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那天小圈差點和他哥打起來。」王心低頭道。

「為了你？」雅慧問。

王心點點頭。

雖然覺得這事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這麼簡單，但雅慧實在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只能又說道，別衝動，想好了再作決定。

「你談過戀愛嗎？」王心歪著頭問雅慧，臉色緋紅。

雅慧搖頭。可能跟她不愛看書有關，這方面的感覺就比較遲鈍。跟王永林是初戀，印象中也沒有甜蜜心動的特殊記憶。反正談戀愛就是為了結婚嘛。雅慧就是抱著這種想法。

「那你跟新民……？」王心問。

「我們……」雅慧笑了笑才說道，「我們跟你們不一樣。」

「我跟小圈要是能像你跟新民這樣，我寧願就在這兒過一輩子。」王心道。

「你不知道我一直有多羨慕你。」王心抬起頭來看著雅慧。「咱們都是一樣的遭遇，可你就能遇上新民這樣的人，你看你們這家，多溫馨。我一來就不想走。我那會兒找的要就是小圈子，你說該多好。」

「我真不知道還有人羨慕我。」雅慧笑，「我那會兒比你慘多了，我還自殺過。」

雅慧撩起頭髮讓她看額角的疤。

「你找了新民這樣的人還要自殺，那找了那個牲口你得死多少回？你連一天也過不下來！」王心道。

「我來的時候新民根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雅慧道，「頭髮又臟又長，就跟個野人一樣。」

「那要不咱們倆換一換？」王心道。「新民再像個野人，起碼也有個改造的價值呀。可你看看我找的那個，就算他再是個好人，可眼斜嘴歪的，你咋改造了？還有那家，真的不比個豬圈好多少，你有本事你給我去改造改造？」

雅慧掃了一眼纖塵不染的屋子，自己也覺得十分愜意。

雅慧不知道王心所說的『好上了』，指的是到了哪一步了。是兩情相悅還是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可沒好意思問。夜暮籠罩下的村子有太多見不得人的事情。就像桂蘭說的，除了白天灰說，就是黑夜灰做。這裡的人就這點兒娛樂。

雅慧這邊還替王心保著密，可村子里卻早已經傳開了。說什麼的都有，有說小嫂子勾引小叔子，有說雙圈子娶這個媳婦本身就是給弟兄兩個娶的，只要能給他們家栽下根立個后，弟兄倆是誰的都無所謂。

村裡一下著了火似的沸沸揚揚。人們最愛聽的就是這一類的故事，傳言加上想象，一個個興奮的像是親身經歷過一樣。

破舊的房子，昏暗的光線，一個女人，兩個男人……這樣的情景如果不出點什麼事，反倒好像有點不太正常。

說法雖多，但罵的卻只有王心。說她是潘金蓮，把好好的兄弟倆個弄得反目成仇。又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她咋就能對個念書娃娃下的了手。

連云云也說，小圈子還是個後生娃娃，哪能吃住女人撩逗了？王心咋說也是經見過兩個男人的人了。

王心自己一開口也說，是我先勾引的他。

王心的臉上面無表情，「本來我是為了報復那個牲口了，我死了也不能讓他好過。誰能知道，後來倒不由我的蘭……」

雅慧相信王心也是費了些手段才打動了小圈子的。畢竟小圈子是念書人，王心又是他的親嫂子。

「那你跟小圈說了你的打算沒有？」雅慧問。

「說蘭。」王心道。

「那小圈是怎麼說的？」雅慧問。

「跟你說的一樣，也是讓我不要著急。」王心道。

「可現在他哥已經知道了！」雅慧道，「你們總得有個對策吧？」

「小圈子今天一早跟我說，他夢見他哥拿的刀要殺他了。」王心道。

雅慧一聽這話，只覺得心裡一涼。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同情的看著王心。

「那雙圈子呢？沒打你吧？」她問。

「倒是沒打。」王心道，「我估計他是給我攢的了，就等他兄弟走得了。」

「那你怎麼辦？一過完年可就要開學了。」雅慧急道。

「我想跟上小圈走了。」王心道，「就算我們倆以後沒結果，起碼我也能離開這兒了哇。」

「那你還不趕緊跟他說？」雅慧道。

「跟他說哇管甚用了。」王心喪氣的說道，「我們倆手上沒有一個錢，就算能離開營子，又能去的了哪了？」

「錢的事好說，」雅慧道，「你趕緊回去跟小圈商議，看什麼時候走，怎麼走。」

雅慧不敢跟別人說，只能偷偷跟新民商議。看怎麼才能幫的了王心。

「小圈子領她走了？」新民問。「我說哇倒是也沒跟小圈子打過甚交道，可就是覺見那個娃娃不像是個腦子一熱甚也不顧的人。你想了哇，能從我們這山溝溝考上學校，那得付出多少辛苦？他能為了一個這麼複雜的女人就放棄了？我覺得不可能。」

「我覺得也是。」雅慧道，「你猜王心跟他說了自己的打算后，他怎麼了？」

「咋了？」新民問。

「他晚上就夢到他哥提著刀要殺他。」雅慧道，「這還不是說明，他最擔心的還是自己？」

「那你還要給他們湊錢了？」新民笑著瞅了雅慧一眼。

「可是總得讓王心離開這兒吧？」雅慧道，「要不小圈子一走，她怎麼辦？還不得讓雙圈子折磨死啊？王心都知道，雙圈子是在給她攢著呢。」

「這倒是。」新民道，「就是沒有這回事，雙圈子那個變態也輕饒不了她。」

「你說我的命怎麼就這麼好呢？」雅慧一時興起，看著新民道，「一來就遇上了你，這麼好的人。」

新民被她說的一愣，一會兒才說道：「你眼光好哇，一眼就看出我不是壞人。」

「不是！」雅慧搖頭，「我覺得還是緣分。」

新民眼睛一亮，正要開口，聽見雅慧又說道：「你說王心要是一開始遇上的就是小圈，那該有多好。我還真挺捨不得王心走的。」

「你有那功夫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個兒哇。」新民說著站起身來。

「我好好的有什麼可操心的？」雅慧道，「王心還說羨慕我呢！」

「你知道就行。」新民道，又說，「你讓王心再來的時候，避著點兒人。我倒不是怕雙圈子。在我們這地方，幫助人家媳婦兒逃跑那是犯眾怒的，不管是本地的還是外地的。「

不用雅慧說，王心也很小心。生怕給雅慧惹事。

「你跟小圈說了嗎？「雅慧一見王心來就問。

王心點頭。

「那他同意不同意？「雅慧又問。

王心還是點頭。

「啊？真的！那太好了！「雅慧高興的說道，「那你們準備什麼時候走啊？「

雅慧說才看出王心臉色不對，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不會是小圈不同意吧？「

王心搖頭。

「那是怎麼了？你快說呀！「雅慧搖著她。

王心甩了甩頭髮才說道：「小圈跟我說，他只負責帶我去市裡，其餘的都不管。一到了市裡我們就各走各的。」

「啊？」雅慧道。雖然早有預料，乍一聽了，還是覺得心裡一酸，她是替王心難過。

「這樣也好。」王心笑，「這樣也好！」她也說起了普通話。

「小圈還算有點良心。」雅慧只能這樣安慰她，「沒有丟下你一個人跑了。」

「是啊！有良心。」王心點頭笑道，「弟兄倆個都挺有良心的。」

「雙圈子也知道？」雅慧問。

「小圈叫的他哥。說他不能瞞著他哥做這事。最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商議的。」王心道。

「不能瞞著他哥？」雅慧冷笑，「那他早幹嘛去了？」

「早是我勾引的人家，你忘了？」王心道。

「你再勾引，他不上鉤你有什麼辦法？」雅慧道。又問，「那雙圈子願意放你走啊？」

「為什麼不放呢？」王心道，「我給他打了一萬塊錢的欠條，夠他娶十個老婆的了。」

「一萬塊錢！」雅慧吃驚道，「你去哪找這麼多錢去？」

「哼。」王心笑，「我是個女人，女人還愁沒處掙錢嗎？」

「王心。」雅慧握住了王心的手。

「沒事，嫂子。」王心道，「不要說一萬塊錢了，就是他現在就把我賣了，我也得離開這兒。」

「這麼說，小圈是一點也不幫你？」雅慧道。

「這樣也好。」王心還是那話，「我就死心了。吃一虧長一智，以後就再也不會犯這樣的的錯誤了。」

雅慧定定的看著王心，心裡別提多佩服了。

正跟新民商議著怎麼幫王心。桂蘭一推門進來。看著他們倆笑道：「你們倆一天是哪來的這些話蘭！我跟你哥哇，一天也說不了五句話。」她笑著補充道，「吵架的時候可不算啊！我們倆也就是吵架的時候話還多點兒，能對答個兩句。」

雅慧忙下炕，讓座。

「我說你們倆就不要一個里一個外的蘭，還得每天抱蓋窩了。」桂蘭又道，「就明展大量的鑽在一個蓋窩個筒裡頭哇，人家誰管你們了？你們還費這事了。」

「你又瞎說！」雅慧道，「我們是在商議王心的事了。」

「王心咋了？」雅慧問。

雅慧就把這兩天的事都告訴了她。

「王心這個娃娃真是個硬氣的。」桂蘭道，「一般的女娃娃遇上這事早就哭天嚎地的沒了主意蘭。」

「一般的女娃娃讓雙圈子那麼欺負上，早就尋了死蘭。」新民也道。

「那你們想咋幫了？」桂蘭問。

「錢倒是好說。」雅慧道，「我跟新民手裡頭還有個幾百塊錢。就是看怎麼才能讓王心出去？」

「前營子倒好說，咋說也是王心的娘家，好通融。就怕后營子就出不個，他是新媳婦兒，又剛鬧了這麼一齣子事。」桂蘭道。

「不能說是回娘家？」雅慧道。

「那就看人們信不信哇。」桂蘭道。

「沒事兒。」新民道，「等王心多會兒走的時候，我就假裝到村頭閑串，到時候看情況在幫她哇。」

「那就沒問題了。」桂蘭道，「一放假，村頭的哨口都是點兒娃娃們看的了，你能跟他們說上話了。」

桂蘭說著又道：「唉！真是難為你們蘭，誰們家有事，你們倆也能幫上忙。」

「誰叫我們家有個愛管閑事的了？」新民看著雅慧笑。

「你們倆都一樣樣兒的，」桂蘭道，「都是丈二的鐮刀。你還說她了。」

「什麼是丈二的鐮刀？」雅慧問。

「說你攬的寬哇！」新民笑道。

雅慧把話捎給了王心，讓她定下哪天走提前做聲。又把用手絹包著的幾百塊錢遞給王心。

王心握著錢，半響才道：「我就甚也不說蘭，嫂子。但凡我以後要能有個出頭之日，咱們姊妹倆總會見面的。」

雅慧眼圈兒一紅，不覺也握住了王心的手。

打那以後，王心再沒有來過雅慧這裡。每天像個沒事人一樣在村裡東走西串。比雅慧在婚禮上見她時更滿不在乎。偶爾路過雅慧門口，也只是掃一眼。

雅慧放開握著的門把手。她知道王心的用心，說不定她這兩天每天轉悠就是為了轉移視線，不讓人們懷疑到她。

雅慧更擔心了，心裡七上八下的。每天新民一回來，她就趕緊過去，看新民帶回什麼消息沒有。

新民笑，說她是皇帝不急太監急。「這要是你走，還不得急的上房？」新民道。

「我才不會這麼偷偷摸摸的走呢！」雅慧道。

「你想偷偷摸摸的我也不讓。」新民道，「到時候我肯定在營子裡頭大擺三天席。」

「歡送我？」雅慧道。

「我要讓你走的體體面面的。」新民道。

一想起真要離開了，雅慧也惻然。兩個人都不說話了。

王心肯定不能跟小圈子一起走。那樣太明顯。新民的意思是讓他們倆定好時間，然後王心就說回娘家，先到前營子等著，到走的那天，兩個人再一前一後出去。反正那兩天開學，學生們都要回學校。人多好混出去。

小圈定好初八回學校。王心聽了新民的話，一過了年就嚷嚷著要回娘家，直拖到初五才走。走之前，只托桂蘭給雅慧帶了個話，說一出去就給她寫信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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