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 蓼兒窪三阮擒四將(下)

第九十五回 蓼兒窪三阮擒四將(下)

上回且說晨『露』里煙塵滾滾,鄆城縣內殺出張叔夜大軍來,董平使斥候與之交通,知曉趙楚引軍正在前頭,因此又要行那前後夾擊之事。

趙楚冷笑道:「這廝們好一番算計,前番數萬精銳困我不住,如今彼盡為敗軍,心膽尚在懾中,焉能困我?如今,切莫遲疑,直上梁山泊,往南山而行,一路多有沼澤,也好三阮行事,困他手腳!」一時俱發,這騎軍一行,山東連番戰,便是些流寇,如今都是精兵,待動時,便是後頭又潑天富貴,封侯的功勞,視也不見一眼。[.lvsexs.|com|]

那董平一眾,後頭叫道:「反賊要遁入梁山泊里,休教走脫!」

一面搖動大旗,與張叔夜軍呼應,又自分出一部,要繞道前頭將去路掐斷,看時,不知何處又得戰馬,竟是一彪騎軍。

石寶喝道:「好知我軍喜好戰馬,巴巴送來,休教他手裡糟蹋去也——待俺沖他一陣,再奪三五百匹,山寨里也有個落頭,不教王倫那廝嗤笑俺們一路奔逃!」趙楚綽起畫戟,眾人便知這中軍調遣都在崔念奴手裡,只聽說道,「官軍畢竟人多勢眾,張叔夜能臣也,固知我處心思,這騎軍雖不甚眾,倘若是我,定以之為餌,『惑』使一支人馬搶奪,只消那戰馬里兌以『葯』料,行必不能遠。到時乃為我有,棄之不舍,方是累贅!」

於是居在中心,教何元慶與石寶兩廂拱衛趙楚沖陣,又教孫安鄧飛斷後,將花榮置在偏先地帶,要以神弓建功,將其餘眾人,納之當中,金鞭遙指張叔夜中軍,崔念奴喝道:「大敵當前,非特只要戮力同心,也須眼觀六路,只見我金鞭指處,便是前鋒所向。令既下,盡須謹遵,不可生貪婪之心!另,倘若官軍追趕甚急,珠寶累贅,可棄之不顧!」

火焰駒極快,趙楚不敢縱容盡情,挽住韁繩顧左右而奔,越過官道,眼見衝突在前,陡然崔念奴金鞭又指它方,當時唿哨一聲,這一潑騎軍,恰似潑水般,官軍面前繞出一個圓弧,擦過前鋒,拋將出去。

可憐張叔夜引來大軍,眼見騎軍要行沖陣之勢,半路里急忙扎住腳跟,方將圓陣結起,卻教他晃過,待要起步再復追趕,已教落出好大空子來。那廂董平引五路人馬與張叔夜廝見了,謂道:「此四路人馬,便是左近豪強人家所有,聞聽賊勢浩大,要助太守一臂之力!」

張叔夜平素最是注重儀錶,如今連日行軍,雖鄆城縣裡糊塗擦洗過了,滿身征塵,鬢有霜花,面容愈發清矍,他尤如此,宗澤更是不堪。

那張叔夜便問董平:「賊既要上梁山泊,將軍既為此地人,當知仔細,可有教下官?」

董平尚未答話,一旁祝彪道:「這賊一夥,既許以義氣,便是他水泊里有安排,能有幾多舟船?早一番,必然挪轉不盡。如此,賊必留以斷後,以全他弟兄義氣,不如使軍中健將,銜尾追殺,休教他從容又征舟船,只消纏住一個,賊便是大部入了水去,也須返身來接應,到時背水一戰,我軍部分好歹,休與他言論,只管一發殺出,囫圇總能據全功,他若不肯落水逃生,必成『亂』刀下鬼。便是他落水上山,那白衣秀士王倫,十分心胸狹窄,那賊酋既有一身本領,又是名滿江湖的人物,大蟲一般,王倫如何敢留?便他敢留,能擋太守大軍幾日?到時使一口舌伶俐之人,往山寨里下書分說,成,則賊酋成執。便是不成,王倫既起殺心,那廝們何敢坐以待斃?必起全力火併水泊之中,到時,他兩個賊自相殘殺,元氣大傷,順手除之,則易如反掌。」

張叔夜大喜:「善!便依你之見——既是你主見,當為第一路前鋒,引你三庄人馬銜尾追去。」又喚董平,「你可為第二路先鋒,距前五里之外接應,若見賊蹤,當同心殺敵,不可分了親疏,待事成,天子面前,下官自有一份保舉。」

兩人應命而去,張叔夜又換大到關勝來,責道:「本選汝來,願借勇力,為朝廷效命,如今以汝本部一部,作第三路先鋒,又五里之後,接應他兩路,不可怠慢,仔細軍法處置!」

關勝點了郝思文宣贊三個,引本部五百校刀手而來,半路里宣贊十分不滿:「一般為國家出力,張嵇仲太過,何必偏生責難我等?如此行事,好不教人心寒!」

郝思文自不肯多言,關勝嘆道:「休說朝廷里爭權奪利,本便是常事。你且看這一夥好漢,義氣為先,慨然赴死,似有一段精氣神,在他心頭裡共識。這般軍,怎生落敗?至此,張太守尚不知將他作平生大敵待,只顧剿殺心切,某心裡,知今日這番追剿,張太守心內當已知端地,他是個清流的出身,先奪我大部軍權,又教你我接應前頭三路,只怕未必便是好意——休說他,我等須自己謹慎,莫教又入彀中!」

此處不提,且說祝彪心如烈火,一心只要雪恥,如今張叔夜將令之下,將三庄都交付手中,禁不住有春風得意的心,眼見扈家莊上下默然低頭只顧趕路,李家莊上下,待他能有幾個心服的?又看扈三娘怏怏不樂模樣,將撲天雕李應蠟黃面目瞧將兩眼,心下生出個毒計來,語道:「且慢——賊詭計多端,只怕前路里早有埋伏。扈家莊五百人,手段高強,至今未折一人一騎,堪稱奇迹,當是久戰之兵。你等且為前部,我在中軍,李家莊上下,備作後手!」

若在平日,扈三娘少說也分辨他幾句,如今竟一言不發,只將祝彪上下瞧將兩眼,引莊客們離了大隊,快步往前去也。

愈往前頭走,官道上馬蹄印便愈發模糊,漸漸不能清晰見到,那官道之下,便是成片的葦叢,密匝匝遮住了遠近——原來這梁山泊,本便是河水泛濫造成大澤,所謂八百里水泊,只是水草豐茂最甚處,遠遠往周遭蔓延開來,卻是葦叢之下沼澤濕地,如今久旱,倒也勉強可行得人。

那祝彪與李應隨後并行,祝彪畢竟心頭忌憚,乃道:「張太守既點我權作個主,上下合該有個分寸,只聽朝廷里規矩,倘若上司為困,而下屬發力不周,合當問罪與賊同謀,李員外,可知此事焉?」

李應為人陰沉多算,淡然橫祝彪一眼,漠然道:「一般為國家出力,自然不肯如此。」

祝彪安下心來。

哪裡想,漸漸已得水氣撲面,梁山泊當在前頭,祝彪精神大振,又看前頭小道盡頭,孤寂一片村店,酒旗迎風招展,前頭有十數條舟兒輕輕『盪』『盪』,卻不見趙楚一行騎軍,乃大笑,道:「合該我等搶了先機,先將那裡酒店佔住,收繳舟船,斷他退路!」

一語未畢,蘆葦叢里一人笑罵道:「教爺爺好等,這番卻往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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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平駭然又逃,那鐵槍架住他雙槍只一別,臂膀便似脫臼一般,如今方知扈三娘果然不曾作假,這賊酋,真真有不世手段。

狹路之上,五路主將盡為所敗,從者哪裡有心死戰?教這騎軍,第一個何元慶鑿開血路,輕輕一衝,破出圍去。只是畢竟他人多勢眾,『亂』戰里,騎軍也折損盡百,那莊客們大都江湖中手段,先戳馬,再殺人,恨得趙楚厲聲叫道:「待破賊,必往你各處拜會,彼時休怨!」

那祝家莊的,惱心最甚,知曉軍伍里報功須憑首級,揮刀砍殺,崔念奴心下道:「山東傳言祝家莊廣有錢糧兵馬,戮之而取,如今倒是個借口。倒是這扈家莊,刀不見血,虛聲吶喊,莫非果然有緣故?」

她哪裡知曉,臨行之時,扈成膽小謹慎,牢牢叮囑:「這一夥反了天的漢子,只消走脫一個,恩怨便有百倍,休逞一時之能,惹出這伙殺天的強人來。如今庄內與祝家十分不合,休江湖裡了斷自家退路。」

由是扈家莊人,盡皆謹記。

一時殺出血路來,辨明上下,望南山便走,董平驚魂初定,暗想道:「如今連番大敗,都成就他不敗金身,張太守便在左近,只消歇息半日,大軍定來,如今若不能夥同他等銜尾咬定,豈非到頭的功勞,拱手送人?」當時喝道,「張太守大軍,即刻便來,這賊們睚眥必報,倘若此時罷手,功勞拱手送人,更教落個禍端,何不努力?」

騎軍奔行半日,眼見前頭葦叢艾艾,情知梁山泊便在眼前,趙楚道:「三阮並未妥當布置,如今奔入水邊,反斷自路,可往郊野里去,待明日早時,正好上山!」

石寶抹去滿面血漬,笑道:「哥哥既有安排,想必山上王倫那廝,也有後手了卻,只憑哥哥吩咐便是。」

便在那郊野里,飄忽不定,可憐後頭五路殘兵,遠遠能見人影,近了卻無蹤跡,苦了雙腿,見天『色』黃昏時候,行也行不得一步,又教後頭趕來孫安騎軍自中心裡鑿穿而過,又損許多人馬。夜半歇息時候,扈家莊的教祝彪一眾好生奚落責難,若非董平策應,自家已火併起來。

堪堪挨到天明,前頭遠遠里馬蹄聲起,那一夥已起了身來。

自鄆城縣那廂,官道上清涼晨『露』留不住煙靄,乃是張叔夜大軍到了。

這一遭,正要成就英雄名聲,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說。

稍後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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