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小王八，講故事
我來之前跟王茹發信息說過不回家了。
我接通電話。
「焦滿羊你在哪兒？」王茹聽起來不是很高興，感覺她要罵我了。
「外邊兒。」
「你做什麼夜不歸宿？你以為我管不了你了是嗎？」王茹好像是生氣了，我上一句話態度和語氣確實是太隨便了。
「幹嘛，又不是頭一回……」
「你還說！在那小地方和這裡能比嗎？你在那兒混，我管不著你。你到這裡來混，出了事情誰幫的了你？大晚上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去哪兒？別成天爛混，我告訴你，趕緊給我回來。你在哪，我去找你！」
真生氣了？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您是不是在開玩笑啊王茹同學……明明星期五自己出去玩了，我回沒回家都不知道，我生病了也不知道。
「我在我同學家，沒事兒呢。你別擔心我了。」我盡量把聲音放輕，跟哄小孩兒似的。
「同學家？你聲音怎麼這樣？你是不是跑出去喝酒了！」
……
「我感冒了。不信你問鬍子毅。」
「我怎麼不知道。你說說你，中午不回家，晚上也不回家，又不是只有我們兩個人住，你讓小姨和姨父怎麼想？趕緊的，快點兒回來。」
「那個，外婆。」我欲言又止，但不得不說，「我申請住校了。」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我還要再補充，王茹便把電話掛斷了。
「你真不回家了？」文橘看著我，問道。
「那又不是我家，況且住校申請都交了。」
今天填表時我並未過多思慮，現在想起來覺得好愧疚，很對不起王茹。
「表還在許清那兒，今天下午沒有班主任的課，他沒來。明天早上也沒有。」
「我再想想吧。」
「嗯。」
文橘讓我睡客房，我才不去呢，這是多好一個套近乎的機會啊，洗好澡直接跑文橘的屋裡了。她又沒有潔癖，兩個女生睡在一起有什麼。
「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吧。」我扯了扯被子，提議道。
「還是我講吧。」
難得那麼主動。
「好吧那你來。」
文橘側著身子，手撐著頭，面向我。
「從前，有一個古老的海下王國，國王要選護國使者，要求參賽者的體重必須是一百二十斤。小烏龜興緻勃勃，信心滿滿地來參加比賽了。它通過了國王的每一項測試，唯獨測體重時，發現只有一百一十九斤，於是遺憾退場。
小烏龜難過極了，回家的路上止不住哭泣。小蝦米看見他哭的這麼傷心，便問他『你怎麼了，小烏龜？』，小烏龜將事情娓娓道來，小蝦米游進小烏龜殼裡，開心地說『我正好一斤，你快回去再稱一次吧』。於是小烏龜帶著小蝦米又去參加比賽了，不出意外，小烏龜被選中了。
但他害怕事情暴露，止不住地發抖，直把小蝦米抖了出來。國王問他，你在龜殼裡做什麼？你猜小蝦米怎麼說？」
「我，在龜殼裡打麻將。」
文橘笑了笑，才道：「小蝦米說，『我在給小王八講故事』。」
我也笑了起來，沒想到被文橘套路了。
睡覺之前，我把大宋和上官啟的拉黑解除了，不論怎麼說，不讓他們解釋是我太衝動了，他們並沒有談個戀愛還要向我報告的義務。
我閉上眼睛，在床上干躺著，幾十分鐘有餘，卻沒有絲毫睡意。我翻了個身，只聽見房間里鐘錶嗒嗒轉動和文橘均勻呼吸的聲音。我睜著雙眼，看見窗外的月光很淡，夜風很涼。
什麼時候睡著的我記不清了，只知道一定是後半夜。早晨文橘翻身起床的動作很輕很輕，但我馬上就醒了。
回學校的路上我一言不發，心裡想著還文橘一個安靜，卻不想她倒主動開口了。她道：「你和黃嶼是朋友吧。」
我點頭，答道：「之前認識的。雖然看起來不太靠譜，但其實人挺好的，真的。」
文橘將信將疑地看了我一眼，沒有發表任何看法。我心想千萬不能太心急，目的性表現太強的話，很容易功虧一簣，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故作不知，問道：「怎麼突然說起他？」
她只搖頭，沒提加好友的事情。
我放兜里的手機震了震，我本來打算到了學校再看，可沒過多會兒，又震動起來。
上官啟的消息。
「羊寶？」
「我們還打算你再不接電話就直接找外婆了，你現在在哪兒？我們在你小姨家附近」
我的腳步頓住，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上官啟他們過來找我了。文橘見我不動，便也停了下來，問道：「怎麼了？」
也沒怎麼。
我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麻煩精。
「我可能，先不回去了，有點事情。」我說著拉起文橘的手，「你幫我跟老師請個假。」
文橘只思索片刻，便點頭，答道：「好，那有需要的話跟我說。」
到達上官啟說的，盧藝家附近的那家咖啡廳時，我看見大宋站在門外等我。
我輕輕吐了一口氣，才向他走過去，他一看見我便小跑過來，笑著要拿過我懷裡的雙肩書包，我向後退了一步，把書包背到身後。
大宋的笑容僵了幾秒，接著收回手，說道：「背書包像個小學生。」
「……好裝東西。」
你才小學生你全家小學生。
「你又生病了，有點鼻音。」
「嗯。」
我跟在大宋身後|進了咖啡店，上官啟正低頭看手機。一副四人座的桌椅，清冷的燈光打在她臉上，看起來有些不真切。也的確有些不可思議，我一個小脾氣，一對小情侶一起跑來看我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三人行，必有電燈泡。
我們在一起時，大宋總會坐在我旁邊，或許是小時候的習慣吧。他對我從來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無話可說就一同沉默，會摸我的頭，我也牽過他的手，可其中沒有任何隱晦的感情。他對上官啟的好，和對我的，是不一樣的。
或許這就是他們常說的：大大方方是友情，小心翼翼是愛情吧。
我走近，在上官啟對面坐下，順便把書包擱在我旁邊的椅子上。上官和大宋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到書包上，彷彿那是個什麼十分了不起的東西，目不轉睛。實際上，那只是個素白色，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帆布書包。
那是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管文橘借的。
我率先打破沉默，道：「吃什麼？」
他們這才將目光從書包上移開，大宋坐到上官啟身邊的椅子上。
上官啟嘆了口氣，才放輕聲音對我說：「羊寶，你聽我說。」
我點頭：「嗯。」
「我不知道你現在是怎麼想的，但我們都是你很好的朋友，你在我和大宋這裡，位置是無可替代的。你可以發脾氣，可以不開心，甚至你不喜歡我們在一起我們可以分開。」
大宋聽到上官啟的最後一句話后，明顯愣了一下。看來最後這句話上官啟沒和大宋商量過。
「但是你不可以不理我們，我們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玩具，不是你不開心了就能把我們丟在一邊。你聽明白了嗎。」
我張了張口，什麼也說不出來，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以前刷到過的視頻里的一句話：同他人談話時，應該把「你聽明白了嗎「改成「我說明白了嗎「，這樣更顯高情商。
……
「那你們瞞著我幹嘛？」
事實上，上官啟一番話說出口，我已經開始心虛了，氣勢早已站不住腳，我還是頭一回看見她這麼認真。
「你又感冒了？不是跟你說換季的時候多穿點不要嫌麻煩嗎。嘖，不說這個。說真的，這件事情難道我們提前幾天告訴你，你就不會鬧脾氣了嗎？你還是會覺得，為什麼上官和大宋背著我好在一起了，為什麼三個人的故事我總是多餘的一個。是嗎，羊寶？」
我無言以對，只覺得自己的小九九赤裸裸地暴露在他們眼皮下有些尷尬，以及他們兩個真的是我肚子里的蛔蟲。
不知如何作答，我點頭。
畢竟她說的確實有道理。
「我承認，我確實經常覺得你在扮演一個電燈泡的角色。我們有時候也會忽略你，但你也能看得出來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對嗎？」
對對對，看出來了。但是你們真的把我看做電燈泡而且還在三個人都在場的時候說出來算什麼？我的下巴都要被雷掉了好嗎。
我沒忍住翻了剛白眼，趴到桌子上：「我恨死你們了。」
只愣了幾秒鐘，上官啟便笑出聲來，走到我身邊，跟我擠在同一個椅子上。她一隻手摟著我，另一隻手揉亂我的頭髮，笑道：「我們也恨你。」
我抬頭，正好看見大宋看著我們兩個，也在笑，我沒由來覺得我們仨像一家三口，但事實上我比上官啟還要高。
由於上官啟和大宋是偷偷溜出來的，見過我之後便回去了。我一個人回學校，迎著清晨的微風，踩著鋪了一路的陽光，腳步格外輕盈。
我也沒想怎麼樣，只是證實自己是否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