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喜宴(3)

第一回:喜宴(3)

二人回家才進堂屋,就見全家人正坐在桌邊專門等候二人的回來,居然都是忍餓相待。余出天故裝一笑,道:「爹,娘。你們可以不用等我們的。你們餓了就先吃了。」

余世宏笑道:「天兒,下次帶春秀出門玩耍時可要掌握好時間,你一個大男人不餓不要緊,春秀是個姑娘家,可是餓不得的。」梁春秀哪見過姨父姨媽待自己這般好過,看見這些情景,聽到這些話,原本從江邊帶回來的歡天喜地的高興勁一掃而空,換回的全是感動。只見她秀眉一皺,道:「姨父,姨媽。都是我不好的,是我一直玩得忘了時間,也讓表哥沒看好書、練好劍了。下次再也不會了。」

丫鬟小荷蹲立一旁,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連忙一手掩面跑出了堂屋。眾人從沒見過她如此失態,都是見狀一驚,不明所以。

梁春秀笑呵呵在旁只道:「小荷這丫鬟忒不懂事,大家不用理她,待會我去教育教育她。哇,今天的早飯真是太香了。來,大家也餓了。快些趁熱吃了吧。」

連碧青道:「對,對。天兒,快去為春秀盛飯,春秀是你表妹,以後可得一日三餐待她好一點,知道嗎?」余出天憨厚一笑,道:「娘,我知道了。」

飯桌上,余家三人大獻殷勤,忙着為梁春秀添飯夾菜,竟然當她是一位公主似的。可是梁春秀自小大大咧咧習慣了,一早上的玩耍也累壞了身子,吃起飯來當真如是狼吞虎咽,滿桌飛舞。余家二老當是全沒看見,還在旁一個勁的吹捧稱讚。

余出天默然坐在一旁,見到她的這種吃飯樣,不禁心生憐惜之情:「她嫁到了劉家,還可以這樣狼吞虎咽的吃飯嗎?只怕那時也沒有這樣多的美味佳肴了。她知道了事情真相,會有多恨我了?」

梁春秀知足地打了一個飽嗝,轉頭看向余出天,笑道:「余姐姐,你怎麼吃這麼慢的了。這可要罰。姨父,姨媽,你們說該不該罰他?」余世宏與連碧青相視一笑,微微點頭,故裝同意的樣子。

余出天看出了父母的心思,也是勉強一笑,道:「你就愛罰我。你說吧,要怎麼罰我?」梁春秀笑了一笑,故意抬頭想了一想,道:「罰你將大家剩下的飯菜全部吃完,還有,罰你今天下廚房把這些碗盤洗乾淨。姨父姨媽,你們說這樣罰他好不好?」

余世宏啞然失笑,道:「這可便宜了這些下人了。也好,我就代你表哥答應了這個要求。」連碧青也是笑道:「天兒,你可別怪你爹不疼你,我們也是愛莫能助。」

余出天笑了一笑,故意說道:「好,好。我去洗碗,至少也可以清靜一下。」梁春秀忙道:「誰說你可以清靜了,我要在旁監督你,看你洗得干不幹凈,萬一沒洗乾淨,可是要罰的。」

余出天無奈地搖頭一嘆,故意拱手一敬道:「遵命,今日就算是我來打雜工的了。」梁春秀高興得眉花眼笑,道:「乖,這樣就好。你洗得乾淨了,本姑娘可是有獎勵的。」

余出天忙搖頭道:「不要不要。你的獎勵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梁春秀又道:「不行不行,給你獎勵你必須要的,不然就不好玩了。」

余出天一臉無奈,轉頭看向二老,一雙眼睛裏面全是求助的可憐樣。二老知道他被這個任性的表妹折磨夠苦的了,但為了私心,竟都是裝不知道,還在一旁稱讚梁春秀的好。

余出天蹲在一個大木盆邊,木盆裏面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碟碗瓢筷,自己坐在凳上拿着一把毛刷涮洗不停。而梁春秀就站在身邊,邊看邊笑,只道:「哎喲喲,我們的余家大少爺也會做下人的雜活,了不起,了不起。」她順手拿起一張清洗乾淨了的瓷碗,在自己的面前左晃右看,自言自語道:「了不起,了不起。果然是名家手法,連一粒剩飯就找不到。唉,哪一天,如果我們外出遊玩迷了路的話,銀子花光了。余姐姐還有一雙能洗碗的巧手,便可以在酒肆里洗碗攢錢。我們就不會餓死在外面啦。余姐姐,你真是了不起。」

余出天聽她在一旁幸災樂禍的樣子,沒好氣道:「有你這個刁蠻的小姐在旁監督我,我能不洗乾淨么?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來做洗碗的事。你可得意了。哼。」

梁春秀更是開心,道:「你不服氣是不是?要不要知道我想怎樣來獎勵你?」余出天將手中的碗放下,道:「你再獎勵我,我可不敢再洗。」

梁春秀故意秀眉一蹙,裝作生氣的樣子,道:「你洗了一半居然說不洗了,你難道想要我懲罰你?」余出天苦惱似地搖了搖頭,只得又拿起毛刷,開始洗了起來。

梁春秀見狀又是笑得彎下了腰,道:「別不開心了,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她轉頭向四周看了看,發覺廚房確實沒人,便低下聲音道:「表哥,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千萬別再告訴其他人,知道嗎?」余出天看她一臉神秘的樣子,也是十分好奇,心想:「她有什麼秘密不成,哼哼,她這不是自己害自己么,她叫我不要說出去,我偏要說出去,看她以後還敢不敢故意欺負我。」一想之後,內心又有一些愧意:她以後想欺負我也是欺負不成的了。只聽梁春秀道:「湊過來一點,我就告訴你。」

余出天忙着湊過來了一些,梁春秀將嘴觸近他的耳邊,道:「就是······就是······」余出天沒有聽到她說就是什麼,已經感覺到臉頰一記熱吻,梁春秀已經將嘴唇貼在他的臉頰上。余出天這時才知上當,她哪有什麼秘密,全是想騙他走近她的身邊。

余出天像有一種眩暈的感覺,立忙將頭縮回,紅著臉頰,低頭道:「表妹,你······你做什麼,這是廚房,人很多的。」他不敢正眼看梁春秀,自顧低頭洗碗。梁春秀在旁乾澀地笑了一笑,道:「這就是對你的獎勵呀。」

余出天驚愕地呆在了那裏,半天說不出話來,內心更是萬般不是滋味:「你這又是何苦呢,你越是這樣我就最是愧疚呀。」。梁春秀又道:「表哥,你跟姨父姨媽說了什麼時候娶我?」

余出天一聽到這話,就像是看見了地震山搖一樣害怕,半天沒能說出一個字來。梁春秀輕輕一嘆,儘是失望與無奈。勉強一笑,道:「沒關係,我會等的。我知道,你生性靦腆,這些話是不好說出口的。我都等了十七年,也不急於一時。」

余出天突然大聲說道:「後天,就是後天。我娶你。」後天,本來就是梁春秀出閣的日子,只是,那一天,她要嫁到劉家,要和劉大橫成婚。他騙了她,心中想道索性就讓她在美麗的謊言之下再多快樂幾天,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猶是剮肉般的難過。梁春秀歡喜於臉色,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說······你說後天娶我?」

余出天低着頭,沒有回答。他突然站了起來,看也不敢看梁春秀,就轉身一個勁的跑了出去。他開始感覺到心裏很難受,只想道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發泄一番。梁春秀沒有去攔住他,也沒有去追他。她只是心裏很是開心,很陶醉。當她發覺余出天已經不在這裏時,她只是微微一驚,內心只道:他是害羞了,他只有被迫無奈的時候才會據實相說。她滿心歡喜地向自己閨房回去。

她本是一個好事的姑娘,自己要嫁人了,而且是嫁給心儀已久的表哥,已經開心得失了方寸。她一回到房間,便大聲喊道:「小荷,小荷。快出來,快出來。」一連喊了數聲,都沒有見到小荷的身影,梁春秀心中一時嘀咕:「她今天在堂屋上無禮跑開,莫非是怕我要責罰她,所以躲起來不想見我么?」於是她又喊道:「小荷,快出來。我今天心情特別好的,所以不會為難你,你快出來吧。」可是她仍然沒能看見小荷的身影。她開始納罕不解,口中開始嘀咕道:「這個死丫頭,又到哪裏去鬼混了。」她正是不解的時候,突然發覺桌上留有一張便條。她拿起一看,只見上面寫道:小□走了,小□自己小心,余□□對你有□□。小荷只是一個丫鬟,本來就讀書不多,識字有限,連自己的名字就寫不全,只會寫一個小字。一個余字還是來了余家七八年看牌匾才學會的。她不會寫的字全用方框表示。

梁春秀倒是跟余出天識了一些字,她拿起這便條,自己揣摩其意是:小荷走了,小姐自己小心,余出天對你有情意。梁春秀呵呵一笑,道:「這個死丫頭,連她都知道表哥對我有情意了。咦,她走這麼急幹什麼,難道是鄉下老家出了什麼事情。唉,我後天就要出閣了,她沒能看見我出嫁,真是掃興。以後她回來,可得喚我少夫人了。」

梁春秀一直都在沉醉,如痴入迷,好像她馬上就要披上鳳冠霞妝,前面站着的就是表哥余出天,他已向她伸出了手,她要馬上投入到他的懷抱中了,他對她說要帶她一起去嘉陵江邊讀書練武。山青水秀,那裏留下了他們兩人歡快的身影;倩女靚男,他們已是上蒼安排好的天生一對。

她本來不愛做夢,但是,一旦有人給了她遐想的空間,那麼,她將會綺夢連連,永遠守候着這段夢裏面。她想着想着就笑了,她覺得自己很知足。少夫人,那是多麼美麗迷人的稱呼啊!為了他,她開始要學會收斂自己的任性,她心中發誓要做一個賢妻良媳。她不好再出門去找余出天,反正後天我就是他的妻子了,見他也不差一時三刻。況且按照當地民俗,結婚前的一段時間新郎和新娘不予見面為好,這樣據說能白頭偕老。

下午,第二日,她都是一個人靜靜待在閨房裏面,她要裝着大家閨秀的模樣。小荷走了,余家還有其餘的丫鬟伺候着她,眾人見她變化甚大,不免心中好奇,不過誰也不敢開口問她,畢竟她的威悍甚有餘影,普通人是招惹不起的。奇怪的是,她也不說,她決心要改變自己,可也是憋苦了她。兩天的時間,不知不覺中就慢慢而過。這兩天,她好像等了兩年。

第三天清晨,只聽院內鞭炮放響,簫笙奏起;院欄雙囍張貼,燈籠高掛。這是喜氣的一天,余府的下人變得異常的忙碌起來:余家嫁小姐,這可是難得的一天。下人們都在心想:「這個刁蠻任性的梁姑娘總算是嫁人了,大家以後也有好日子過啦。」

他們都知道余府大門外來了一頂花轎,是來迎娶梁春秀,所以,她是要離開余府,至於她嫁給誰,下人們也是多不知道,他們也沒有興趣去打聽,心裏都是暗暗替這不知名的新郎官擔心。

梁春秀靜靜坐於銅鏡前面,任由兩名丫鬟為自己抹粉插釵,她看着鏡中的自己,微微地笑了,畢竟是要當心儀男人的新娘子,當然會很開心的了。她其實也是貌美,這一打扮之後,更顯得光彩照人。丫鬟們為她披上了紅罩頭,前後兩人扶持着她說是出去坐花轎。

梁春秀微覺奇怪,心中嘀咕道:就是前後兩個院子,幾步路就可走到,何用什麼花轎。再又心想:「余家好歹也是當地名門商賈,還是要一些體面才行,哪有新娘子出閣還是徒步前去拜堂的了,那豈不是讓外人見笑了,也好,我就坐一坐花轎,按照民俗舉行婚宴。我這樣替表哥着想,算不算是一個賢妻。」花轎被余世宏命人抬回了院子當中。所以梁春秀沒走幾步便到了轎前。

梁春秀只覺周圍人聲鼎沸,鞭炮齊鳴。自己又聽到有一婦女高聲念道:「新娘子上花轎,步步登高。」

梁春秀就這樣坐進了舒適的花轎之中,心裏還在歡喜著:「表哥為我想得也是周到,這花轎又軟又寬,害怕我轎中生累,故意讓我在轎中好好休息。」聽得那轎外婦女喊道:「抬轎起程,步步福門。夫妻攜手,患難與共。」梁春秀笑了笑,內心嘀咕道:「不知外面來了哪些人,今天一定有很多人來參加我與表哥的婚宴,他們將會見證到我與表哥的白頭偕老啊。」

轎邊響起了管旋樂聲,轎子被抬了起來。梁春秀只覺坐上花轎當有騰雲駕霧的感覺,人心情好時感覺總是會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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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怨情緣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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