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紅綠之別

佳玲在廣州外語外貿大學上商務英語進修班，短期學習學3個月。她不願在學校住宿，覺得不自由。可是，我平常晚上打她家的固話卻時常不能找到她，即使找到了，她總說她很忙，匆匆就掛了。雖然大家都在廣州了，但平常我們能碰面的機會並不多。

佳玲這麼認真學習也不是壞事，我心裡想。她在高中時英語的底子就不壞，這麼些年在東莞和香港人接觸多了，也練了一口流利口語，並且，在她打算和炳哥分手的時候，她已經在考自學英語大專了，現在已經過了幾門學科。說到底，她做事其實還是一個挺有計劃和目標的人。

我唯一不放心的是，在和她通話的時候，話筒里總是傳來男人的聲音，有時候說的甚至是英語。問她，她有時說是正看電視呢，有時又說是同學來家裡玩。再問，她就不願多說了。

這天是周末，終於把她約出來一起吃個午飯。

等了20來分鐘，才看到佳玲翩翩而來。她穿著略微緊身的短裙，是鮮艷的桃紅色，有一些雪白的花點綴在上面，玲瓏的身段凹凸著，過肩的長發，挎個金色的小包，嘴唇、指甲和桃色衣服是一色系，最要緊的是，修長的長腿白得晃人。佳玲靚麗得耀眼，一路走過來，過往的男人無不回望她的。佳玲自己也知道，臉上掛著對這些男人一絲不屑的笑容，踩著高跟鞋一路高揚著。

我也看得定了神。自從佳玲到廣外學英語后，穿得比以前更洋氣了，更好看了。

反觀我自己，今天也就是平常休閑打扮，只穿著牛仔裙和T恤衫，扎著個馬尾，還穿著個波鞋，背著個背包。佳玲和我，就是女神和女屌絲的差別。

吃飯一路下來，佳玲興緻勃勃，不斷和我說她在學校的趣事，認識了多少老外，認識了多少男同學，老師怎麼誇她英語發音很標準，男同學們（注意是「們」）怎麼樣對她大獻殷勤……

她一邊說，一邊笑著。我獃獃的看著，已經很久了沒有見佳玲這麼愉悅了，她就好像脫了繩索的鳥兒一樣，終於自由高歌了。她飛揚的笑容，就像雨後的陽光，終於從烏雲里透出閃耀的光芒。佳玲終於找到能讓她自由舒展的世界了，可以一掃以往所有的不愉快，特別是把那些壓抑和陰霾也狠狠地碾碎，化為烏有。我心情也跟著爽朗了起來。我希望，她以後永遠都像現在這樣，這樣，我幹什麼都值了。

吃完飯，佳玲提議到上下九去逛一下，又想買新衣服了。我當然樂意陪女王出巡。

兩人一邊嬉笑著，一邊走一邊看。走了一下午，也沒看到什麼特別合意的。

這時候，經過一個街鋪，櫥窗里展示的一條裙子吸引了我們的目光。這裙子還挺好看的，我們在櫥窗前細細的看。一條翠綠色的連衣裙，單就顏色就挺欺負人穿的，像春天剛抽新芽的綠，像初春雨後掛著露水的青草地的綠，一看人的心氣就變得舒朗，在領口淺胸處翻出來白色蕾絲邊的小立領，兩邊中長的袖口也綴著白色蕾絲，上身剪裁蠻貼身的，下身是大擺的百褶裙，腰間還配著白色花枝的細腰帶。我和佳玲都覺得，如果再配個白色的手包，那就完美了。

我和佳玲都覺得裙子不錯，我建議佳玲去試試身。

不知什麼時候，我倆之間有默定成規：如果當我和佳玲都看上一樣東西，那當然是先讓佳玲的。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種默定，我也不知道，可能在她被一群男孩圍著欺負的時候？可能在幫她逃離李勝利的時候？可能在後來找著她心疼她的時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生活對她是那麼不公，她已經受委屈了，她這麼美但卻沒有得到與她的美相配的生活。所以，但凡我能做到的，我就讓著她，讓她高興。她是我的公主，我的女神，只要她高興了，我就高興了。這有什麼不可以呢？

佳玲在試衣間試著衣服，我在外面百無聊賴的到處翻看衣服。服務員當然不會放過任何做生意的機會，不斷的和我推薦，「這姑娘，你穿這個好看著呢。」「你看這件，你穿著也很不錯呢。」反正，就是嫌我現在穿的土唄。

佳玲終於從試衣間里出來了，穿著那身翠綠的裙子。

一映入眼帘的，是那悅人的翠綠，像西湖邊的綠柳，還是很嫵媚的。但是，奇怪的是，穿上后，佳玲原來凹凸有致的腰身卻是不見了，胸部略顯緊，因為佳玲的臀部挺豐滿的，使下擺擴得更大，最要緊的是，原來最別緻的白色蕾絲的小立領，穿在佳玲身上卻顯得那麼拘謹。佳玲自己照著鏡子，左轉轉右轉轉，東扯扯西拉拉，也覺得有那麼一絲彆扭。

她在鏡子里東看西看的時候，瞟了一眼在鏡外也在看她照鏡子的我，眼珠子一轉對看了一下裙子，張嘴頓了頓又停住了，最後她說「美茜，要不我們看一下其他的吧。」

我說，「好啊。」可是，服務員不願意了，她得趕緊抓住機會推銷裙子，她說「這位姑娘也可以試一下啊，穿起來應該不錯的。」

服務員已經說了許多個「不錯」了，話不足為信。我自己細細看這條裙子，的確也是自己喜歡的款，我自己道很想試一下。

當我穿著這身綠裙子出來的時候，佳玲和服務員看著，則有些呆了。服務員誇張的表情讚賞著，嘴裡嚷著「很不錯耶，大變樣了！」而佳玲烏溜溜的眼珠子裡面，有些貓一樣警戒的眼神。

是這裙子嗎？鏡子里是我嗎？的確，鏡子里的那個女孩，穿著這裙子很美。

沒有佳玲的豐滿，這裙子恰如其分的包裹著，顯出修長勻稱。而那別緻的小立領，倒越發顯得脖子的修長。尤其是裙子那翠綠的顏色，成了白潔細緻的半透明膚質和飄逸著烏亮長發的不錯的底色。這裙子之前在佳玲身上的種種不合身，到我身上卻是恰到好處了。

怪不得她們呆了，進入試衣間的時候是女屌絲，出來倒是高雅的淑女，大逆襲了。

最後，在服務生的熱情堅持下，在佳玲的淡淡的和應下，我買下了這條綠裙。

但是，在回去的路上，佳玲的笑容像被一層紗遮住了，變得隱隱的。那被雲彩遮住了的陽光，看起來有一些的不清晰不確定。

晚上，我倒在床上，伸手觸摸著在床邊掛著的綠裙，料子真好，柔軟順滑，像人的皮膚，想著今天自己穿的模樣，心裡暗暗的還是有些心花怒放，就像灰姑娘看著自己參加晚宴的盛裝，雖然沒有在和王子跳舞，但心情是十分愉悅的。

但心裡也有些小痛，這件衣服要三百多啊，我工資才三千多，值我收入十分之一多了，好貴。照平時，我買衣服都是先問價錢，問了價錢不合適，再好看也不去試，更別說買了。唉，今天一試了就出事，大出血了。

另外，還有一點隱隱的不安，我直覺佳玲並不希望我買這條裙子。我試的時候，她也沒說「好看」，她只說「還可以」「還行啦」。在以前逛街，只要她這麼說，我都是立馬放下裙子就走。一是我不希望多花錢，再者，也是因為佳玲不喜歡我穿的，不喜歡我展示的，我都默默的聽從。就像蜂王對工蜂，紅花對綠葉，前者對後者有絕對的支配權。佳玲喜歡占絕對優勢的漂亮，喜歡男生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身邊當然不能有競爭者。我平常都是順著。

可是，這次我沒有遵從，把裙子買下了。她有些不高興了吧。

但是，我真的喜歡那在鏡子里的我，喜歡那鏡子里我能成為的模樣，那是我想要的。並且，我在心裡辯解，這風格和佳玲不一樣的啊。佳玲就像紅玫瑰一樣的熱烈和艷麗，而我，頂多不過是一株白色蝴蝶蘭，有些婉約雅緻而已了。紅花依然那麼靚麗，只是，綠葉有一點自己的小心思而已了，那裡比得過紅花呢。

我把裙子掛入衣櫥，這裙子在佳玲面前是不能穿的了，或許，將來的什麼時候，有某個人，我可以為他而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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