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初九·潛龍勿用 上

第六十八章 初九·潛龍勿用 上

蔡邕覺得袁珣只怕是自己命中的災星。

尤其是他剛準備出發南下揚州一帶,才收拾好行禮帶著女兒蔡琰出門,便被孔秀帶領著四十騎兵笑眯眯的堵在了門口。

理由居然是袁珣下令帶著蔡邕一家返回冠軍縣,讓蔡邕出任冠軍縣私學的「校長」。

蔡邕想了半天了沒想通這「校長」到底是何職位,還是蔡琰哭笑不得的提醒,蔡邕這才知道校長可能和太學祭酒是一個意思。

可是蔡邕堂堂一介中郎,比秩千石的朝廷大員,雖然掛印出逃,可是這是去一個蒙學擔任老師和祭酒,傳出去只怕被天下士林笑掉大牙。

於是蔡邕暴跳如雷。

孔秀遊俠出身,才不管蔡邕嘴裡文縐縐的問候自己這一群士兵的爹娘,丟了一貫大錢將蔡邕雇來的車夫打發走,自己親自爬上了蔡邕馬車車轅充當車夫,笑眯眯的看著蔡邕。

「有辱斯文!簡直是有辱斯文!你們這樣的行為和那些土匪山賊有何區別?」

「末將孔伯俊,奉冠軍侯命帶著蔡先生返回冠軍縣……」

蔡邕不知道第幾次聽到這樣的回答了,無論他說什麼,那個身穿黑甲的年輕校將就是抱著手笑眯眯的回答他,他縱有滿腹經綸,此時也說不出半個字,一下下狠狠的捋著鬍子,乾脆一下蹲在車前,耍起賴來。

而在一旁的蔡琰看著老父被軍漢們為難到了如同孩童般耍賴的地步,也是無奈之至。不過她心中卻是如同一顆石子丟進了深潭,起了陣陣的漣漪,一時間五味雜陳。

從一年前在洛陽城南靈台邊上蔡琰第一次見到袁珣,對袁珣的好奇一直就沒有斷過。一個少年,心中懷有怎樣的柔情,才能寫出「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這樣的傳世名句的?

又有哪個待字閨中的少女能不為這份柔情所感都,期待著這樣的愛情呢?

更不用說前幾個月再次風靡洛陽的「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這兩首新穎的詩詞一出,袁珣早已坐穩了「風流才子」的名號。

可是袁珣吸引蔡琰的並不是這些,而是他對於海棠那一份呵護。要知道,海棠只是一介藝妓,就算是袁珣納入袁家,海棠也只能做姬妾。

姬妾是什麼生於大漢士族之家的蔡琰清楚的很,在洛陽時,父親府中也豢養著許多這樣的姬妾,她們就像是一件藝術品,在世家大臣宴會時平添一抹春色,互送姬妾也是士族文人的一件風流雅事。

可是袁珣卻為了一介姬妾,直面大漢的千石大吏。

蔡琰看的出來,當時袁珣是真的生氣了,就因為父親對海棠的不尊重。

而後,袁珣給與一方百姓安居樂業的憐憫,卻對大漢公主沒有一點尊敬,這樣的性格更是讓蔡琰好奇不已。

直到袁珣率兵全殲五萬黃巾於潁陽城下,這讓蔡琰對袁珣的好奇到達了頂峰。

文能作詩,武能安邦,集睿智,無賴,高雅與一身,蔡琰就像在袁珣身上找到了無數人的影子。

「父親,咱們還是隨著陳將軍去冠軍縣吧,今日只怕是走不掉了。」

蔡邕氣苦的嘆了口氣,輕輕問道:「可是貞姬她們還在揚州等著我們,這讓為父如何是好?」

蔡琰輕笑一聲,挑著柳眉看了看陳叔至,問道:「陳將軍,我幼妹貞姬蔡環一直身在揚州,若不能接回身邊,只怕我父無心去冠軍縣,不知將軍可否差人將琰幼妹繼母接到冠軍縣來?」

孔秀聞言眼睛一亮,只要蔡邕鬆口,自己這趟算是沒白來,別看孔秀在這耍無賴,一副**模樣強逼蔡邕,可是他心裡也是犯怵,這天下士族文人都有風骨,他也怕逼得太緊蔡邕混不吝的搞點絕食什麼的,傷到這天下大儒,袁珣不懲罰他才怪。

現在有蔡琰從中斡旋,孔秀哪裡還能不答應,當下笑道:「好說!蔡小姐請放心,將令尊和蔡小姐送往冠軍縣后,大不了某家親自領人去揚州走一趟將令堂令妹接來便是。」

蔡邕深深嘆了口氣,這才站起身,不情不願的坐到冠軍縣軍士趕來的馬車中,不再言語。

蔡琰廣袖掩嘴一笑,隨著父親進了馬車,卻是對那冠軍縣愈發期待了,至於期待的是冠軍縣的風物,還是那個統領冠軍縣的少年君侯,只怕她也說不清楚。

蹇碩抬起頭,看著面前寫著「夕羽樓」三個大字的巍峨建築,深吸了一口氣,踏了進去。

夕羽樓建成已經五六年了,從一個默默無聞的青樓楚館,成為名震洛陽的雅樂之所,洛陽風流世家少年若是哪一個沒來夕羽樓聽過一首小曲,也就不要說自己是洛陽人了。

蹇碩雖然是洛陽人,而且是現在現在大漢朝堂炙手可熱新貴,手握著西園禁衛三萬多精銳禁軍,政壇可抗衡大長秋趙忠,中常侍張讓,軍中權比大將軍何進的人物,卻一次都沒來過。

廢話!太監逛青樓,千古奇聞不是?

可是今日他不得不來,他是來還人情的。

沒錯,就是當初袁氏提供了一壇天下至尊酒的人情,憑藉著那一攤子酒,蹇碩的西園上軍再次得到近三千人的軍力補充,也和掌管著西園中軍的袁紹搭上了線,有了袁氏隱隱的支持,他這個原本十常侍中根本不起眼的小黃門這才坐穩了西園上軍校尉的位置,原本小心翼翼彎著的腰板這才挺直了。

別看十常侍在百姓眼裡都是權勢滔天的人物,可是在十常侍里地位也是有高有低的,高者若當年被認作尚書令的大長秋曹節、若被當今天子稱為「讓父、忠母」的張讓趙忠。

還有緊跟著張讓趙忠的夏輝段珪,中間派的孫璋、畢嵐等人,地位超然者還有因為推薦何氏入宮,又花了大力氣將其推上皇后位置的郭勝。

而他蹇碩,絕不是十常侍中的大人物,他只是憑藉著一點武藝和一膀子力氣的宦官武夫而已。當年曹操人洛陽北部尉時,隨隨便便就用五色棒打死了他親叔父蹇圖,他連報仇的心都不敢有,就是因為自己地位低下,所以這才成為了曹操成名的墊腳石。

所以可想而知,蹇碩成為西園上軍校尉的時候,心中有多興奮?這位置簡直就是另一個「大將軍」!

可是漸漸的蹇碩發現,西園上軍校尉這個職位對於他蹇碩來說,絕對不是一個香餑餑!就在他想當然的以為自己成為十常侍集團的扛旗人物的時候,他發現原本十常侍中那些老兄弟,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而趙忠張讓更是將嫉恨寫在了臉上,更是在西園軍成軍時,時常在一些小細節上百般為難。

原本自己的老兄弟們都漸漸開始疏遠自己。而在西園軍中,只有蹇碩一人是宦官集團的,其餘七個校尉都是出身世族大家的子弟,而袁紹鮑信等更是世族的扛鼎人物,恨不得將自己除之而後快!

一瞬間,蹇碩發現,自己成了兩邊不討好的角色,若不是有天子的支撐,只怕自己就成了光桿司令。

而奇妙的事情便在那一壇極品佳釀身上產生了,他居然和袁家搭上了若有似無的線,袁紹在一些事情上也有意無意開始放水,蹇碩慢慢的居然莫名其妙坐穩了西園上軍校尉的位置。

要是憑藉著蹇碩自己的腦子,讓他想一百年他也想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在他是一個會武藝的宦官,性格上亦有著一些武人的直來直往。

於是他自己找上了袁家。

他偷偷向袁紹投了名剌,欲拜訪袁紹。

莫要開玩笑了,袁紹堂堂士人領袖,天下楷模,能見蹇碩一個宦官?還是現在十常侍中的一個實權人物?

就在袁紹府上管家婉拒了蹇碩投去的名剌之時,一個身穿白衣的儒雅文士從側門中偷偷朝著蹇碩的小廝招手,欲約見蹇公於洛陽夕羽樓。

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所以蹇碩一介宦官,換了一身文人直裾,貼上了假鬍子,小心翼翼的來到了夕羽樓。

自從花魁海棠姑娘宣布不再表演琴藝后,夕羽樓再次推選出了一名叫做晴兒的花魁,相貌琴藝也屬頂尖,可是還是不若當年海棠轟動洛陽。

但是這些和蹇碩都沒有關係,他帶著隨從偷摸著進入夕羽樓,便有一個容貌艷麗的婦人走了上來,笑著問道:「喲,這位貴客面生的緊,是第一次來咱們夕羽樓吧?」

「滾開!」

蹇碩還沒說話,身邊的隨從便一把推開了那艷麗婦人。

婦人面色微變,卻又笑道:「客官倒是心急,莫不是來尋人?」

蹇碩心知這夕羽樓的幕後老闆是當今天子愛婿袁珣袁君瑜,這小子也是個有本事的,居然以八千郡兵全殲潁川黃巾,何儀兄弟四人的首級現在還在傳首洛陽,袁珣也因為這潑天功勞受封冠軍侯,是當今大漢第一個永食封邑的侯爵。

蹇碩瞪了隨從一眼,從懷中掏出一貫大錢,隨手丟到那胸前別著「大堂經理」小牌子的婦人懷裡,問道:「咱家……我今日有約,不知這位……經理能否帶路?」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塊寫著「袁」字的白玉腰牌。

婦人眼睛一亮,笑道:「我家先生已等候貴客多時,貴客請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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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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