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嘆世道之多舛 下

第十九章 嘆世道之多舛 下

大漢半跪在地上,刀鋒逼迫的腦袋直梗梗的支棱著,一動不敢動,嘴裡還強硬道:「技不如人某家認了,要打要殺悉聽尊便,但要是想侮辱與某,某家絕不妥協!」

「死鴨子嘴硬!」袁珣翻了個白眼,蹲在周倉面前,支著腮幫問道:「我就問你幾個問題,你老老實實回答我,我就放你走如何?」

黃忠和周倉對戰過,知道這黃巾賊武藝不弱,而且力氣頗大,起了幾分惜才之心,加之那些山賊為周倉求情,情況悲慘,也讓黃忠心中多了幾分憐憫,實不願殺周倉,聽到袁珣也不願殺周倉,心中鬆了口氣,手中刀略略鬆了松。

「我家公子問你什麼,你老老實實的回答,嘴裡吐出半句假話,管教你人頭落地!」

周倉看著眼前寒光凜凜的刀鋒,咽了口唾沫,嚷嚷道:「那小孩,要問什麼快點問,老子這樣子梗著脖子很累的!」

袁珣又被這耿直大漢周倉逗笑了。

「周倉,你是黃巾出身,為何不去投冀州張燕,他不也是黃巾么?還是現在最大的一股黃巾,何故跑來潁川做山匪?」

「呸!」

周倉不屑的呸了一聲,瞥嘴說道:「諸飛燕也算黃巾義士?莫要讓人笑掉大牙了,吾等雖夕日隨大賢良師舉旗聚義之時,這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個糞坑裡掏糞呢!大賢良師去世后,我等黃巾四分五裂,諸飛燕趁機拉攏了渠帥張牛角自稱黃巾佔山為王,我等本要去投他,可是他卻暗害張牛角大帥,竊據了黃巾帥位,盤踞太行,打家劫舍無惡不作,誰不知道他造反就為了被朝廷招撫做官?他也配叫黃巾?!」

旁邊的史阿畢竟是洛陽遊俠龍頭老大,見袁珣疑惑,小聲在袁珣身邊解釋道:「張燕原名諸燕,原本是常山一遊俠兒,中平元年,黃巾禍亂天下,諸燕也帶了一群遊俠兒殺官造反,可是他沒有像其他黃巾軍一般彙集於鉅鹿,而是跑到了黑山佔山為王,後來黃巾起事失敗,他私信聯合張角的徒弟張牛角,二人會師與黑山,並推舉了張牛角為黑山黃巾軍的首領,他也改了名字叫張燕,正式自稱黃巾軍。

前幾年,張牛角在進攻嬰陶之時中流矢而亡,是故張燕成為了黑山賊的大統領,號稱百萬黑山軍……」

「胡說八道!張渠帥明明是被張燕小人背後暗箭傷人死的!」史阿話還沒說完,就聽周倉半跪在地上嚷嚷道。

袁珣點了點頭,又好奇問道:「那你們怎麼在這裡?」然後指了指其他乾柴一般的山匪,「這些人也是黃巾賊么?不像啊。」

那個哀求袁珣放過周倉的中年人磕了個頭,沮喪的說道:「小人名叫樂行,家中行四,貴人叫小人樂老四便是,我等確實不是黃巾賊,只是三輔的百姓罷了。」

原來,自從張燕害死張牛角,接收了其所部盤踞黑山,周倉就帶著部下曾為黃巾力士的好友裴元紹反出了黑山,盤踞於弘農三河一帶做著些打家劫舍的活計。

後來韓遂扣關三輔,張溫領兵而拒,駐紮在三輔的時候順手剿匪,周倉和裴元紹人數太少,不敵官軍勢大,所以又失去了地盤,只好南下道司隸一帶遊盪。

恰逢戰火在三輔展開,失去家園的飢餓流民遍地,周倉本想打劫他們一番,反而發現這些流民比他還窮,遂放過了他們。

誰知道這一群流民反而不走了,央求這周倉護送他們前往洛陽。周倉本就是善良之人,參加黃巾起義,也是信了張角那番鬼話,想讓家鄉人都有地種有飯吃。看見這群饑民慘不堪言,動了了惻隱之心,所以答應護送他們前往洛陽。

饑民們本以為逃荒道洛陽便能有口飯吃,勉強生活下去,哪只洛陽乃天下京師,怎會放一群衣著襤褸的人進城?無奈之下,只好南下潁川求生。

潁川太守李旻本就是士族出身,而且頗有些威嚴政績,又怎會放流民進潁川?再加上周倉那副打扮,一看就是黃巾餘孽,點起郡兵據守於潁洛交界,兩邊打了幾場,周倉一方損失頗大,一時間進退不得,只好守在這官道之上打劫往來行人。

袁珣聽了,一時間也是對周倉刮目相看,只知道周倉是關羽的抬刀大將,哪知道其是個善良忠義的好漢。

而且這該死的世道,這些人明明是平民,卻不能給他們活路,這不是要逼死他們么?黃巾越打越多,不都是這些活不下去的人么?

袁珣深深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讓黃忠撤了風鳴刀,這才抱手道:「周壯士雖然是黃巾出身,但是善良忠義,讓人佩服。」

不但黃忠,就算是史阿孔秀等一群遊俠,這時候也是對周倉起了敬佩之心,兩個人帶著一群饑民在這亂世中艱難求存,實屬不易。以周倉的本事,帶著裴元紹哪裡去不得?可是這老實漢子愣是對一群饑民不離不棄,這不是大義么?這才是真大俠。

周倉摸了摸肩膀上的傷,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臂,瓮聲說道:「你小子小小年紀倒也是個性情中人,不殺某,某可走了?」說著起身就要離開。

「且慢!」

周倉轉身怒道:「你這小孩,才誇的你,怎麼?要反悔么?」

袁珣看了看周倉,又看了看黃忠,說道:「請問周壯士,我舅父武藝可否?」

周倉聞言抱拳道:「黃將軍武藝超群,只怕當年黃巾第一猛將管亥也不是對手。」

袁珣笑問道:「我舅父武德可否?」

周倉沒有遲疑說道:「黃將軍憐憫弱者,忠義當先,也讓人佩服。」

「我舅父尚缺一抬刀副將,敢問周壯士是否有興趣?」

周倉愣了一愣,然後看了看身邊那群瘦精幹巴的饑民,搖了搖頭說道:「倘若某孤身一人,為黃將軍抬刀自無不可,可是某還帶著一群饑民,丟下他們,他們怎麼活得下去呢?」

「周壯士稍待片刻。」

袁珣拉著黃忠的袖子將他稍稍拉遠,然後小聲詢問道:「舅父,我想帶上這群饑民,不知道可以么?」

黃忠扶須笑道:「公子心中慈悲,自己做決定就好了。」

史阿卻擔憂道:「我們此行雖然所帶乾糧甚多,可是也經不住一群饑民吃啊。」

袁珣毫不在意的揮手笑道:「沒事,這裡離潁川和洛陽都不遠,大不了差人快馬飛奔洛陽,安排商會賣糧送來,總不能見死不救讓這群百姓餓死。」

這下史阿也沒話說了,唯有拱拱手道:「公子仁德。」

黃忠卻在旁默默扶須而笑,在袁珣詢問周倉之時,他就知道袁珣動了惻隱之心,袁珣不單單是看上了周倉的仁義,而是想讓周倉帶著的饑民活下去。

袁氏子,如此仁德,心懷大志,前途不可限量。

黃忠在心中暗道。

其實袁珣想帶上這群流民倒也不單是動了惻隱之心,史氏商行的生意在洛陽司隸一地已然趨於飽和,急於向周邊州郡擴張。

而此次前往潁川,袁珣除了求學以外,未嘗沒有想將史氏商行生意往周邊州郡擴張的想法,潁川乃是富庶之地,南連汝南荊州,西南連接益州,正是交通要塞,在此處建立工坊,能夠輻射南方諸州郡。

那麼這些流民不都是珍貴的廉價勞動力么?又可以養活他們,又可以為即將建立的工坊提供人手,這種事情袁珣求之不得,多多益善。

是故袁珣在問了史阿黃忠后,又走到周倉面前,笑著說道:「那就把你手下的百姓全部帶過來吧,我把他們帶到潁川去,總要給這些人一條活路的,見死不救天打雷劈。」

周倉就像被雷劈一般愣在當場,然後突然跪下,大聲道:「貴人仁德無雙!周倉這條命就賣給貴人了!」

「貴人活聖人啊!」

「貴人長命百歲啊!」

一聽袁珣的話,周邊三十幾個饑民紛紛跪倒,喜極而泣。

周倉安排了幾個饑民通知其餘人來營地,自己走到營地中坐下,孔秀給饑民們分發了乾糧栗米粥等食物,周倉不管不顧的大快朵頤,其餘饑民只是小口吃著食物,還有人偷偷將食物藏進衣服里。

袁珣看此場景,心中也是暗嘆不已,暗罵這操蛋漢室,把人都逼成什麼樣了,這些饑民寧願忍飢挨餓也要把食物留給家人,想來人數不會少。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四周蟲鳴鳥叫,一干饑民麻木的看著篝火,營中無人說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靜謐之中,氣氛壓抑的緊。

果然不出袁珣所料,片刻之後,樹林中人影聳動,在另一個頭戴黃巾的手拿一隻大槍的漢子的帶領下,男男女女將近二百來人從樹林中拖著腳步走了出來。

這群人有老有少,皆都是面有菜色,皮包骨頭,衣衫襤褸,朝著營地一步步走來,裡面有人拖家帶口,扛著破布包也不知道有什麼,統一就是一個詞,眼神空洞表情麻木!

就像是前世袁珣看的一部美劇里的喪屍一般。

一個瘦的只剩下骨架,肚子卻奇大無比的小男孩瞪著烏黑的大眼睛跟在一個婦人後面,拉著婦人的衣服輕輕問道。

「娘,來這裡真的有東西吃么?」

婦人膽怯的看了營地一眼,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嘆口氣說道:「不來這裡,也沒東西吃不是么?」

死亡威脅之下,這群人早已妥協,每天都有人倒在輾轉的路上,然後再也起不來,活著的人不再去埋葬他,而是繼續朝著沒有希望的前方前進。

若不是周倉,只怕這群人沒有一個人活得下來。

就算是袁珣承諾給他們活路,他們也提不起興趣,因為失望太多,就再也不會有什麼希望了。

等到這群人走近,看到了食物,無論老少,眼中這才有了一點光亮,然後慢慢加快的了步伐朝著食物沖了過來。

噌!

袁珣一把抽出腰中的橫刀,一步跨在食物之前,大喝一聲:「全部給我站住!」

一干遊俠也不知道袁珣要幹嘛,但是公子都這樣了,紛紛站起身來,彎弓搭箭對著一干饑民。

連周倉都震驚的站了起來,卻發現黃忠的不知何時抽出腰間一把散發著妖異紅光的鋒利直刀指著他。

黃忠雖然不知道袁珣想幹嘛,可是卻也不會相信袁珣想要殺光這群饑民,所以對周倉搖了搖頭說道:「稍安勿躁。」

那去報信的樂老四絕望的走出人群,跪在地上哭道:「貴人反悔了么?還是想將我等趕盡殺絕?」

袁珣搖頭道:「胡說八道,我既答應給你們活路,又怎會殺你們?你們如此一擁而上,哄搶食物,老人怎麼辦?小孩兒怎麼辦?若是被你們擠到踩踏致死,這責任算誰的?!」

說著袁珣又問道:「你們誰帶了碗筷?舉起手來!」

一干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才紛紛舉手。

袁珣點頭道:「好,現在你們分為三隊,老人孩子一隊,男人一隊,女人一隊,然後去我衛士那裡領肥皂,去旁邊河裡洗澡,換了你們帶的乾淨衣服,然後老人孩子先排隊領食物,男人去劈柴,女人去做飯,做更多的飯食,然後才能吃。

我醜話說在前面,但凡是沒洗乾淨,或者幹活偷懶的人,一律沒有飯吃,而且統統趕出隊伍!」

「洗……洗澡?」樂老四不可置信的問道。

「對!洗澡,包括周倉和裴元紹都要洗!」

「俺們也要洗?」周倉和裴元紹齊齊問道。

「廢話!你以為你們很乾凈么?」

「洗洗洗!統統洗去!你們這些貴族就是事情多!某一年不洗幾次澡,又怎麼了?」周倉抱怨著,從遊俠手裡接過肥皂,嘟嘟囔囔帶著一干饑民去河邊洗澡去了。

袁珣此行本來就帶了很多日用品,十人分一塊肥皂,倒是不怕分光。

等到一群人下餃子一般跑到河裡洗澡,黃敘這才苦笑道:「君瑜未免苛刻了吧?不讓他們吃飯先讓他們洗澡。」

「這群人髒的不行,就這樣來我們營地,指不定會有人生病,若是爆發了什麼瘟疫可不是小事,洗個澡至少能讓他們少些這種危險。」

袁珣皺眉解釋,又招了招手對孔秀吩咐道:「你速待兩個人,快馬會洛陽,著商會購買糧食被服,大批的糧食,按照三千人五天的軍糧購買,多帶些弟兄護衛糧草過來,再帶兩個大夫過來。」

「諾!」

孔秀聞言躬身應道,隨手招來兩個遊俠,縱馬朝著洛陽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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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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