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尖叫雞

「大師，情況怎麼樣啊？我怎麼感覺這天台這麼冷啊。」短褲青年的身子微微有些發抖，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因為天台太冷給凍的。

「施主莫慌，冷不過是心理作用，不要怕，待老道我好好看看再說其他。」

道士一本正經的模樣倒確實挺能唬人的，要是沒露出道袍下面的灰色西褲和那雙灰塵噗噗的黑色阿迪帶師的運動鞋的話。

也不知道是這兩人眼神不太好還是被嚇的分了神，李爾雖然躲得稍微遠了點，但也不過就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兩人愣是沒看到笑容有些詭異的李爾，當然，更沒看到站在青年背後的嫁衣女鬼。

青年叫馬小龍，二十六歲，有一個很洋氣的職業，服裝設計師，但實際上，他無論是內心還是外表，由內而外都透著屌絲的氣息，就連他的職業，用他自己的話來講，不過是個裁縫。

但從古至今，裁縫都不是屌絲的代名詞，社會地位歷來不低，馬小龍的手藝源自家傳，祖上赫赫有名，是圈內的大拿，專攻傳統服飾的設計與製作，馬小龍在圈子裏也是數的上號的人物。

而往往在某些領域有極端成就的人，在別的方面總會有點缺陷，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但總會給你打開一扇窗，可是，從門進出畢竟比天天爬窗子方便不是。

馬小龍就有些社交障礙，從小到大也都沒什麼朋友，他從沒缺過錢，缺的是朋友，缺的是情感，所有他從高中情竇初開開始，心底變默默地裝了一個女神華容，一直裝到了現在，哪怕她的女神要嫁人了，他都用盡自己的心血去為女神設計製作了一套傳統嫁衣。

老道心裏沒底，但也只能強撐著，小聲安慰了馬小龍幾句，便從身後掏出了一個小包袱開始準備了起來。

馬小龍安靜了下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龍，我們都要努力學習，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呀。」

其實，我只想去有你的大學。

「小龍，你應該去服裝設計，你應該去追求自己的夢想。」

其實，我的夢想從來都只有你呀。

「小龍，大膽一點，勇敢張口，去跟她說話，只要說出第一句話，你就不會再害怕了，為了能夠找到女朋友，加油！」

「小龍，你看這是我男朋友，帥吧。」

「小龍，我要結婚了，你來當我伴娘吧，哈哈哈」

「小龍，他出軌了。」

「我當初要是選你，那該多好，小龍，對不起。」

馬小龍看着手機里的照片，種種回憶一幕幕掠過心頭，無聲地哭泣著。

「你可以選擇我的，你可以重新選擇我的呀。」

馬小龍感覺心痛的不行，自己最珍惜的人，卻被別人這樣肆意地傷害。

「你笑起來真好看。」馬小龍對着手機屏幕，滿滿地笑了起來，那笑容越扯越大。

老道正忙活着自己手上的事，並沒有察覺到身後馬小龍的異常。

要說他那小包袱里，東西還真不少，香爐燭台一應俱全，還有一個小小的迷你摺疊香案，從擺放祭品到插香點燭，業務熟練得讓人心疼，平日裏怕是沒少接白事。

「馬施主，這陰時短暫，死者頭七，鬼魂雖說已經凝固，但也脆弱，咱們活人陽氣重，過了時辰，怕衝撞死者安寧，咱們還是抓緊時間吧。」

說着，抓起他的桃木劍，將一長串符紙掛在劍上，準備作法。

馬小龍人傻錢多，是優質大客戶，那麼一串符紙，沒有一百也得有八十張，光畫個符都夠累人的，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那女鬼一直跟在馬小龍身後，所以李爾的關注點一直在馬小龍身上，當看到馬小龍臉上露出笑容，李爾便暗自叫遭。

只見馬小龍的嘴越咧越大，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古怪，最終和女鬼如出一轍，瞪着眼睛，吊起眉毛，嘴快裂到耳朵根，李爾這輩子也沒見過一個大活人能做出這樣的表情，絕對是顏藝界的大拿。

老道轉過頭就對上了馬小龍的鬼臉，嚇了個激靈，大叫了一聲:「哎呀我的媽，菩薩保佑！」

老道一個踉蹌，一屁墩坐到了地上，手裏的桃木劍好懸沒對着馬小龍抽過去把他當鬼收了。

造孽啊。

「阿噠！」

李爾快步上前一個飛踢，將馬小龍踹倒在地。

這一腳可能是有點狠了，馬小龍被踹得悶哼了一聲倒在地上，一下子沒能爬起來，抬起臉對上了李爾，那身後的女鬼也跟着直勾勾地看着李爾。

李爾心裏頭一陣的發麻，倒不是害怕那女鬼，主要是臉上做着那副表情還能不動聲色地悶哼出聲的，這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了。

「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老道看不到馬小龍身後的鬼，馬小龍沒把老道嚇死，李爾卻快把老道嚇死了，以為是真遇上鬼了，跟抽了風似的揮動着手裏的桃木劍，喉嚨都破音了。

「一邊躲著去，別找死。」

夜裏沒有星星月亮，烏漆嘛黑的，老道看不清李爾到底是人是鬼，只見眼前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手上一緊，自己的桃木劍便到了對方的手裏。

「卧槽，假的，真是晦氣，你就算是個假道士，但好歹也準備點真傢伙吧，真不怕夜路走多了就真遇到鬼啊。」

李爾掂了掂桃木劍，罵了一聲。

那桃木劍別說是雷擊木了，連桃木都不是，拿在手裏輕飄飄的沒什麼分量，倒像是用三合板做的，外面塗了層桐油。

按照李爾的經驗，鬼怕雷擊木，不管什麼木，只要是被雷劈過的，那多少都蘊含着點天雷的力量，鬼魂深懼，至於怕不怕桃木他不知道，但鬼肯定不會怕三合板，哪怕這三合板塗了層桐油，是塊高級的三合板。

確認李爾是個活人之後，老道鬆了口氣，當時也沒想太多，聽到李爾吐槽他吃飯的傢伙事，有些尷尬，這雷擊木有多不好弄，那是可遇不可求，就連桃木他都沒錢買，飯都快吃不飽了，能有個三合板的就不錯了。

果然，那姑且算是桃木劍的桃木劍，抽在馬小龍身上，除了馬小龍身上會多出一道血楞之外，他身後的女鬼沒有絲毫的反應。

倒也不是說沒任何反應，那女鬼嘴裏開始不斷地往外湧出鮮血，這恐怕是女鬼生氣了。

李爾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不斷吐血有什麼用，這血除了拿來做毛血旺，還能殺人不成。

不多時，地上便出現了一大灘的血，女鬼嘴裏的血好像流不完似的，還在不斷往外涌。

李爾皺起了眉頭，雖然還不知道這血怎麼殺人，但李爾可以肯定，這血肯定能殺人。

不能再拖了。

倒在地上還沒爬起來的馬小龍，此時已經整個人被泡在了血泊之中，遲了恐怕有變。

李爾這次只是來放氣球的，機緣巧合才遇上了這檔子事情，身上啥工具也沒帶，正一籌莫展。

突然，他看到安靜躺在一邊的黃色物體，靈光一閃，衝上去用力地踩了下去。

「哦！哦！哦！」

這被整個世界遺忘在天台的尖叫雞，飽受風雨的蹂躪與摧殘，有氣無力的，像殺豬的聲音勝過像雞叫。

好在，總歸有那麼點像雞叫。

女鬼雖然沒有表情，但李爾仍能感覺到女鬼的慌亂。

只見那女鬼不等雞叫結束，便如同她生前跳樓一樣，躥下了天台。

李爾抹了把額頭的冷汗。

好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