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嗨 我的補畫少年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遠方連綿的山巒已經把大半個夕陽藏在了背後，只留下太陽的餘暉照耀著大地。
空無一人的走廊里，只有畫架前的兩個小小身影。
男生坐在畫架前一筆一劃描摹著，女生撐著下巴聚精會神地看著男生作畫。
白一爾終於體會到了男生精湛高超的畫技。她看著男生遊刃有餘地在紙上勾畫著，時而用白色勾畫兩筆，時而用紅色的畫筆刷著暈開的部分，漸漸地那道猙獰的一抹紅就被他一點一點地掩蓋掉了，而且她愈發覺得經他這樣一畫，她的畫似乎更是傳神了些。
她微微側頭看向他。
男生微微低著頭，纖長濃密的睫毛在他的眼瞼下投射出美好的弧度。水光瀲灧的鳳眸澄澈透亮，宛若晶瑩剔透的玻璃珠子。高挺的鼻樑上沁出了些微細密的汗珠，顯得鼻子上的黑痣愈發性感。他的眉頭緊皺，嘴唇緊緊地抿著，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認真而專註。衣袖被挽上去一截露出精瘦的手臂，白皙修長的手執著畫筆輕輕在畫卷上勾畫著，好似他的筆下不是一幅畫而是他運籌帷幄的戰場。衣服的下擺似乎蹭上了幾道紅色的顏料，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身上乾淨淡然的氣質，反而令他整個人柔和親切了不少。
周朝暮畫得差不多時，轉頭看向白一爾，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他眉頭一皺，輕輕開口：「你看這樣可以嗎？」
白一爾偷看他被抓了個正著，臉色倏地一紅，連著耳朵都有些發燙。
她重新看向那幅畫，他居然幫自己把下一步最難的部分給畫好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絞著手指頭輕聲說：「謝謝。」
周朝暮點點頭，「時間不早了，該回去了。」說完，他轉身就去了廁所。
周朝暮洗著手，他已經有許多年沒有碰畫筆了。
他本以為自己的筆鋒會生疏滯澀，可沒想到，一下筆靈感就如火山一樣噴涌而發，他就那般自然流暢地畫了出來。
他抽出一根煙點著。
他重重地吸了口煙，徐徐地吐出，頓時，整個廁所云霧繚繞。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
他為了一幅畫可以一動不動地坐八個小時，那時的他，孤獨而又快樂。
他一直以為畫畫會是他一輩子的事情，可他為著某些人某些事忍痛割捨了他的最愛。
他早就不配畫畫了。因為他曾經是那樣輕易地放棄了它。
至於今天他為什麼會畫畫，不可否認，他是為了彌補自己的無心之過，可這並非全部的原因。
至於是為了什麼？他也不清楚。
也許他想要彌補的是那些年他對那人的虧欠與食言。
也許在他心底深處，他是那樣懷念曾經那段孤獨快樂的日子。
也許他只是想畫就畫了吧。
他重重吸了口煙，騰空的煙霧籠罩著俊美的五官，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
周朝暮走到教室時，有些詫異女生居然沒有離開。
白一爾早已收拾好了東西，她在等他。
「你的衣服……要不我賠你一件。」她紅著臉開口。
周朝暮低頭看了一眼被顏料弄花了的襯衫，清冷地開口:「不用。」
白一爾見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默默點了點頭。
「那幅畫畫好可以給我看看嗎？」白一爾拿起書包走到了教室門口，耳畔傳來了男生磁性的嗓音。
她轉身看著他，她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點了點頭。忽然白一爾沒頭沒腦地問道：「你還畫畫嗎？」
周朝暮微微一愣，他望著她瀰漫霧氣的煙灰色美眸，嘆息了一聲：「不畫了。不過，為什麼會這麼問？」
他自認為自己並無任何明顯的破綻。不論是執筆的姿勢，調色的方法亦或是上色時明暗色澤的鋪設，他都完成得遊刃有餘，無可指摘。
她是怎麼看出自己有好幾年沒有拿畫筆了？忽而腦子靈光一閃，他似乎有了答案。
白一爾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隨意地應了句：「猜的。」
她不會告訴他，在他拿起筆的那一刻，他的眼神有痛色一閃而過，而且他的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儘管這個動作微乎其微，可她還是覺察到了。
敏銳的洞察力是一個學美術的人必須具備的基本素質。
周朝暮神色一頓，想到剛剛拿筆時顫抖的手，他自以為掩飾的很好，沒想到……想到這，他不免看了女生一眼。
他毫不懷疑：未來的美術界絕對有她的一席之地。
當然這也是后話了：因為後來，她並不沒有成為畫家。
「一起吧。」周朝暮溫潤地開口。
天色已經很暗了。
兩人一路上都沉默不言。
白一爾並不擅長交際，和別人交流時她最怕冷場。
此刻她尷尬得想溜走。
周朝暮素來話不多，而且通常都是別人在活躍氣氛，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尷尬的場面。
「我先走了。」
「我送你吧。」
兩人都一愣。
白一爾反應過來，默默搖了搖頭，開口說道：「不用。」
簡短乾脆。
周朝暮挑了挑眉，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麼急切地逃開自己。低頭看到她不自然的模樣，他啞然失笑。
她真的是一個很……不解風情的人。
罷了。
他點點頭，嘆著氣說道：「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
白一爾看到那人遠去的背影，微微失神。
他的確很有紳士風度，可她從來都不是窈窕淑女。
她是一個很慢熱的人，可她更是一個不願意給人添麻煩的人。
白一爾走到家門口時，從書包里掏出鑰匙開了門。
家裡一片漆黑。
母親果然沒有回來。
她脫了鞋徑直往卧室走去。
她推開卧室的門，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床上。
屋子裡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
母親不在家，她連飯都懶得吃了。
每個周三母親都不在家。母親告訴自己她是去看望親人。可她想：她是她的女兒，她的親人不也是她的親人嗎？她為什麼不帶自己去呢？
她胡思亂想著，轉而思緒飄到了今天晚上畫到一半的畫。
她急忙起身，拉開書包，小心翼翼把那張半乾的畫拿出來夾到了畫架上。
她坐下來想繼續畫畫，可心裡亂糟糟的。她疲憊得揉了揉太陽穴，想到還有老師布置的作業，最終打開檯燈寫起了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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