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邊廷急 貴妃憂

第20章 邊廷急 貴妃憂

「報。」

一位當值副使飛奔進入內閣,跪在兩位輔臣面前,將一封蓋有關防封了火漆的信封雙手呈上,惶急稟道:「通政司給兩位閣老送來一封加急快報。」

高拱接過,急忙拆閱,讀完面色一變,順手將邸報遞給張居正,火氣衝天地說道:「倭寇被打得沒蹤影了,蒙古韃子也被打得服服帖帖,沒想到廣西幾個小毛賊居然越鬧越歡,竟將朝廷的命官殺了好幾個,還將荔波知縣的人頭掛在城牆上示眾,豈有此理?」

張居正心裡憋著一句話,很想出言譏諷一番:「首輔也不想想打倭寇打蒙古都是誰領的兵,再看看現任兩廣總督又是誰?」

言下之意:一個是戚繼光,老子戰線上的人;一個是李延,你推薦上去的,人與人之間差別大著呢。

這話要說出來,脾氣暴躁的高拱不得活活氣死!

可事實就如此。

待張居正看完信,高拱又惱怒地說道:「慶遠府岌岌可危,宜山、天河一帶大都淪陷,軍民死傷無數,這樣下去,廣西在李延的督撫下豈不成了賊窩?」

「李延不耍奸隱瞞,如實稟報軍情,還算一個老成之人。」張居正慢悠悠地說道,「嶺南瘴癘嚴重,將士多染疾,上吐下瀉,渾身酸軟無力;且軍餉短缺俸祿又少,將士們沒有破釜沉舟的殺敵氣勢,這些因素都無形中助長了叛民的氣焰。」

高拱哼了一聲,一急,說話的語速超快:「仗打了三年,哪一年沒撥一百多萬兩銀子?寧夏一省一年的賦稅收入也不過兩萬多兩,貴州一省才三萬多兩而已。這一年又一年的,銀子都打了水漂,朝廷還能拿出多少個一百萬兩?」

張居正沉吟不語。

高拱眉毛擰成一線:「關鍵是拿了錢,把事兒辦成也行。豺賊非但未除,反而越剿越多,自己損兵折將不說,連韋銀豹、黃朝猛一根兒毛都沒傷著,李延邸報上又說短兵缺餉,何時是個頭啊?國庫已經捉襟見肘,太岳不是不知道。」

張居正這才決斷地說道:「朝廷應立刻重新選派兩廣總督,火速奔赴前線支援。要想一舉蕩平僮族叛賊,唯有將韋銀豹、黃朝猛兩人擒殺。」

「太岳的意思是,李延這個人不行嘍?」

「非也。」因為李延是高拱的門人,所以張居正回答十分注意分寸,「李延處事機警,擅長結交,且是舞文弄墨的好手,他又心存國家,實乃忠臣。但此人絕非軍事天才,打仗非他所長,要他馬上彎弓去對付兇猛彪悍的僮民,勉為其難,非他能力所及。」

「那太岳認為,派誰領兵合適?」

「我還是堅持一貫的主張,推薦殷正茂。」

「不行!」高拱斷然拒絕,「殷正茂不能用,這個人貪鄙成性,朝廷上下無人不知,國家本來就缺錢,這軍餉一到他手裡,不都進了他的腰包?仗還怎麼打?別說我不同意,皇上那一關也過不去。」

這已是高拱第三次拒絕。

「那朝中還有誰堪重用?戚繼光鎮守北方,此刻不能脫身。」張居正又建議,「要不將降職處分的俞大猷調過去?」

「不行,俞大猷當初剿匪不力,被李延彈劾過,兩人不合,無法共事,且俞大猷只是一名衝鋒陷陣的將才,不足以擔任兩廣總督這個要職。」

張居正心知肚明,俞大猷當個參將、總兵或可,但讓他當然封疆大吏處理國家大事,能力確實差了點兒。

兩位閣臣犯難了。

一個舉薦殷正茂,一個極力反對。偏偏舉薦的人不是第一把手,而反對的人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

當天。

也就是水墨恆與李貴妃談話后的第八日。

廣西僮族反賊猖獗、兩廣總督李延請兵請餉的消息,刊登在了只在兩京流傳的京抄上。(京抄,讀者範圍小於邸報,邸報是明朝報紙的統稱,可在兩京、地方上傳播。)

慈寧宮。

馮保讀完京抄這則消息,簡單評論了一句:「韋銀豹、黃朝猛兩禍害又在興風作浪了。」

聽他讀報的是李貴妃和太子朱翊鈞。

平時李貴妃也有這個習慣,總是讓馮保讀給朱翊鈞聽,有心鍛煉他從小關心國家大事的習慣。

只是今天她尤為注意,因為水墨恆的預言。

「鈞兒,你是當今太子,僮民造反,你有什麼看法?」李貴妃藉機考察自己的兒子。

「孩兒學好武藝,帶兵去將他們打得屁股尿流。」朱翊鈞昂首挺胸,眼睛睜得大大的,雖然天真無邪,可流露出一股天潢貴胄的氣派。

「太子威武!」馮保「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豎起大拇指。

李貴妃俏目一橫,肅容沖朱翊鈞道:「鈞兒,你是太子,說話要注意莊重得體,什麼什麼,那種低俗的成語豈能張嘴就來?」

馮保打圓場道:「太子還小,志氣可嘉。」

李貴妃嘆了口氣,瞟了馮保一眼,幽然言道:「朝廷的事本不該我們後宮女人操心,幾個小毛賊難道比倭寇、蒙古韃子還難對付?為何持續好幾年呢?」

馮保「哼」了一聲:「還不是高鬍子用人不當。」

其實,他與李貴妃一樣,都是後宮中人,沒有參政議政的權力。但馮保善於察言觀色,既然李貴妃主動論及此事,當然不會放過擠兌高拱一把的機會。

本來按資歷和輩分,司禮監掌印的位子早該由馮保來坐。

高拱卻仗著是朱載垕的老師,專橫跋扈地將自己心腹陳洪推了上去,可陳洪不會辦事兒,不討皇上喜歡,高拱又將掌印的位子給了資歷輩分更低的孟沖,死活不給馮保做。

因此,馮保心中一直含著恨,感覺高拱處處針對他,對他多方掣肘,這種滋味兒很不爽。

李貴妃心如明鏡,知道馮保與高拱不對路子,如同獅虎,見面就掐架,對此也見怪不怪,問:「那馮公公認為誰領兵合適,能一舉剿滅叛匪?」

「娘娘,奴才只是一個內宦,兵部尚書現由張居正掛任,想必他心中該有合適的人選。」馮保謹慎而有見地的將問題推給內閣次輔張居正。與張居正聯手將高拱扳倒,那可是他心底的如意算盤。

然而,李貴妃此刻最想見的人並不是張居正,而是水墨恆。

又一個預言得到證實。

這個號稱有未卜先知的年輕人,心中到底還藏有多少沒有說出來的驚世駭俗的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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