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活著只是活著

初評級，100人中淘汰30人。

第一次公演，70人中再淘汰20人。

至此，參賽選手被淘汰一半。

蘇寒不知道後續還會有幾次公演，但想來越往後，每次淘汰的人數也就越少。

從第一次公演開始，淘汰的唯一標準就是每個選手的粉絲投票數量。

從每一期節目的選手投票，到節目組和企鵝視頻合作的活動，甚至還有廣告活動。

普通用戶1票，會員用戶3票，為了拉開差距，粉絲不得不全程參與其中，獲得額外的投票機會。

所以對選手而言，如何帶動粉絲興趣是很難的問題，大部分粉絲其實也只是看節目消遣時間罷了。

對於這些門門道道，蘇寒並不感興趣。

了解了詳細規則，再參考初評級后自己一百出頭的得票數，蘇寒覺得自己被淘汰這件事，穩了！

所以結束第一次公演當晚，蘇寒難得的有些興奮起來。

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一直被關在節目組租賃的小島上。

外邊會是什麼樣子？會有哪些不同？

就在這時，莫離的聲音在黑暗的宿舍中響起。

「蘇寒，你這麼抗拒錄節目，為什麼又要參加呢？」

魏驍和趙子良沒有說話，但蘇寒能明白三人的疑惑。

不知從何時起，對於蘇寒與眾不同的表現，各種傳聞都有，莫衷一是。

第一次公演沒幾天就要播出，那將會是四人分別之時，某種離別的惆悵似乎開始瀰漫。

蘇寒想了想，很乾脆的說道：「我一開始只是來節目兼職的，沒想到導演忽然選中了我，承諾堅持到第一次公演，工資兩萬塊。」

躺在床板上，蘇寒看不到三人的反應。

沉默片刻后，他乾巴巴的問道：「那你們呢？」

莫離長嘆一口氣。

「我媽媽是小地方的歌手，我爸是唱片公司的人，兩人就這麼認識了。」

「後來我爸專門開了一家唱片店，幫我媽賣唱片，兩人志同道合，想來是很幸福的。」

「再後來，我媽生下我妹妹，去世了。我爸關了唱片店，家裡再也沒有人聽歌唱歌。」

話語一頓，魏驍和趙子良沒有出聲，蘇寒忍不住問道：「然後你喜歡唱歌，離開家組建了樂隊？」

「也不是，我以前其實更喜歡演員，」莫離自嘲的笑了笑，「高中的時候，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我以為我們倆是摯友、知己。」

「但她其實還有很多朋友，我可能不過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個。」

「某一天，我忽然想著，認定一個人是最特別的，無法取代的，會是什麼感覺呢？」

「我想成為大家的獨一無二，成為偶像。原本前途一片光明，但可能差點運氣吧……」

結果被出軌劈腿的隊友坑了。

「今天觀戰席那幾個人，我和小魏他們都認識，舉著我牌子的叫熊雨帆。」

「我現在還記得，她那時候和我說，我是組合里最棒的，解散沒什麼的，一定要加油，一定會支持我，等我成名。」

「她應該是我出道時候的粉絲吧，有時候想想，還真對不起她。」

蘇寒恍然，無言。

很多夢想最開始可能只是心血來潮，但為之付出奮鬥，漸漸就變成了執念，不捨得放棄。

離別的惆悵變得濃郁，蘇寒心頭有些壓抑，隨口轉移話題。

「那趙子良和魏驍，你們倆呢？」

話一說出口，蘇寒有些無語的閉上眼，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嘴巴。

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什麼特別的，一開始只是喜歡，想試一試，現在堅持了這麼多年，我也不知道是不甘還是不安了。」

趙子良難得主動開口，說了一長段話，帶著些迷茫，以及對未來的恐懼。

「除了唱歌，我好像什麼都不會，也沒工作經歷，沒有什麼門路關係……離開樂隊后我還能做些什麼呢？」

「這次之後我也想通了，我媽年紀也大了，我準備回老家，船到橋頭自然直吧。」

魏驍聲音有些沙啞，不知道是不是感同身受，彷彿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我一開始只是想成名，沒什麼其他的想法，從18歲到20歲，一事無成，以後可能沒信心再搞音樂了……」

年紀最小的魏驍，失去了信心；年紀最大的趙子良，已經感受到了養老的壓力。

莫離的態度不明，但能感覺到濃濃的失望，開始分析自己的夢想是否純粹。

蘇寒不知道說什麼，乾脆閉嘴，心中止不住的想起另一個世界的蘇航。

同樣是孤兒，那個世界的自己很要強，從小想得多，早熟，自然而然和同齡人玩不到一起去。

從小村子里的小學，到小鎮的初中，考上市裡第一的高中，最後進入一本大學。

蘇寒終於意氣風發，誰成想畢業后，接連碰壁，最後成為一隻社畜。

每天睡覺前，都沒有自信明天能起得來，鬧鐘定了好幾個。

有時候熟悉的公交車停在眼前，不知為何下意識就想上車，邁出腳步，才想起來今天休息。

下班之後總是一陣陣空虛，曾經最喜歡的主機積了一層灰，買得起遊戲，卻再也沒心情玩了。

微信列表都是同事，QQ列表都是同學，連打開的想法都沒有，更別說聊天。

以前吃過很好吃的東西，下一次再去就會覺得「其實也就那樣」，對什麼都提不起勁。

電腦工作太多，逐漸提筆忘字，明明讀書時候苦練書法多年，吃了很多苦。

如果說字如其人，那時候的自己已經是一具空殼了。

不論自己在哪裡做什麼，世界都不會發生變化，心裡總有浪費時間的負罪感。

話雖如此，卻不知道如何有意義的利用時間，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了。

看著書架上整整齊齊的書，蘇寒想起曾經最喜歡閱讀。

於是開始寫小說。

於是一撲再撲。

在某個加班后的深夜，碼字的雙手飛舞著，兩行淚忽然流了下來，眼前一黑倒在了電腦屏幕前……

蘇寒搓了搓臉，讓自己從情緒中掙脫。

這個世界的自己還年輕，還有無數的可能。

他不想再這麼活著，所以只想早點被淘汰，看看外邊的世界。

暑假還有一個半月，先繼續打工，熟悉了這個世界后，再想想該做些什麼。

其實擁有著另一個世界的記憶，他當然可以抄書，但蘇寒下意識抗拒。

抄歌沒有任何負擔，但抄書，就好像放棄了一直以來的執念。

大概自己不想認輸吧……

忙碌了一天，蘇寒沉沉睡去，也不知道莫離三人後續還說了什麼。

一覺醒來，節目組的人忽然出現，導演高導找他有事。

難道要發工資了？！

還未褪去的朦朧睡意瞬間消失，昨夜的感慨悲傷也被暫時壓下。

蘇寒一個鯉魚打挺，翻身下床，洗了把臉就往導演辦公室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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