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人蔘、巨蛇、土地廟

夕陽西下。

一人一狗走在嶄新的水泥路上，剛剛的一場大雨將路面沖刷的一塵不染。風吹着兩側禾苗微微搖曳，雨後的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昏黃的夕陽，將一人一狗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

要想富，先修路。

這是寧初擔任村長后做的第一件事情。

老家的村子實在太偏僻了。

三面環山，唯一能與外界連通的村口還被一條河擋着。

泥濘的道路伴隨了寧初整個童年，他沒想到，自己都大學畢業這麼久了，這條路竟然還是這副模樣。

尤其是下雨天，泥濘不堪。

每走一次都是折磨，甚至於一度成為他童年的噩夢。

路不好，村裏的土特產就運不出去，最後只能爛掉。

這就導致村子裏的經濟一直很差，家家的年輕人只好跑到外面城市打工，謀出路。

空巢老人、留守兒童隨處可見。

寧初大學畢業后留在當地的城市工作了幾年，但職場上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很快將他的激情耗盡。

久而久之，熱情不在，剩下的只有厭惡。

直到兩年後的某一天，和腦殘領導大吵一架后，他將那封在抽屜里躺了很久的辭職信摔在領導面前。

老子不伺候了，智障玩意！

在說出這句憋了很久的心裏話后，寧初長吐了一口氣，只覺得彷彿重生了一般，一掃陰翳，豁然開朗。

這一刻他才恍悟。

其實讓自己疲憊的並不是工作，而是工作中的那些……大傻叉！

寧初沒有一刻停留，帶着所有積蓄，毫不留戀的離開了這座白天忙忙碌碌、晚上燈紅酒綠的城市，回到老家。

屆時，剛好趕上村裏在選村長，他就頭腦一熱參加了競選。

作為村子裏的唯一一個大學生，他以絕對優勢贏得了村長之位，從此踏上了帶領村民們奔小康的路。

……

「你丫的踩了一腳泥，別扒我！」

「死狗，回來。」

「瑪德，那是牛糞，不許吃……」

空曠的小路上，不時傳來寧初氣急敗壞的吼聲。

然而，他越是大吼大叫，身旁的小黑狗越是興奮。

短短的尾巴像螺旋槳一樣不停搖晃，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無限的好奇心，不管遇到什麼都要先聞一聞，然後再舔一舔。

咦？這是什麼？

哦，好像是屎……問題不大。

寧初額頭上青筋暴起，就這麼一會功夫新洗的褲子上已經滿是狗爪泥印，氣得他暴跳如雷。

「呼，自己撿的狗，不生氣，不生氣。」

「它還是個孩子，我不跟它一般見識。」

「冷靜，冷靜……」

寧初不斷深呼吸，調整心態。

小黑狗是他幾個月前在縣城撿到的，一隻普通的中華田園犬，不過名字很霸氣，叫：大王！

明明是土狗，卻有着比肩哈士奇的獨特氣質。

「幹什麼呢？老遠就聽到你大喊大叫的。」回到院子裏時，坐在門口看店的老媽瞪了他一眼。

村子裏唯一一個小賣部就是自己家開的。

「汪汪！」

大王似乎知道這個女人正在幫自己出氣，立馬搖頭晃腦的湊了上去，發揮舔狗的本性。

寧初抖了抖褲子上泥印。

「我昨天剛洗褲子，瞧讓這死狗扒拉的，氣死我了。」

榮琴聞言翻了個白眼：「那是大王和你親近，別老死狗、死狗的，小傢伙多可愛。是不是？」

說着話時，她伸手摸了摸大王的小腦袋，眼中滿是寵溺。

大王立馬躺在地上，將肚皮露出來，一邊舒服的享受着撫摸，一邊瘋狂舔她的手掌。

寧初滿臉鄙夷。

這一幕，讓他想起當初領導巴結老闆時的德行，簡直一模一樣。

「小傢伙，真可愛。」

榮琴越看越是喜歡，任大王的舌頭舔在手上。

寧初搖頭一嘆，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不過剛走到門口，他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了老媽一眼。

「媽，忘記告訴你了，這傢伙剛舔完牛糞。」

「……」

榮琴笑容一僵，臉上的寵愛之色漸漸凝固。

寧初憋著笑，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間中。

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后，他坐在電腦前繼續做着未做完的筆記。

【母豬的產後護理……】

【鴨子不下蛋怎麼辦？首先排除是公鴨的可能……】

【村裏的老牛總喜歡吃嫩草，這不是病，因為所有老牛都喜歡吃嫩草……】

寧初盯着電腦聚精會神，筆記本上記得密密麻麻。

路修好了，下一步，他準備帶領鄉親們搞畜牧養殖。

主打『綠色健康食品』。

現在的有錢人都注重健康養生，他們吃慣了山珍海味，現在開始喜歡綠色無污染、無公害產品。

煙雨村要山有山，要水有水。

把牛羊往山上一趕，有都是青草給它們吃，既健康又能減少餵養成本，幾個小孩子就能放；村子裏又有那麼多水田地，把鴨子放進去，蝗蟲、螞蚱隨便吃……

當然了，想法是好的，真正實施起來肯定還會遇到很多困難。

但是沒關係，有困難就解決困難，總不能因為害怕困難就什麼都不做吧？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學習養殖知識，篩選適合村子養殖又受市場歡迎的品種。

「汪汪！」

大王在院子裏歡快的叫了起來，搖頭晃腦的向一名中年人跑去。寧初的父親，寧愛國下地回來了。

寧愛國拍了拍大王的小腦袋，走到井邊打水洗了一把，隨後走到屋子裏擦了擦臉。

這時，榮琴已經將飯菜端了上來。

寧愛國自顧自倒了二兩白酒，問道：「好香，今晚吃什麼？」

「燉狗肉！」榮琴瞟了眼大王，兇巴巴的說道。

「……」寧愛國看了眼腳下的大王，小聲道：「你惹母老虎啦？」

「汪汪！」

大王歡快的搖了搖尾巴，表示問題不大，我扛得住。

寧愛國嘿嘿一笑，美滋滋的喝着小酒。這時，做完筆跡的寧初走了出來。

「爸，我陪你喝點。」

「來來來，咱爺倆整點！」寧愛國欣然接受。

晚霞染紅了天邊，一家三口外加一條半大的小黑狗，在歡聲笑語中度過了溫馨的晚餐。

……

晚飯後，寧初打着哈欠躺在床上。

鄉下沒什麼夜生活，再加上今晚酒喝的有點多，他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睡夢中。

寧初出現在一座森冷的黑松嶺中。

天空灰濛濛的，四周滿是參天大樹，地上怪石嶙峋。在一聲聲奇怪的嘶吼聲中，他看到荒草中立着一座破舊的土地廟。

呼~

寧初豁得睜開雙眼，目光盯在天花板上。

從三年前開始，這個怪夢就一直纏着自己。

當初還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精神出了問題，甚至看過心理醫生。不過不管怎麼做，這個怪夢還是每隔半個月就出現一次。

比前女友的大姨媽還准。

而最近一段時間，怪夢出現的頻率突然頻繁起來。

從每半個月一次，到後來的一周一次，現在幾乎每天都會出現，除非不睡覺。

寧初終於扛不住了。

一月一次可以忍，一周一次也能忍，一天一次……真吃不消了！

而且，似乎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夢中的地方，就在煙雨村後山。

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但他就這麼覺得。

所以。

這次回家，除了厭倦了城市生活外，他還有另一層目的：看看這個糾纏了自己三年的怪夢到底是怎麼回事。

上午他已經約了發小『黑子』，明天一起進山。

而且這段時間，通過和村裏人的旁敲側擊，他基本鎖定了夢境中出現的地方……

後山深處，黑熊嶺！

「希望明天一切順利吧。」寧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重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