方小怡的成績有些差距，但也說不定明天考試我會超水平發揮。
而且我也早就在心裡擬好了一份志願名單，全都是北京的幾所高校，這幾所高校往年的錄取分數都不是太高，以我目前的成績，考取這些學校還是十拿九穩的，方小怡也知道我的心思，如果分數真的有差距，也要保證兩個人不要離的太遠。
歐陽和夏沫也都有各自的計劃，歐陽這兩年的體育成績不錯，早在幾個月前，就在提前進行的體育考試中拿到了北京和上海體育院校的專業成績通知書。
而且體育生的文化課分數普遍很低，雖說歐陽這兩年的文化課成績有所下降，但是憑藉之前打下的基礎，他的高考應該是最輕鬆的，歐陽也答應夏沫，到時候夏沫考哪個城市，他去跟去哪。
然而讓人不解的是，夏沫始終未決定好要考哪所學校，想等成績下來了再看，歐陽以為夏沫的成績，考北京上海的211和958高校，就算不是十拿九穩，也不會有太大的問題，所以也就不再追問，只等著到時候成績下來了，大家一起商量報考志願。
方小怡私下裡和夏沫聊過很多關於報考專業的問題，夏沫也說過方小怡很多次，明明理科成績這麼好，心裡卻總想著去上中文系。
「你也不支持我嗎？」一次閑聊中，方小怡又問起了這個問題。
「如果我是你爸，我也會讓你去學經管的，家裡那麼大的家業等著你去接班，而且你頭腦又這麼聰明，學文學？真是浪費了。」夏沫嘖嘖了兩聲，伸手點了點方小怡的腦袋。
我們的高考備戰在經歷了兩年的艱苦奮鬥后終於迎來了這最後的衝刺，高中學業壓力很重，但是我們這群好朋友卻在一起度過了那麼多快樂的時光，我們一起打鬧，一起聊天，一起瘋狂，這裡記載著我們的悲歡離合，再過三天，我們即將徹底告別陪伴了三年的學校，踏上新的征程。
此時的我們還體會不到將來某一天回憶起高中生活時的眷戀，有的，只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卻完全不知道未來的道路上有多少的荊棘在等待著我們。
我還差點忘記了向宇和沈雪兩個人，雖說高中三年我們不再一個學校，但是卻時常通信，六個人的聯繫也從未間斷，向宇在半年前就離開了學校，他打電話通知我們，因為文化課成績不好，所以他老爸托關係將他的戶口轉到了新疆，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高考移民。
這種情況在我們那個時期還是一種很普遍的現象，尤其是高考前的一段時間內，經常有同學的課桌上莫名其妙的就空了出來，人也彷彿人間蒸發了一般，我們經常會私下討論說某某某去那個邊疆地區考試了，某某又辦理了少數民族戶口，獲得了高考加分政策。
而沈雪，三年來的變化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不再是那個說話直來直往，性格潑辣的小女孩，轉而變成了一個沉靜而溫和的大姑娘，她的志願是國內排名第一的醫學院，不過這些倒也完全在我們的預料之中。
我和方小怡就這樣並排站著，遠遠望著夕陽漸漸落於遠方的地平面上，水面上的風還是有些涼意，我問方小怡道：「天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回去早點休息，養好精神明天準備考試。」
方小怡沒有回答我的話，又望了一會夕陽，片刻後方小怡轉過身來面對著我，我握住方小怡的雙手，細滑而有光澤的手指，握在手中是那麼的溫暖。
「你知道嗎？這是我看過的最好的景色，謝謝你帶我來。」方小怡說。
我笑了笑說：「你這算是討好我嗎？你去過歐洲和美國那麼多地方，景色不知道要比這樣一個小小的水庫好多少。」
「不，我沒有和你開玩笑。」方小怡的表情很認真。
我嬉笑著說：「那你跟我說說，你為什麼覺的這裡的景色是最美的呢？」
「因為有你在。」
簡單的五個字，重重的敲打著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