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看透

第45章 看透

一行五人離開村子,朝着太陽升起的東方前行,也不知為何,只有陳銅雀與錢小偉兩人不會飛天遁地的神仙手段,卻依舊選擇尋道而行。

陳銅雀問了武當興,年輕道人只說萬事激動為修行,聖賢有雲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些陳銅雀聽不明白的話。

不過離開村子就再也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所以陳銅雀樂得清閑,一路上吹着不知名的口哨,逍遙快活。

錢小偉眼睛滴溜溜亂轉,雙手環抱枕在腦後,散漫道:「小麻雀,咱們這就算江湖人士了?」

陳銅雀嘟噥了嗯了一聲,嘴裏叼著一根青綠色野草,錢小偉有樣學樣,只想嘴皮不張牙的說道:「難怪連先生跟咱們說的書裏面有那麼多年輕人想要做江湖俠客,天天不用為了洗衣做飯忙前忙后,稍微有點名聲了每每走到一個地方都有人大魚大肉的招待伺候,遇到長的稍微好看點的姑娘被流氓調戲還順帶可以來個英雄救美,是我我也願意。」

陳銅雀眉眼一彎,繼續哼著無名小調。

澹臺靜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這一路有師傅在旁邊總覺得渾身不自在,這時悄悄慢下幾步,把路留給兩位前輩,鬼頭鬼腦的問了錢小偉一句:「感覺如何?」

「舒坦!」錢小偉費了老大力氣伸了一個懶腰,說道:「真他娘的舒坦。師姐,你說咱們去了南海也是天天過這種輕鬆悠閑的日子嗎?」

澹臺靜眉眼堆笑,說道:「我行,你不行。」

錢小偉扭頭道:「為啥。」

陳銅雀忍不住打趣道:「她就是想像你這般過一輩子,才把你拉到南海去的。」

澹臺靜笑臉燦爛,朝陳銅雀豎了個大拇指,說道:「善。」

錢小偉當即暴跳如雷,二話不說扭頭便走。

澹臺靜目瞪口呆站在原地,說道:「你去哪?」

錢小偉頭也不回,說道:「回家。」

李笑胭扭頭笑道:「來容易,走可就難了。澹臺,可打可罰,他啥時候能有不惑境,為師再考慮你的提議,在那之前,他的生死你說了算。」

錢小偉一個激靈,澹臺靜什麼能耐他是見識過,他曾聽連先生說過拜師學藝,生死不論這個說法,趕忙扭頭回來,嬉皮笑臉道:「跟師姐開玩笑呢。」

澹臺靜笑意盈盈,用手指點了點錢小偉的額頭,笑道:「叫錯了哦,剛才師傅將你交給我,也就是說在你突破不惑境之前,都得叫我一聲師傅。」

錢小偉渾身一顫,彷彿被點中了什麼竅穴,只感覺渾身上下如同被過了一次雷電,酥麻的緊。

陳銅雀扭頭盯着他,笑道:「小偉,你就從了這位神仙姐姐吧。」

錢小偉馬上生龍活虎,張牙舞爪朝陳銅雀衝去,怒喝道:「死麻雀,換著方兒的佔便宜,剛說了我得喊師傅你就認姐姐,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澹臺靜以手掩嘴,笑靨如花。

後面三個小的吵吵鬧鬧,前面兩個大的也沒閑着。

武當興扭回頭看了一眼打鬧的三人,回頭盯了李笑胭一眼,問道:「聽說你們此行準備繞道東海?」

李笑胭略帶防備的盯着他,說道:「又想去攪局?」

武當興赧顏一笑,說道:「我要是存心要攪局你都收不到這個徒弟。」

李笑胭冷哼一聲道:「愛誰收誰收,這小子雖然天賦不錯,但與五爪金龍對於我觀音宗而言實乃雲泥之別。」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武當興斜瞥了一眼背後三個打鬧的小傢伙,說道:「單說尋龍望氣,佛門還得喊道家一聲祖師爺,單你瞧的出來那孩子的不凡,就覺得我是瞎子了?」

李笑胭冷哼一聲,譏笑道:「你得了最寶貴的東西還不允許我們撿點剩下的?天下哪有好處全讓你一個人占的道理?」

武當興微笑點頭,說道:「所以那孩子想跟着我那徒兒一同去武當這事兒就被我攔了下來,萬一把你觀音宗惹惱了打不死我也得被你們煩死。」

李笑胭扭頭盯了年輕道士一眼,說道:「你還怕煩?」

武當興伸手撥開有些擋道的樹枝,幽幽道:「你說我當時把你這李代桃僵的計謀說穿了,不說儒家那個沒正形的小子,就是被你觀音宗視為佛門外室的那個老和尚,不得跟你撕破臉?你一個女人家爭不贏,是不是要跑來煩我這個始作俑者?」

李笑胭啞然失笑,說道:「如此說來,我還要感謝你老人家搶走我觀音宗練氣士耗費無數心血才捉到的真龍了?」

武當興打了個哈哈,笑道:「謝倒不用,不過東海那位你有多大把握能夠請到南海?」

李笑胭沒有介意年輕道士轉移話題,淡淡道:「三成不到。」

「就沒有想過退而求其次?」武當興抬頭望了一眼東北方向。

李笑胭皺了皺眉,不敢確定道:「咸陽宮鎖龍井?」

武當興笑道:「仙子聰慧,一點便透。」

「要說南楚皇帝不給你個國師當真是可惜了,先是將真龍化蟄龍封入那小子眼內,后又攛掇我去奪取後秦龍脈,三國之間國運此消彼長,巴蜀後秦兩國吃虧,南楚一家受益,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可是給南楚吃下了諾大一顆定心丸啊。」

武當興微微一笑,說道:「鎖龍井鎖的可不是後秦龍脈,你應該比別人更清楚後秦龍脈在哪,大秦帝國早已名存實亡,枉留龍氣無非就是咸陽宮裏面那位亡了國還不自知的所謂君主多幾十年蒙受祖上餘蔭罷了。無論我有沒有對那條剛剛化龍的沉水蛟出手,巴蜀都留不住,要麼被你出手將它鎖在南海,要麼順着黑水河走江直入東海,反正無論如何,巴蜀皇宮養那一群練氣士不知道被誰遮住了天眼,硬生生髮現不了這個國家的氣運根基。」

「難道不是你做的手腳?」李笑胭冷笑着看向武當興,說道:「自從南楚與百越簽了協約,就沒有一天不想着吞下巴蜀,現下這麼好的機會,廣陵道坐在龍椅上那位不動心?」

武當興撩起道袍下擺,輕輕跨國路上的一條小溝,看着李笑胭如同腳踏實地一般踩在空中,絲毫沒有因為地面的溝壑而打亂步伐,他說道:「合天下太平,百姓不受饑渴之苦,黎民無需顛沛流離,於佛於道都是天大的好事,我只是覺得南楚皇帝雖仁義不如巴蜀,治軍不比後秦,卻有一個讓全天下諸侯國都比不上的優點,帝位並非父傳子,而是有能者居之,相比於家天下而言,優越更甚。」

「說的好聽。」李笑胭冷哼一聲道:「還不是在那裏家中間轉,南楚皇帝更像是他們的傀儡而已。」

武當興只是笑笑,說道:「你我皆是出家人,南楚如何,巴蜀如何,後秦又如何不必爭論,我只希望各國之間在結局註定的情況下不要大動干戈……」

「好一個結局註定。」李笑胭直接打斷了武當興,說道:「無論佛道皆是修行,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聖人也言人定勝天,怎麼到了你這裏就成了結局註定了?」

「巴蜀皇室已然斷絕,我並非有瞧不起女子的意思,只是亂世將起,女子終究掣肘太多,巴蜀上下十三州,老皇帝一死便要造反的將軍何止半數?國力相較於萬乘之國本就差了一截,加之上下不能同心,舉民皆哀,南楚大軍一旦西進,一個東拼西湊能有萬餘駐軍的錦官城,撐的起幾天的攻城之戰?」武當興說着說着眼眶已經微紅,接着道:「我並非因為生於南楚而護南楚,而是大勢已就,哪怕是你我,也沒有能力阻止。」

「南楚雖坐擁廣陵道,但周邊除巴蜀之外,東有百越覬覦,北有後秦虎視,這兩個可都是萬稱之國,現下雖與百越結盟,可一旦進犯巴蜀,不說後秦可惜越過函谷關鐵蹄直踏郢都,便是百越也會極大可能兔死狐悲直接撕毀所謂的同盟協議,更不用說一直都不安定的南部疆域。」李笑胭身在南海,卻對各國之間的利害關係如數家珍,接着道:「南楚號稱萬乘之國,卻因為常年坐擁中土肥沃土地,軍民彪悍程度遠遠比不上這些邊陲國家,我敢說,只要南楚邊軍一動,後秦與百越兩地就能將它廣陵道分了。」

武當興搖頭苦笑,說道:「仙子恐怕不知,後秦今年的秋收,可是被蝗蟲禍害了一個乾淨,現在國內亂作一團,但它仰仗函谷關,可以將南楚軍馬拒於國門之外,不然這百年的平衡,也不至於因為巴蜀皇室之爭而貿然打破。」

「道長可知。」李笑胭盯着武當興,良久才道:「狼行千里為吃肉?後秦沒有糧食,南楚境內萬畝沃土沒有?」

武當興眉頭微皺,似在計量。

李笑胭慢悠悠的道:「修行之人,可渡凡人,可渡眾生,唯獨渡不了家國天下。我知道道長心繫社稷,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是說不用去謀,而是沒有能力。」

「仙子的意思是就只能眼睜睜看着天下生靈塗炭毫無辦法?」

李笑胭搖了搖頭,說道:「天下大勢,非一人可撼動,我們也不過是池魚而已,最後的結果也最多是順勢而為,但往往到了最後急需尋求信仰的老百姓將我們視為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反而忘記了那些為了他們的安寧而拋頭顱灑熱血的兵家子弟,你說好笑不好笑?」

「天下禍端,起於儒家,終於兵家。」武當興苦笑一聲,似乎對李笑胭的話語很是贊同,說道:「儒家高抬教化,推崇仁者治國,卻往往以口舌之利禍及蒼生。兵家信奉殺伐之道,貫及每場戰爭始終,卻以手中三尺青鋒保衛一方安寧。咱們釋道兩門,口中念叨著心繫天下,卻從來都是作壁上觀,關鍵時刻總是心有餘力不足。」

李笑胭哈哈大笑,這牛鼻子總算明白了自己並非能夠成為拯救蒼生的救世主,但她微微搖頭,說道:「釋道兩門也並非一無是處。」

武當興抬頭望了一眼北方,點了點頭,終究還是苦笑道:「雖已想通,卻還是無法放下執念。」

李笑胭難得的沒有譏諷,感同身受的說了一句:「人需有所執,方能有所成。誰又能完全看透未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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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山川萬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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