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城中風雲
張力將衣服下擺扯下一條厚布，將隨身帶著的金倉葯敷在石頭的傷口上，重新給包紮了一下，他做這種事要熟練得多，而且遠比石頭自己來的效果好，幾乎是立竿見影，已經看不到血絲從棉布中滲出來了，忙完了這些，張力這才走到昏迷的小個子身邊，用靴尖將他的身體撥弄了一下，確定對方沒有使詐后這才蹲下身子，將他的兵器卸下，兩人反綁住，抗在了肩膀上。
「走吧，回去還有得忙呢。」，張力沖著石頭笑了笑，並沒有多解釋什麼，只是從他的笑臉中，石頭能明顯感到，他的情緒又樂觀了不少，這可是個好現象，說明一切都在張力的掌握之內。
重重點頭，石頭拖著疲憊的身軀緊緊跟在張力身後，此時，天色已經開始蒙蒙亮了。
回到臨時的駐地后，張力不由分說讓石頭自己前去休息，態度相當堅決，石頭累了大半夜，再加上失血不少，本來就有些昏昏沉沉，也就沒有多推辭，躺在張力自己住的卧房裡，沒要多久時間就死死的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好沉，當石頭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他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經有些蒙蒙的灰色，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試著動了一下身子，居然全身都痛得厲害，連抬起胳膊都有些艱難。
昨晚那場激戰幾乎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或許還得算上一點運氣……石頭眼角瞄到胳膊上的傷口，當時情況緊急來不及細看，此時仔細瞧來，居然從手腕到上臂都打著嚴嚴實實的繃帶，可想那刀砍得有多深。石頭不禁有些咋舌，這種程度的傷口，他的胳膊居然還能保下來，當真是相當幸運了。
正在胡思亂想著，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不算高大的人影伴隨著冷風吹了進來，緊接著又將門關上。
石頭吃力的仰著脖子，想看看來的人是誰，耳邊卻傳來了一聲低喝，「躺著別動！」。這聲音熟悉得很，石頭不用起身也能猜出來的人是誰，他尷尬的笑笑，順從的平躺了下去。
孫猴子披著襖子，手上端著一個食盒，封得嚴實，用粗布蓋著，提到石頭的床邊放下，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道，「跟高手正面過招的感覺怎麼樣？」
石頭知道他並非當真在問，只是找個由頭取笑自己而已，這種刀客之間相互臭對方的行為無疑是很親昵的舉動，所以石頭只是微微點頭，歪著腦袋答道，「還行，死不了。」
孫猴子大樂，他沒好氣的彈了石頭一個腦門，瞪著眼睛嚇唬道，「你小子也算命大了，城裡的跌打醫生說，你手上那一刀這麼深的傷口居然沒有傷到筋骨，要不然，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再用左手了……」
饒是猜到了這個結果，此時聽孫猴子說來，石頭依舊背上直冒冷汗，他不想再談這個話題，當即咧咧嘴問道，「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談到正事，孫猴子微微搖頭，並不答話，只是將食盒打開，頓時一股肉香撲鼻而來，居然是燒烤的羊肉和白米飯，這在現在的北庭城中可是奢侈的食物啊。
「先吃吧，五哥特意讓人給你準備了，要不是看到你小子是個重傷，哪門專門開小灶。」，孫猴子瞧了瞧石頭的傷口，扶他坐了起來，將羊肉撕開，盛在碗里，一邊忙乎著，一邊接著說道，「五哥的判斷自然不會出錯的，這城中有馬賊的細作，他進城之後就通知其他商隊聯繫上我和牛伯，準備來個守株待兔……喂喂喂，你小子吃慢點，別噎著……你想，昨天咱們一進城就來了個全城戒嚴，任何人不得出城，那些細作如何傳遞消息出去？五哥就是算準了這一點，當天晚上就行動，果然有所斬獲，說到底，還是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這個解釋，石頭的心思被勾引住了，抓著羊肉的手頓在半空中，滿懷期待的問道，「那就是說，把城裡的釘子都拔了？」，他跟著刀客隊伍這麼久，自然學會了一些常用的俚語，所謂的拔釘子，就是指幹掉潛伏在暗中的細作。
遺憾的是，孫猴子的神色一暗，臉上陰沉不少，搖搖頭道，「成效不大，我們昨晚三組人一起行動，只有兩組遇到敵人，我和牛伯那一組在交戰中沒有機會生擒對手，就沒留活口，錢小六他們是沒有遇到人，所以真正有用的，是你和五哥抓住的那個小個子細作，嘿，這人居然是個漢人……只是他也是個小嘍啰，知道得並不多，我們翻來覆去拷問了許多遍，也掏不出更多的消息來。」
萬萬沒想到拼死拼活一晚上居然是這麼個結果，石頭有些泄氣的撇撇嘴，頓時連食慾都沒有了。瞧見他這副沮喪的樣子，孫猴子詭異的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腦袋，「小子，多學著點，你當真以為五哥沒有辦法了么？」
沒想到事情還有峰迴路轉的機會，石頭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正想多問幾句，嘴巴卻被一個東西堵上……孫猴子眼明手快，搶在石頭開口前將一大塊羊肉塞進了他的嘴裡。
「你暫時別管這麼多，好好養傷，爭取儘快恢復過來，接下來的日子可不太平……」，孫猴子站起了身來，神色嚴肅的說道。
石頭心中一凜，他已經隱約猜到了孫猴子的意思。在如此風雨欲來的時刻，任何戰鬥都是可能的，以他現在的狀態，毫無疑問在拖刀客隊伍的後腿，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頓時，石頭收起了多餘的心思，專心的大口吃起羊肉和米飯來……只有吃飽了，才能恢復得快一些，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很。
北庭城內居然潛伏了馬賊的細作？！
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幾乎瞬間傳遍了整個北庭城，各個商隊首領紛紛找上門來一探究竟，就是為了拿到第一手真實的資料。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倒不是說他們不相信消息是真的，而是說消息的來源居然是出自才進城不到一天的李度的商隊里。
理所當然的，李度成為了整個北庭城的紅人，他的身邊被圍得水泄不通，那些相熟的或者不相熟的同行們紛紛帶著三分疑惑和七分敬畏的心情與他套著話，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簡直讓他的自信心爆棚……儘管他知道自己只是個被推到幕前的人，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只要李記商號這四個字的名頭被打響亮，他李度的大名被大伙兒記住就好，其他的完全不重要。
一想到這裡，一向睚眥必報的李度突然覺得張力還算懂人情世故，他老子爹李良倒也沒有看錯人。要不是這一路上被張力壓得狠了，李度幾乎要把他當做好朋友來對待。當然，現在只能說算是對方「將功贖罪」而已……
張力遠遠的看著蜂擁的人群，抄著手站在一處半掩著的窗戶前，紙糊的窗戶壓根擋不住晚風吹進來，他的衣角都被帶得輕輕上浮，但是張力卻像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似的，眼神中時不時閃過一絲精光，似乎在想著心事。
他身後不遠處，還坐著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子，正是個熟人，黃博成是也……很顯然，黃博成是被張力請來的，而且來的時間也不短，因為兩人對坐的案几上擺著的陶瓷茶壺已經煮的換了兩三遍茶葉。
黃博成是個精明的商人，自從知道張力的身份后就堅定不移的選擇了支持他，可以說，正是憑藉這老頭子無與倫比的號召力，張力才能在短短的一天時間內讓外城那麼多的商隊護衛加強巡邏，封閉城門，否則，誰肯聽他一個外來人的命令呢。
北庭城的情況非常微妙，外城是各個商隊組成的防衛力量，而內城則是本地官府的轄區，雙方看上去和諧得緊，但必須知道，這是在馬賊帶來的壓力情況下組成的臨時同盟……否則以官府的傲性，何必看這些商販的臉色？士農工商，商人最末，高高在上的士族自然是瞧不起他們的……
張力起碼已經保持著觀察的姿勢足足有小半個時辰，期間一句話都沒有說過，黃博成則慢慢的品著茶，彷彿老僧入定一般，絲毫沒有急躁的心理……該說的話已經說完了，其實，張力抓到了人後，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他過來商討定計，前因後果他完全知曉，之所以留在這裡乾等著，是因為張力的一個判斷，一個讓他不得不耐心等著的判斷。
「我們抓住了舌頭，比馬賊更急的，應該是本地的官府力量。」
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話，卻讓一向老成的黃博成的額頭上都泌出了細細的汗珠子。他很精明，自然是明白了張力話中的意思。
正是因為現在北庭城中商人和官府的微妙關係，兩者貌似進水不犯河水，配合得相得益彰，但是一旦出現了突然情況，官府肯定會採取最強勢的態度拿到主導權，畢竟他們才是本地最正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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