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06年1月某天的23:00點，距離除夕還有最後三十天。

一股寒風鑽進我的衣領，順著領口侵入我的身體，我裹緊了衣服，伸手到口袋裡面，想拿根煙，卻發現最後一根煙已經抽完了。在我身後，是一座偌大的空曠的足球場，覆蓋著厚厚的積雪，彷彿我的心情，早已被寒冷所掩埋，我曾經有過很多的夢想，想象自己有一雙會飛的翅膀，載著我

心愛的姑娘一起翱翔。

而現在的我，就像是這積雪下的球場，被困在裡面，毫無生機，心中僅剩寂靜之聲，我害怕寒冷，害怕黑暗，我喜歡溫暖的春季，和風徐來，就像那年的春天。

1998年4月末

地點：實驗中學初二四班

班主任宣布完近期春遊的消息后，剛剛離開教室，確切的說，是班主任的後背還壓在門線上的時候，整個教室裡面就沸騰了，大夥如同被困在籠中的鳥兒即將被放歸大自然一般興奮，有的學生跳了起來，有的學生在用力的拍打著桌子，幾乎所有人都在尖叫，我和歐陽、向宇一起哼著舞曲、扭起自創的舞步來慶祝學校這一偉大的政策。

如果說有接近99%的同學都在慶祝，而還有1%的人沒有慶祝，那這個人就是方小怡，就在我們瘋狂舞動著的時候，全班就只有方小怡靜靜的坐在座位上看書，彷彿這一切都與她無關似的，而且無論教室裡面有多吵鬧，方小怡的眼中彷彿就只有課本上的文字，她安靜的就像是思想者雕塑一般，完全沉浸在自己學習的世界中。

我和歐陽、向宇三個人花了一天的時間準備春遊的事宜，隨身聽，各種磁帶，零食，還有到時要玩的內容，我們這次要去的是臨市的人民遊樂園，當時的遊樂園可不像現在的遊樂場，那時候還沒有過山車、也沒有海盜船和太陽車飛盤，整個遊樂場里最讓人興奮的就是那座百米高的摩天輪。

夏沫說，以前放暑假的時候，爸爸媽媽經常帶她去，那邊的遊樂園還可以划船，騎馬，坐碰碰車，這些在當時的我們看來都是很刺激的活動。

出發前的幾天，我們所有人都在急切的期待著，希望能到這個我們只是聽說，卻從未去過的遊樂場痛痛快快的玩一番。

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我們三個躺在宿舍的床上侃大山，聊天的時候，歐陽說他跟夏沫約好了，等到了遊樂場，他們兩個就單獨去划船，算是小過一個二人世界。

「我靠，這麼幸福，那我也得帶著雪跟你們一起去。」向宇拉長了嗓門怪叫著。

「你們都跑了，我怎麼辦啊？太不仗義了啊你們。」我抬腿踹了他們兩人一人一腳。

「你啊，就一個人孤獨終老吧。」宿舍裡面響起那首我們最愛的歌。

當我還是小孩子

門前有許多的茉莉花

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當我漸漸地長大

門前的那些茉莉花

已經慢慢地枯萎不再萌芽

什麼樣的心情

什麼樣的年紀

什麼樣的歡愉

什麼樣的哭泣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我們有共同的期許

也曾經緊緊擁抱在一起

十七歲那年的雨季

回憶起童年的點點滴滴

卻發現成長已慢慢接近

「切，我祝你們兩個擁抱在一起。」對於他們兩個如此不仗義的想法，讓我相當不爽，剛轉過身去準備睡覺，向宇就從背後把我給揪了起來。

「任航，我還得問問你，上次吃完晚飯後，咱們兩個送沈雪回宿舍的時候，沈雪把你留下，你們兩個去操場說什麼了？」向宇問。

「原來你小子當時沒走啊，還知道我們去了操場。既然你都看見了還問什麼啊，去操場當然是談戀愛啊。」我拉長了嗓門故意氣他。

「不可能，你趕緊給我說實話，你們兩個去操場到底幹嘛去了？」向宇盤腿坐在我面前，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你先說你們兩個第二天悄悄出去幹什麼了，你說出你們的約定，我就告訴你我們說了什麼。」我提出條件。

「我們，我們那是……」向宇剛想說，卻突然收住了話頭，好像剛剛明白過來似的，問我：「憑什麼我先說啊，你先說，你說完我就告訴你我們幹什麼去了。」向宇拉開一副談判的架勢。

「你愛說不說啊，反正我又不是太想知道。」我翻過身面朝牆躺下。

在關於沈雪的問題上，向宇永遠都不是我的對手，如果你想要挾他干點什麼事情，只要告訴他說知道關於沈雪的某某事情，問他想不想知道的時候，保准他當時的智商直線下降到負數。

「行行行，我先說，我說完你也得說。」向宇說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張單子，我一看是上次月考時的成績單，向宇拿著成績單從最下面開始往上數，一直在倒數十五名找到自己的名字（全班六十名學生），指著自己的名字對我說：「看到沒，哥的成績，45名，比上次月考提升了10個名次，知道為什麼嗎？」

向宇敲打著成績單，滿臉自豪的樣子，見我和歐陽很茫然的看著他，完全沒懂他的意思，向宇說：「實話告訴你們吧，我這麼喜歡沈雪，可是她就是不答應跟我好，我連跟她單獨說說話都沒機會，後來沈雪說，只要每次月考，我的名次能提升10名，她每周出去買磁帶的時候，就讓我陪她一起去，順便還能一起吃個飯。」話還沒說完，向宇就滿臉的幸福感，完全沉浸在了和沈雪單獨相處的幸福中。

「我說完了，該你了。」在幸福中沉浸了半天之後，向宇突然想起來我們之前的交易，滿臉幸福的褶子瞬間恢復。

「沈雪她表弟最近不是也轉學過來了嗎？在三班，她表弟不愛學習，她又管不了，所以她拜託我有空了幫她表弟補習補習功課。」我說了沈雪拜託我的事情。

「就這些？」向宇一臉的不信任。

「就這些，你以為還有什麼？」

「就沒說點別的什麼？我可警告你啊，沈雪我是早晚都要追到的，我知道你小子其實也喜歡沈雪，而且我也知道你們兩個打小就認識，但是是我先追沈雪的，雖然沈雪對你有些好感，但是我相信你肯定不會對兄弟的女人下手的，對不對？」向宇向我發起了攻心戰。

「什麼你的女人不女人的，我壓根就沒想過這麼早談戀愛，就算我對她也有好感，那我的初戀不會是現在，早戀會影響學習的。」

「早戀也不一定就影響學習啊。」一直在聽我和向宇鬥嘴的歐陽說：「這次月考我和夏沫都是前五名，某人沒影響學業，好像也才第九啊。」歐陽故意取消我。

「我那是中午睡過了頭，考試去晚了半個小時，你們兩個走時不叫我，還好意思提這事。」我翻身而起，三個人在床上打鬧起來。

「二零一寢室，怎麼還不睡覺。」寢室門的玻璃上一束手電筒的光束照了進來，管理員用力拍打了兩下寢室門。

「快睡覺，再不睡覺明天告訴你們班主任，都別去春遊了，留下來打掃衛生。」

第二天一大早，學校租用的大巴車就準備到了學校，我們背著背包，按照班級排隊等著車。

馬上要上車了，可沈雪和方小怡還沒有來，向宇著急的往女生宿舍那邊張望。

班長歐陽清點完人數，報告班主任劉老師說，就差沈雪和方小怡沒到了，班主任剛要安排生活委員去寢室找她們，就見沈雪和方小怡兩個人從寢室樓跑了過來，沈雪還背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書包。

「沈雪，你這是準備去露營，晚上不回來了嗎？帶這麼多東西。」向宇伸手要拽沈雪的書包，想掂一掂她到底帶了多少東西，有多重。

「用你管？」沈雪一下撥開向宇的手，哼了一聲，拉著方小怡向車上走去。

「你誤會啦，我是想這麼重的包，讓我來背就行了。」向宇說完跟著沈雪後面就上了車。

這次沈雪沒能夠和方小怡坐在一起，因為沈雪剛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向宇就把方小怡給推開，一屁股坐在沈雪的旁邊，雙手死死的扒著前面座位的靠背，說什麼都不肯起來。

方小怡被向宇一推，差點摔倒，見他搶了自己的位子，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的向後面走了幾步，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前面的歐陽也和夏沫坐在了一起，又剩下我一個人，當我最後上車的時候，才發現只剩下了方小怡身邊還有個位子。

我沖方小怡笑了笑，指著座位說：「這次只能咱們兩個坐一起了。」方小怡也對我回以微笑，一個方小怡所特有的甜甜的笑容。

路上我問方小怡剛才被向宇推了一下，有沒有傷到，方小怡搖了搖頭，略帶無奈的笑了笑，耳邊的頭髮散落下來，方小怡抬手將頭髮捋過耳後，這個青春的小女生，跟沈雪和夏沫比起來，真是別有一番味道，不知道在我內心裡，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歡這個安靜的女孩了呢？

前面不知誰喊了一句：「到了，到了，到遊樂場了。」整車的人都開始興奮起來，向宇跳下座位，站在大巴車中間的過道上扭起了霹靂舞，邊扭邊嚎著劉德華的歌曲《世界第一等》，這首華仔收入在專輯《愛在刻骨銘心時》中的歌，和孤星淚、冰雨一起，成為了當年最受我們喜愛的歌曲，為了能買到這首歌的磁帶，我和向宇、歐陽三人轉遍了學校附近的音像店，最後還是在朋友的幫助下，才搶到了一盤。

而這盤磁帶也成了我們三個人最最鍾愛的寶貝，每個人輪一天，帶著隨身聽，裡面放著劉德華的冰雨，走在學校裡面，那是一件多麼拉風的事情啊。

女孩子們雖說不像我們男生那樣瘋狂，但是每個人臉上也都洋溢著無比嚮往的笑容和期待的眼神，而全班只有夏沫的表情一直很平靜，畢竟她已經被父母帶著來過很多次了。

「咱們先去划船吧。」向宇興奮的建議。

「先去坐摩天輪。」我和方小怡幾乎同時開口說。

「要不還是先去坐碰碰車吧，大家一般都會先去摩天輪那，排隊的人很多，咱們可以先玩其它項目，等摩天輪那人少了再去，就不用排隊了。」夏沫提議說。

「對對，夏沫對這裡比咱們熟，肯定知道怎麼玩比較節省時間，就按照夏沫說的玩吧。」歐陽附和著夏沫。

在遊樂場的入口處，我們商定了遊玩計劃，班主任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和下午的集合時間后，就讓我們自由行動了。

在碰碰車場地排隊的時候，我問方小怡，她和沈雪都背著背包，鼓鼓囊囊的，好像裝了很多東西，都是什麼啊？方小怡笑了笑沒有回答，當時的碰碰車好像是二十分鐘一局，我們排隊的時候，前面一組人還沒有結束，買好票之後我們就圍在場地邊上的鐵欄杆上看裡面的人玩。

碰碰車相撞發出的砰砰聲和車上的人被撞時，身子東倒西歪的樣子，讓我身邊的方小怡害怕的捂住了嘴。

「雪，一會進去了，我保護你，誰敢撞你，必須從我的身體上開過去。」向宇拍著胸脯跟沈雪說。

「你還是先保護好你自己吧。」沈雪白了向宇一眼。

「一場是十輛車，咱們有六個人，不如一會咱們一致對外，撞其它四輛車。」夏沫的提議得到了我們的一致同意。

前面的人很快就結束了，我們進場后，各自上了一輛碰碰車，跟我們六個一起進場的，是三男一女，上車后，管理員進到場地裡面，介紹碰碰車的使用方法，如何前進，如何剎車，還大聲吆喝著讓我們綁好安全帶，還挨個的走到每個人的車前，用力拽拽每個人身上的安全帶，檢查有沒有綁好。

管理員在操控室里用擴音喇叭喊：「遊戲開始后，所有人都不允許解開安全帶，沒停止前不允許下車，過程中有不舒服的可以揮手示意。」管理員按下按鈕后，一陣轟隆隆的響聲過後，所有的車輛都被通上了電，遊戲正式開始。

由於之前已經商定好了戰術，我和歐陽、向宇一直在撞另外三個男生，而夏沫、方小怡和沈雪則和另外一個女生混戰在一起，其實主要還是夏沫和沈雪兩個人一直在撞那個女孩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