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場夢
半小時后，哭腫了眼的孫莉芳端著兩碗清湯寡水的挂面從廚房走了出來。
聶斌已經坐在桌邊等候多時，一見到孫莉芳，便立刻起身，準備幫她端面。
可孫莉芳見他過來，又一次朝後躲開，一不小心撞在凳子腿上，手中的麵湯立刻濺了出來，灑在手上，把她潔白如玉的手腕燙的通紅。
瞧見這一幕，聶斌的臉色頓時變了，可還沒來得及張口，就見孫莉芳急忙將麵條放在桌上，隨後低下頭，整個身子都緊縮著喃喃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道歉做什麼？」聶斌皺了皺眉，然後快步跑進廚房，一邊尋找香油，一邊對孫莉芳道，「莉芳，香油在哪呢？我怎麼找不到？」
「香油……用完了。」
孫莉芳言罷，又急忙聲音顫抖地解釋道：「你要的話，我現在就去買……」
只可惜，話還沒說完，她就想起了自己兜里連五塊錢都沒有，上哪去買什麼香油呢？只好將後半句話硬生生地憋了回去，生怕聶斌聽到后再對自己發脾氣。
「沒有香油了？」聶斌並沒有察覺到孫莉芳的異常，而是繼續在廚房裡尋找著，「那醬油也行，在哪呢？」
「柜子右邊的架子上。」孫莉芳急忙回答。
在孫莉芳的指引下，聶斌總算是找到了醬油瓶子，裡面只剩下了大概兩個指節的高度，但用來塗抹燙傷的部分也足夠了。
返回客廳，聶斌二話不說，便拉著孫莉芳朝廚房走去。
這一舉動，嚇得孫莉芳整個人都僵硬了，她回過神來，立刻拚命掙紮起來。
她以為自己的猜測要應驗了。
要挨打，她寧可選擇在客廳挨打，畢竟，廚房裡有刀。
但小胳膊畢竟擰不過大腿，加上常年營養不良，孫莉芳的力氣根本比不過聶斌，很快就被他拽進廚房。
緊緊閉上雙眼，她已經做好了接受一頓拳打腳踢的準備。
至少，不能叫出聲來，不能讓卧室里的女兒聽到自己的慘叫。
孫莉芳心中這樣想著，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卻讓她以為自己還沒有睡醒。
只見聶斌抓住孫莉芳的雙手，放在水龍頭下面，用自來水一遍又一遍地沖洗著她被燙傷的手腕，直到皮膚不再那麼紅時，聶斌才關了水龍頭，用自己的襯衫幫她擦乾胳膊，又把一旁的醬油倒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替孫莉芳塗抹著。
一張沒有塗抹口紅卻依舊紅潤無比的小嘴驚訝地張著，孫莉芳完全無法理解，自己丈夫此時此刻的所作所為到底有何用意。
「燙傷了要趕緊用冷水沖洗，最好能抹點葯，不然容易發炎。」聶斌全神貫注地塗抹著醬油，並沒有注意到孫莉芳臉上的驚詫，「我估計家裡沒有燙傷膏，所以抹點香油或者醬油都可以，只不過效果差點。」
這些民間土方，孫莉芳自然知道，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聶斌尋找這兩樣東西，竟然不是要往面里倒，而是為了給自己治療傷口。
說不出來的感覺縈繞心間，這一刻，孫莉芳忽然感受到了這三年來從未感受過的，一種被稱為關懷的東西。
「你……不生氣嗎？」
孫莉芳有些不敢相信，於是便壯著膽子問道。
疑惑地抬頭看了一眼，聶斌咧嘴笑了笑道：「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以後小心一點就好了。」
「不，我是說，你不生氣我把面弄撒了嗎？」孫莉芳追問道。
見她如此疑神疑鬼，聶斌心下一沉，頓時想起了之前融入腦海當中的那些回憶。
意識到這個「聶斌」給孫莉芳留下的心理陰影，他沉吟片刻，便抬起雙手，扶住孫莉芳的柔弱的雙肩道：「不生氣，我以後都不會生氣了。」
反正，之後回去，這個「聶斌」應該就會死掉吧？
聶斌心想，這身體原本的主人雖然不是個東西，但好歹也讓自己附身了一回。既然有緣，他打算臨走前，讓原本的「聶斌」能夠留個好名聲。
聽到丈夫的回答，孫莉芳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可心裡卻如波瀾萬丈一般。
她擠出一抹微笑，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麵條道：「快吃面吧，快涼了。」
「嗯。」聶斌點了點頭，「你也快來吃飯……對了，穎兒呢？」
他忽然想起，「聶斌」和孫莉芳還有一個叫聶小穎的女兒，於是便開口問道。
聶小穎三歲，長得很像她媽媽，打小是個美人坯子。
只可惜，在這個被「聶斌」糟蹋的一團糟的家庭當中，她的營養一直都跟不上，所以長得十分瘦弱，還面黃肌瘦的，看起來有些可憐。
「穎兒還沒醒，」孫莉芳瞥了眼角落卧室的房門道，「要把她叫起來嗎？」
「幹嘛要吵醒她？讓她接著睡吧，我就是問一下。」
聶斌笑著坐到有些晃動的椅子上，捏起筷子夾了一大口麵條塞進嘴裡，吃的噴香。
見到這一幕，孫莉芳總算放下了半顆心，隨後小心翼翼地端著面碗，坐到了聶斌正對面的位置上，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就在這時，聶斌餘光發現自己碗里比孫莉芳碗里多了一根火腿腸，於是便問道：「你不愛吃火腿腸？」
「家裡就一根。」孫莉芳愣了愣，隨後弱弱地回答道。
聶斌一聽，眉頭登時皺了起來，他端起碗繞過桌子，然後將面中的火腿腸夾了起來，放進孫莉芳的碗中道：「火腿腸還是你吃吧，瞧你瘦的，一陣風都能把你刮跑咯。」
言罷，他便折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後再一次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宿醉嘔吐加上一整天沒吃東西，聶斌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這一碗清湯寡水的挂面，在他眼裡真是山珍海味都不換。
看著不遠處吃的噴香的丈夫，孫莉芳的眼前逐漸變得模糊。
她覺得自己彷彿正在夢中。
因為，只有在自己的夢裡，聶斌才會對自己這般溫柔。
但即使是夢，對孫莉芳這幾年的遭遇來說也算是奢侈品，她苦笑了一下，緩緩夾起眼前的火腿腸咬了一口。
香，一根普普通通的金鑼火腿腸，卻透著一股甜蜜的味道。
就在孫莉芳沉溺於自己的美夢當中時，大門那邊卻忽然傳來一陣陣急促地敲打，嚇得她從美夢中驚醒，急忙放下筷子，眼中充滿了恐懼。
「聶斌，你大爺的在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