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世輪迴

「妖女！你可認罪？！」

老人義憤填膺喝道，天空也因這道正義凜然的聲音而愈加陰沉了。

東方明嬋雙目無神地被綁在了火刑架上，她聽到聲音才有了些反應。

無力地抬頭，她並沒有看向老人而是看向了空蕩的王座旁那個身披威武鎧甲的男人。

她的眼中無任何的光彩，這雙眼睛曾被認為是王朝最耀眼的黑曜石，可很快就會變成一抹誰都可以踐踏的灰了。

她看向的男人名叫李楠書，是新帝國建立中首當其衝的大功臣。

誰曾想，她這個前朝公主居然為了這麼個男人，不惜背叛了自己的父皇、顛倒黑白、從未染指過鮮血的雙手親自將多少人送上了絕路。

現在，這個男人高高在上地看着她，她再清楚不過那個眼神是什麼了——骯髒。

「燒死她！」

「燒死這個妖女！」

民眾的聲音傳入了東方明嬋的耳里，她沒有流眼淚，她知道這是她罪有應得。

「你可知罪？！」

老人厲聲再下。

昨夜的李楠書與她說的話依舊縈繞在耳畔。他說，只要她把一切的罪都認了，他可以放前朝二皇子一命，不再去追究他的行蹤，讓他苟且一生。

「本宮何罪？」東方明嬋自知自己死路一條，但她還是想知道，李楠書究竟給她安上了多少罪名。

她居然還在用本宮這個稱呼……真可笑，這妖女還覺得自己是公主嗎？

「殘害十八口忠良、火燒伊梨園，殘殺同族，召喚妖魔……」

老人宣讀著東方明嬋一條條的罪狀。

「以及，誘騙李將軍，並且毒殺未遂！」

東方明嬋安靜地聽着自己的「罪狀」，她的確是犯下了不少罪，在這些罪狀裏面有一些也的確是她做的，可是所有人都遺忘了她這樣做的動機。

她貴為王朝公主，整個王朝最尊貴的女人，何須去做這些事情？除了毒殺李楠書是出自她自發真心，其他的不過是……

如今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無論如何，她都的確是犯下了大罪過之人。

罪女東方明嬋，一罪不知恩惠，不敬父兄；二罪不知天高地厚，蔑視生命；三罪識人不清，錯付真情。

但這些她都不能說出口，她只有老老實實地替所有人背下罪過，二哥才有活路可尋。

但，認罪二字怎麼也無法輕易出口。

她有罪，所有的罪都指向了她的愚昧，但她只是一把銳利的刀，而這背後真正的指使者……

當東方明嬋的眼睛再次看向李楠書時，行刑者重重一拳擊打在了東方明嬋的肚子上。

東方明嬋吐出了一口血來，她的鮮血紅中泛著些金，證明着她天龍正統血脈。

也正是這樣的鮮血顏色，讓民眾有所動容。

他們誅殺了天龍的後代，天龍會發怒嗎？可天龍的後代如此胡作非為，天龍真的是護佑他們的神明嗎？

「妖女，你可認罪？！」老人怒視了行刑者一眼，再次以慷慨激昂的聲音喚起群眾的憤怒。

李楠書冰冷的眼神看着東方明嬋，他動着嘴唇，誰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東方明嬋看明白了。

——「記得我們的約定。」

昨夜她也曾問他，她將一切都給了他，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待她。

「公主殿下沒有心，不是嗎？」

原來，在他的眼裏她竟沒有心。

……哈哈哈哈，她沒有心！

她負了這天下人，卻唯獨沒有負李楠書，可他卻說她沒有心！

東方明嬋咳嗽著，她的目光里沒有一絲的光彩：「本宮……認罪。」

李楠書冷漠地看着東方明嬋，他站了起來，一身銀色的鎧甲在午後的陽光下彷彿聖光浮耀：「妖女已經認罪，行刑。」

她東方明嬋高傲一世，惟有對這個男人卑微至塵埃……也正是這個男人，將鮮艷的毒蘋果親自送到了她的唇邊。

二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東方明嬋眼淚混雜着鮮血，她以天龍之血詛咒，詛咒李楠書，詛咒所有的欺騙者——我將下十八層地獄，而你們，將永世不得超生！

就在這時，箭矢飛沖，靈法肆亂。

「不好了！是劫刑！」

行刑者怕生變，他將火把扔到了木柴堆里又趕緊舉起了大刀。但他還未來得及下一個動作便有飛刀直接將他砍成了兩半！

鮮血濺到了東方明嬋的臉上，依稀間，她聽到了萬分熟悉的聲音。

「嬋兒，我們走。」

是二哥！

不好！

那一瞬間東方明嬋便明白了李楠書為什麼要將她如此公開處刑地認罪！他的目的根本不是為了羞辱她，而是為了二哥！

抬頭的那一瞬間，東方明嬋透過了層層迷霧看到了遠方即將射來的黑紫色箭矢。

「二哥快跑！」

一切都遲了。

魔法箭矢飛馳而來，射穿了東方明璟的心臟，也射穿了被綁在火刑架上的東方明嬋的腦袋。

這對兄妹就這樣死在了行刑台上，那位從小就喜歡對妹妹惡作劇的兄長至死時緊緊地抱住了妹妹。

就在這一日，這塊大陸迎來了永無明日的黑夜。

東方明嬋沒有真正的死亡。她本期待着自己的詛咒會成功，她會去到第十八層地獄，但她沒有，而是直接投胎了。

第一世，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知道自己出生了，卻於黑暗之中又失去了生命。

第二世，她的父母還是君王，她是一個妃子所生，但她出生當日就被掉包了一個男胎，她成了一個農夫的孩子。她一出生就少了只手，在農夫的家中受盡了炎涼，儘管她有努力地幫忙做着各種農活，也習慣了只有一隻手的身體，但農夫還是在她十五歲時將她賣進了怡紅院。因不屈，她咬舌自盡。

第三世，她出生權貴之家，因一出生比常人少了隻眼睛被視為不祥扔到了鄉下，沒有一隻眼睛的生活比只有一隻手的生活好過，她適應了生活，卻突然有一日被家族找回，逼迫她嫁給了一個惡霸當妾，她幸運地致死未見過自己的丈夫，卻不幸被正室折辱至死。

第四世她出生商賈之家，一出生便少了三根手指，直接被商人拋棄在街上，被一個剛剛生下不知道是哪個強姦犯的孩子的乞丐收養，這一世的成長非常艱難，但她憑藉着上幾世的記憶在幾歲時便掙到了一個小木屋的錢。但她還是沒能活多久，長久的營養不良使她根基受損，體弱多病，死得比乞丐娘還要早。

在這一世，她幫人送信時遇到過一個沒能記住臉的男人，但她記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她凝視着他時彷彿凝視着末日。

那個男人的嘴唇好像動了動，可她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那也不重要，因為他再未出現過。

……

每一世她的出生都會有所變化，唯一不變的便是被生父生母所拋棄，身體也總會出現缺陷。

她也算罪有應得吧。

這一世是她活得最久的一世，也是好的名望可以排在第二的一世。

「東方醫生，請問您為什麼一直堅持免費給人看診和做手術？」

這位東方醫生可不得了，除了醫院要收的部分，她可是長期以來都不拿屬於她的看診費和手術費。

因為，我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她沒有說出這個答案，只是笑了笑說：「這不值得討論。」

這並不是她第一世學醫，她去過很多的世界，每個世界都有個不同的時代和規則，但在這些世界中她都感覺自己還在做一場夢，一場真實無比的夢。

無論轉世多少次，她都依舊還是那個……害死父兄，罪孽深重的東方明嬋。

而她在第六世后一直選擇學醫也是為了多少償還一些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可是……無論她再怎麼償還，她的父皇和皇兄都不會再回來了，她所害死的人也終究被她害死了。一想到這裏，東方明嬋的胸口便強烈地疼痛著。

「東方醫生！有一個緊急手術！」

「可是東方醫生已經連續好幾天都沒怎麼休息了……」上個手術還一次性堅持了八小時。

「但，病人很緊急……」這個手術只有東方醫生能做啊！

東方明嬋看了一下病人的病歷情況，這個手術成功率太低而且這個手術本身就是從她所在其他世界帶來的，的確只有她能做。

「沒關係，我來。」

手術足足持續了十二個小時，在這十二個小時裏手術室的醫生護士們不眠不休，終於從死神的手裏將患者搶了回來。

東方明嬋疲憊地走出手術室外，看着病人家屬擔憂的神情，她取下口罩，露出了一個疲憊卻治癒的笑容：「請放心，手術非常成功。」

「謝謝，謝謝！真的謝謝您！」病人家屬喜極而泣。

大歡喜的結局的下一秒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年輕的醫生倒下了，這位不顧自身安慰救了不知多少人的醫生卻無法被任何人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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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前面：

一、本文非爽文套路，女主十世輪迴里沒有修仙、異能等金手指，她學醫是為了救人贖罪，不是為了下毒。女主有一個作為主線內容的成長過程，不會是一開始就很強，或者我直接跳兩年說女主很強了。

二、女主重生后重生在十歲，設定里身體影響靈魂思維，又在初期太在意是否能改變結局和彌補會掉入一些猶豫。沉澱了十世的心病和悔痛對女主來說非常沉重，沒反反覆復表現出來是我想文風簡約一點，不是女主不在意。

三、女主在十世輪迴里是自我封閉的，她對生沒有期待，對死也毫無感覺，因為活不久，不斷地重複一個從嬰兒長大的過程，也幾乎沒有社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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