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使命

第5章 新使命

周顯離開俞宅時又換了一幅面容,繞道經過帝都的東四牌樓。雖然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市集仍是熱鬧非凡,南北百貨商鋪里熙熙攘攘,酒肆茶樓林立。來來往往的人們大多穿着華夏傳統的長袍漢服,亦不乏一身短裝勁服的精悍武人。少數年輕男子喜好西式服裝招搖過市,卻不見人大驚小怪,顯然是帝都百姓兼容並包眼界開闊之故。棋盤街附近多為女子服飾及脂粉店鋪,糕點小吃亦點綴其間。如前世一般,逛街的主力總是巧笑嫣然的閨秀,嬌俏嫵媚的少婦和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只是這些逛街的女子多有使喚的丫鬟和小廝陪伴。周顯漫步其中,聽聞得京韻十足的討價還價,吆喝叫賣,夾雜着各地口音的攀談嬉笑,他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帝都,與葉蓮兒牽着手在王府井步行街閑逛的時候。只是行走在這一世的時空,雖然前世的回憶時有涌動回蕩,他內心已沒有太多的糾結流連。看着身邊鮮活的歡聲笑語,渾然不似戰亂時節。那種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疏離感已像春日裏的殘雪,漸漸消融。

這一世界的少年周顯留下的記憶里,他是極喜歡逛街的,常常是什麼都不買,只是單純地愛在東四牌樓和棋盤街閑逛,愛看凡俗間的煙火氣息,愛看市井裏的飲食男女。現在的周顯體驗著那時的感受,他彷彿感應到那個少年殘存的一點信念懇請他守護這方繁華,守護這裏的土地和人們。周顯莊重地輕輕錘著胸,默默回應着:「諾。」

回到家中已是黃昏,夕陽如血照着大地,他靜靜走過院子邊的迴廊,思索著華夏與倭國的戰爭現狀。后明的單兵作戰能力一直都不算強悍,這七年來爆發的大大小小戰役,前期勝少負多,以致東北淪陷,但愈到後期,后明的軍隊總能抵抗武力超出一截的倭國士兵甚或多次戰而勝之,原因固然諸多,但經濟繁榮國力昌盛是支撐后明能持久作戰的主因。只是眼下看似后明靠持久戰拖垮了倭國,逼着倭國派皇太子來媾和,但北熊國和燈塔國皆虎視眈眈,視戰後的東方諸國為一塊塊可大肆榨取的肥肉,后明如無遠慮,必有近憂。

用完晚飯,周顯取出天子龍劍,暗嘆此劍看似只是鋒銳無匹,卻神異非常,不但可引發雷劫,甚至帶他魂魄穿越時空,其中奧妙,現下殊為難解,只盼日後能勘破其中奧妙,說不得還可再次返回舊日世界。憶及今日拜訪俞主事,觀其氣度舉止,便非尋常官僚可比,俞宅那看似尋常的庭院裏,隱隱有不亞於自己的高手匿跡其中,想來應是俞府供奉暗中保護俞主事安全。自己身手在往昔時空中可稱一流,但記憶中這個世界奇人異士層出不窮,遠非往昔元氣匱乏的熱兵器世界可比。自己現有武學造詣不一定能保得自身平安。想到此節,周顯盤膝坐下,準備繼續整合記憶中前身的武學。丹田真氣甫一運轉,卻驚喜地發現老槐妖贈送的木靈精華竟然還浸潤在下丹田氣海內浮浮沉沉,絲絲活潑潑的木屬靈氣隨真氣運轉,全身經絡大暢。

周顯家傳玄武真功源自全真龍門派秘傳,只是近六十年來龍門派逐漸沒落,是以周顯祖父雖出身為龍門派內弟子,也只能投身仕途經濟。玄武真功易於上手,但第三重之後要有提升卻異常艱難,非大毅力或大機緣難以突破。唯有第四重後方有晉級先天之機。周顯往日所習練的小星辰訣與玄武真功不僅毫無衝突,反而相得益彰,醒轉后助玄武真功徑直突破到第四重,想來其中亦有木靈精華之功。

一夜運功,周顯對玄武真功已瞭然於心,這門內功中正平和,恬淡厚實,正是正宗道家功法的格調。只是初學起來偏於防禦保守,全然不似其他門派或霸道或詭異的功法攻擊性強,想來是取名玄武之意。但若是練到後期,這內勁卻是舉手投足皆與天地元氣極為契合,直若平靜的海浪和悠遠的天空,漫卷而來卻沛莫能御,原是極上乘的武學。

待得窗外露出淡青色的天光,清荷幫他換上齊整的檢校官服,周顯精神抖擻地洗漱完畢,徑直步行到六扇門總部去銷假報到。行至中途,天色已逐漸大亮,路上行人已然不少。忽地一陣車鈴聲,一輛周顯看來極為老土的自行車停在他身旁,車主面容俊秀,下頜留着打理精緻的短須,身着手工裁剪的西服,只是身材魁偉,衣裳被虯勁的肌肉撐起,反而看不出時髦的感覺。周顯笑着拱拱手,道:「何兄,早安!」那人大刺刺地拍拍周顯的肩,道:「小周周,我方才出差幾天,你就出事了。幸好恢復得快,看來你要多到我們兵部的搏擊俱樂部去打磨幾天才是!」

此人卻是周顯的總角之交,兵部會同館大使何秉英,周顯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只是何家富裕,且襲有平安侯爵位,人丁興旺,姻親多為豪門大族,不似周家家道中落。何秉英雖然官職只是區區正九品,但其父為何府承爵位的嫡長子,自身又豪爽多金,交遊廣闊,且迄今尚無婚約在身,是帝都頗受仕女們歡迎的青年俊傑。

二人在路邊寒暄幾句后,聽得午門鐘聲響起,便各自奔向自己的衙門而去。

周顯進到六扇門情治院的大廳,便看到刑部照磨所的安旭慶安照磨施施然走了出來。安造磨是刑部老人,負責刑部各院司的財務審計,雖只有八品,但各位六品主事都不敢輕易得罪。情治院可算是地位特殊,然則一應開銷統統要經造磨所審計,是以無論仇主事還是俞副主事,對安造磨均禮遇有加。周顯閃在一邊,垂首而立。想着這幾日工傷病假的補貼,慶余堂的診金藥費,都得此人簽字才能到手,更是得小心翼翼才行。

安造磨五短身材,法令紋略深,眼神如電,頜下長須隨風而動,甚為飄逸。一路旁若無人地走過,行至周顯身旁,卻忽地停下,小聲道:「小周檢校是周老侍郎的嫡孫吧,這次給你爺爺長臉了。」言罷便撫須而去。

周顯不解安造磨何以大清早便來造訪情治院,不過與己無關,心中便不甚在意。而安造磨是平素對他這等低品級小官吏從來都視若無睹的性子,今日居然會向他示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看來應該是他發現倭國諜網的事情已被同僚們知曉。仇主事想必心中恨恨吧,周顯頗有些想看仇主事與他相見表情如何。不過這種級數的間諜,個個都應修鍊成了戲精,倒也不必期待太多。

情治院的晨會通常是仇主事和俞副主事兩位主管共同主持。群眾通常有周顯和另兩位檢校,武舉出身的師檢校和俞副主事上任時帶來的孟檢校。另有一位年齡甚大行將告老還鄉的從九品司務年沛豐,年司務掌情治院與其他衙門往來的文書多年,從來沉默寡言,充當背景板,一貫的沒有存在感。但周顯印象中每次晨會,年司務總是最早趕到,把會場整理得纖塵不染。

周顯走進會議室,略有些意外地看到現任刑部右侍郎吳浩然坐在主持位,兩位正副主事分別坐在兩旁。其他兩個檢校都已坐下,長期早早先到的年司務卻不在場。

仇主事正表情恭敬地與吳侍郎小聲說話,見到周顯進來,只是持重地略略點頭,便不再言語。俞副主事嚴肅地一直看着手上的一份簡報,似乎那份簡報可以看出花來。

周顯記憶里吳侍郎正是直接管理情治院的負責人,只是他一向對情治院放手,幾乎不來參加晨會。吳侍郎見到周顯,先是乾咳一聲,接着笑道:「這位便是小周檢校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你查獲到倭國的情報網,順道暴露出了情治院的內奸,實在是大功一件。」周顯忙謙虛起來:「下官只是運氣好,碰巧逮到了而已,侍郎大人謬讚了。」頓了頓,又道:「下官不才,這數日一直卧床養病,今日才得以康復,還不知侍郎大人說的我情治院的內奸是誰?」

吳侍郎長嘆一聲,道:「年司務正是隱藏多年的倭國間諜。他常年經營情治院的文書報告,這次你的彙報在按流程向上稟報時,被他竊取,眼看着要一網打盡的倭國情報網盡數逃脫。年司務倒是被仇主事和俞副主事人贓俱獲,關押在天牢。」

周顯愕然,隨即便明白過來,年司務無論是否清白,仇主事表面上是安全了。也許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只不知是釣得到真正的大魚呢,還是魚餌徒然被食。

吳侍郎繼續口沫橫飛地表揚著情治院的成就,周顯暗暗吐槽,這位侍郎大人當是在自我表揚罷!六扇門此次終於有了拿得出手的成績,吳侍郎難得地可以自嗨一場了。末了終於談到了與會的重點:「倭國經濟崩潰,不得不承認戰敗,倭國天皇特委派皇太子昭容前往媾和。這本是禮部和兵部的事,但我們得到情報,顯示有多種勢力不願看到倭國皇太子締結和約,六扇門這次的新任務便是保護倭國皇太子安全,至少要在順利簽約前不能出岔子。」

說到這裏,吳侍郎饒有意味地看了看俞潤維,道:「俞副主事,新的司務來之前,仇主事另有任用,此次保護倭國皇太子,事關重大,由你全權負責。小周檢校勇猛過人,當是一名悍將,你們此次定要揚我六扇門的威風,好好出口氣。」

俞潤維挺直脊背,厲聲答道:「定不負大人所託!」

吳侍郎滿意地點點頭,道:「刑部和六扇門的未來全靠你們年輕人了。」隨即宣佈散會,起身離去。情治院諸人目送吳侍郎離開后,俞潤維微笑着問仇主事:「仇大人,小周檢校我要走了。國家之間,朝為生死仇敵,夕可把酒言歡,世事難料得緊!」仇主事表情微妙,淡然道:「俞大人說的是。這世道么,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小周,你好好為俞大人效力,前程無量啊!」

周顯懶得思量二人言辭機鋒,拱手行禮謝過仇主事,與師檢校孟檢校一同來到俞潤維的院子裏等候差遣。

俞潤維片刻便至,著小廝上茶,拿着地圖對着三位檢校分析了起來。按照目前六扇門獲取的情報消息,可能存在至少三股勢力意圖對皇太子昭容下手。一是流亡到齊魯的高麗國主,與倭國有滅國之恨。他雖失國,手下忠心耿耿的刺客死士不少。另有些高麗人反抗組織,出自東北的武學大派長白派,便是高麗國主也未必拘得着這些大派弟子。二是不願承認戰敗,意圖與后明血戰到底的倭國少壯軍人。三是北熊國的秘密機構,如能挑得后明倭國繼續戰鬥,北熊國可以正大光明地出兵東北,甚至兵臨西北邊陲。到時候后明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十分地坐蠟。至於其他明裏暗裏意圖行刺皇太子昭容的勢力尚無明確情報來源,但想來不會少。

周顯被俞潤維分派到京西阜成門外的木樨地,六扇門密報顯示高麗人聚居於此,其中的高手不少,觀其武功,多出自長白派。

臨出發前俞潤維將周顯喚到內室,遺憾地談道仇主事棄車保帥:「年司務的官服里發現有夾層,內有你探查到的機密情報。雖然年司務拚命喊冤,怎奈並無證據洗脫,只能被視為六扇門內的倭寇暗子關入天牢。仇主事發現年司務贓物,反而有功。幸而吳侍郎曉得其中關竅,已把仇主事輕輕架起,不再讓他處理具體涉密事務。至於涉案的兵部羅主事及兵部左侍郎的如夫人都已銷聲匿跡,兵部左侍郎王川已停職審查,只是目前並無證據顯示他通敵。」

周顯無奈,想來要徹底扳倒仇主事這種老狐狸並非易事,但俞潤維已安排人手監控,仇主事已難以再興風作浪。

響午時分。周顯坐着馬車來到木樨地,此處素來人煙稀少。正值金秋,日光下清風拂面,吹來陣陣桂花香。數排金桂樹旁,一間茶莊里,卻是人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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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劍光寒補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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