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冬雪之季

「我不會忘的！」，石頭深吸一口氣，鄭重的承諾道。

依娜見他一副認真的表情，不由得撲哧一笑，翻了個白眼，「誰稀罕呢……喂，你是偷跑出來的吧，哥哥說，今天你們也要啟程回去。」

經她這麼一提醒，石頭頓時想起，此時半個時辰已經到了，再不回去，估計牛伯得大發雷霆。

他心中一凜，向著依娜再看了最後一眼，一咬牙，轉身就走。

依娜這次沒有再留他，而是目送他離開……直到石頭的身影消失在盡頭。

依娜輕輕嘆了一口氣，摸摸還有些發燙的臉頰，一雙大眼睛里滿是柔情。

「傻子……咱們很快會再見面的，當我在騙你么？」

依娜微微抿嘴，從頭上取下那隻發簪，放在手裡摩挲著，眉角蕩漾著溫暖的笑意……

十餘天之後，刀客的隊伍們終於在漫天大雪中回到了得勝堡……

他們這一次出行花費的時間可不少，屈指一算，足足有一個多月。

雖然與西行比起來，這點時間算不得什麼，但是，一路上吃得苦頭卻一點也不少。

孫猴子已經早早收到了消息，準備了好就好肉來招待弟兄們歸來。

安頓好行李后，刀客們就在駐地美美的吃喝了一頓。

酒過三巡，石頭覺得飽了，他瞅瞅沒人注意，悄悄的躲到外面小息片刻……刀客們們肉吃夠了，等下肯定要喝得伶仃大醉，在屋子裡待著的話，鐵定會被灌上幾杯。

石頭酒量淺，又興緻缺缺，於是出來避避風頭。

他尋到一處僻靜的角落坐下，看著天上飄下來的雪花，接在手裡，心裡不由得一嘆。

他又在想念依娜了……這十餘天來，他只要一走神就老是想到她。

「喂，小子，你溜出來幹什麼？！」

猛然間，一個炸雷似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把石頭嚇了一大跳，回身一望，卻是孫猴子抱著一個酒罈子慢悠悠的湊了過來。

石頭眉頭一皺，有心想避開……孫猴子滿嘴酒氣，與他交談，能把人熏個半死。

可惜人家明顯是沖著他來的……孫猴子徑直坐到石頭身邊，又抱著酒罈子喝了一大口，長長的吐了一口酒氣。

「哈，小子，聽說你這次出去挺威風的？還殺了幾個人……大伙兒對你評價都不錯呢。」

孫猴子伸出手來拍著石頭的肩膀說道，語氣之中，帶著不少欣慰和鼓勵。

石頭領他心意，笑了笑，卻搖搖頭，「還差得遠……」

他指的是自己的武藝，而孫猴子喝高了，卻聽成了另外一層意思。

「嘿，你小子別難過了，不就是個妞兒么？趕明兒，哥帶你去涼州的翠紅樓開開眼去……」

他滿口酒氣噴過來，石頭躲避不及，只能閉住呼吸，站起身來想走……可是，既然被孫猴子盯上了，哪那麼容易脫身。

「你坐著，我來開導你幾句……」

他竟然真的拉上石頭要說什麼，石頭有些怕了，趕緊抽身子，連連往後躲……

兩人拉拉扯扯的，看上去倒是在打架一般。

孫猴子力道大，眼看石頭扭不過他，就要被按下來，這個時候，一個天籟般的聲音響起了。

「好了，猴子，別去逗他了，你看石頭都急出汗了……」

張力突然從別處踱了過來，開口就是這麼一句，頓時，孫猴子長嘆一口氣，放開了手腳，石頭這才驚訝的發現，貌似，他竟然一點醉意都沒有。

這到底是什麼回事？石頭有些糊塗了……

張力走到兩人身邊，也學著他們的樣子，並肩坐下，斜靠在一根柱子上，撇了石頭一眼，莞爾一笑，「猴子聽說了你的事，特地過來開導你的，怕你面子抹不開，於是裝醉來說……」

原來如此，是說不得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和依娜的事……石頭恍然大悟，看了看一臉苦笑的孫猴子，心中頓時升起一片感動。

「我沒事……過，過陣子，就好。」

石頭知道他們都是為自己好，勉強笑了笑，算是給了保證。

張力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說道，「你知道就行，明年開春，咱們大隊人馬得往西走，你武藝還需精進，得趁著過冬的時間多練練……要知道，不是每次上戰場你都會有那麼好的運氣。」

張力鄭重的提醒他，石頭聽得心中一凜，重重的點頭答應下來。

過了片刻功夫，張力借口要和孫猴子談公事，讓石頭先回屋裡喝酒，石頭沒有多想，轉身走了。

等他回屋后，孫猴子這才有些詫異的問道，「怎麼，你不把那事告訴他？」

張力看了看他，果斷的搖頭，「現在時間還太早了……」

孫猴子聽到這話，思付一陣子，點頭同意，隨即笑了笑，「只怕那小子這陣子得過得很難熬……」

張力也跟著笑了起來，歪著頭說道，「難熬也得過……感情這種事最是磨人，能鍛煉一下他的心智也好，等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告訴他。」

他們倆說來說去，竟然是有什麼事瞞著石頭。

張力抬眼望著天空，盯了半響，才喃喃說道，「那天我和日渥布、郭元奮談了一個晚上，才把那個計劃談妥，至於以後局面怎麼發展，其實我和郭元奮都沒有十足把握。」

這也是那天晚上他沒有回營的原因，他是在謀劃一件大事，自然得商量好具體的細節才行。

顯然，他一回來就把這事對孫猴子提及了，所以孫猴子此時也是一臉沉重，頓了半響，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五哥，這事就得這麼辦，先下手為強，兩虎相爭，哪怕多一絲外力也是好的……你這步棋成與不成都走對了，我想那郭元奮也是一般心思，咱們三人都是安西軍的老兵，想法肯定差不多。」

得到了好弟兄的支持，張力臉色好看不少，笑了笑，不再多言。

又過了片刻，孫猴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沖著張力點點下巴，好奇的問道，「五哥，你和那個羌族漢子比武，到底是誰贏了？」

張力聽他提起這事，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兩個人都沒贏。」

孫猴子點點頭，順著他的意思說道，「你們平手？嘿，那漢子武藝不錯……」

「不，不是平手！」

張力果斷的搖搖頭，否定了孫猴子的猜測……他猶豫了一下，接著解釋道，「那天我和日渥布用的是木刀，兩人鬥了幾十回合，各自身上都挨了好幾下，也記不清是誰先打中誰了。」

孫猴子聽得一愣，然後突然明白了張力的意思……他指的是，在戰場上，要是真刀真槍的干，兩人肯定是兩敗俱傷，誰也活不下來，這不是都沒贏么。

「嘿，五哥，要我說，是你們都贏了……」

孫猴子思考一下，突然笑出聲來，如是說道。

這話要是被石頭聽見，肯定會驚訝得合不攏嘴……孫猴子和郭元奮相隔千里，一個看了比武，一個沒看，居然得出的結論一模一樣，真是讓人難以相信。

張力也有些好奇，不由得問道，「為什麼？」

孫猴子曬然一笑，用胳膊肘輕輕撞了他一下，「嘿，你還沒想到么……你和他化敵為友，少了一個敵人，多了一個朋友，這不是都贏了？」

他這麼一解釋，張力頓時恍然大悟，連連拍掌笑道，「原來如此，果然是兩個人都贏了……」

兩人大聲笑了一陣，相互扶持著，向著屋子裡走去。

多了一個朋友，總是值得高興的事，當浮三大白……

這個冬天異常寒冷……在塞外討生活的人們敏銳的感覺到了其中的變化。

風吹得更急，雪下得更大，戈壁灘上的黃沙被結成了一塊塊凍土，白灰色茫茫一片。

官道上已經有很久的日子沒有行人和車隊往來了，在如此大的風雪天里，任何行動都是不明智的選擇。

得勝堡幾乎處於死靜的狀態……街道上悄無人煙，一眼能看穿整個幹道，做買賣的商販完全絕跡，就連平日里火爆的酒館也早早的打了佯。

圍爐夜話，並不是詩人墨客附風弄雅的專利……從本質上來說，它更適合打法無聊的時間。

在漫長的冬夜裡，沒有人會睡得那麼早……千家萬戶里的油燈還星星點點的亮著。

由於積攢了大量的馬匹和皮革，現在運往涼州去並不是個好主意，刀客們居無定所，在那裡租房子和尋找倉庫囤積貨物都需要不小的開銷，而在得勝堡度過整個冬天就要划算得多，來年開春的時候，還方便尋找合作的商隊出關。

於是張力和弟兄們商議一陣后，決定將住處安頓下來，他在這一帶素有威望，並沒有花多大的力氣就尋摸了一處寬闊的住處租下來，看著溫暖的床，可比營帳可愛多了。

刀客們被分配了各自的房間，此時大多數人都已經回房尋樂子，而作為大堂的正中央屋子裡卻還有人影在閃動，裡面沒有生大火，只有兩個碳烤的小爐子擱置在牆角，火光絲絲閃閃，像要熄滅的樣子。

煤油燈下，張力一動不動的閉目養神，盤腿坐著，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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