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相春梅的父親患有風濕性關節炎，已十餘年了，不但不見好轉，反而日益加重，膝關節因變形而兩腿呈O形，走路也前後擺動，邁八字步。六年前其母親又罹患肺炎，常咳嗽不停，干一點活就喘氣。而她的弟弟去年又考上大學，也需要錢。這使得相春梅感到非常難受。她的工資加津貼一個月才四千多元，她大都匯給了家裏的父親與在校的弟弟。村裏考慮她家是軍屬，盡量給救助，但一家三口的治病加求學的費用巨大，母親萬般無奈地常打電話向女兒訴苦。這也加重了相春梅的心理負擔。有時甚至想扔下不管了。但親情還是捨棄不了的。每想到自己病中的無助的父母與遠離家鄉的弟弟，她的心又軟了，常常暗自流淚。雖然當上了軍官，卻常常在士兵面前都顯得低三下四了。

現在雖然有了愛情，有了依靠，快決定人生的歸宿了，可她仍是七上八下的，老是擔心自己的對象看不起自己。每每與劉同凡一起節假日上街，她心裏總是提心掉膽的。按理，戀愛中的青年，外出約會，一般都由男方出錢解決兩人的花銷。這對大部分女方來說理所當然，問心無愧。可相春梅卻不這樣，她老想自己也出點錢，可一想到家裏，就感到囊中羞澀，不敢花錢。可又怕自己的未婚夫看出自己的心思，老想找理由掩蓋，可這樣也真苦啊。又一次實在忍不住失聲痛哭。這可嚇壞了劉桐凡，勸了很久，才哄她停止了哭泣。但不管怎樣問，相春梅還是未告訴他自己的家景，一來怕劉桐凡瞧不起自己，二來又不願讓自己的未婚夫因此而不快樂。

劉桐凡對自己的未婚妻的異常舉動很是詫異，開頭以自己在小說與影視劇里見過的情節，以為自己的未婚妻可能是因失過身而有愧於自己在這樣。心裏雖說有點不快，但冷靜地想了一陣后覺得這也有什麼嚴重的事，對自己的戀人的過失應以寬容為重。這樣他也就裝出一臉歡樂相，逗著自己的未婚妻開心。

不過，畢竟是個男人，他當然放不過心中的疑慮，明裏不說，暗地裏還是找通信連連長打聽自己的未婚妻為什麼老不快樂。這一問，倒是問出了原因，自己的心反倒輕鬆了許多。男人嘛，為戀情而吃醋很正常，畢竟再優秀的男人，也不希望自己的戀人有那種不正當的事。

這天相春梅接到其母親打來的電話，說是已收到其匯給她的一萬六千元。從手機里轉來的語調中相春梅感覺到母親激動而泣的形象。她馬上想起自己的未婚夫。一陣暖流從心湧向頭部，不禁淚流滿面。她還不知自己的未婚夫是怎樣知道自己的情況的。只知自己的母親的激動的心情，一萬六千元對於一個重病裹身，沒多少經濟來源的家庭來說，包含多大意義呢？她的母親可能一生也未點收過如此多的錢，自然會很激動，特別是自己的女兒能一下次匯來這麼多錢，也可能被自己的母親視為女兒出息了，今後生活有指望了。我們可以理解一個貧困與病患交加的母親的此時此刻的心情。

「媽，那錢是。。。。」沒等女兒解釋，母親的興奮之極的聲音直衝其耳鼓：「梅兒，你出息了，媽媽這輩子沒點過這麼多錢哪。這下好了，我正為你爸爸的買葯錢無着落而發愁呢。」

「那你就快去給爸買葯吧，」相春梅不想影響自己母親的好心情，邊笑邊抹眼淚，她也不好意思告訴母親自己有未婚夫的事。本來此事應事先告知自己的父母，但當時她轉念一想，還是不告訴他們為好，省的父母因病窮交加而瞞着自己向自己的未婚夫要錢。那樣多沒面子呀，畢竟女孩子都愛面子，怕自已的家境被人知道。

她掛了電話，與連長打招呼后即起身到空降兵連去找劉桐凡。劉桐凡因還未成家，就住在連部。當相春梅進去時他正在斜身靠床看書呢。見到相春梅，他放下書遲疑地看她，好象察覺有點不對勁。

「你是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的？」相春梅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帶着發顫的聲音問。

「怎麼了？」劉桐凡明知故問。

「剛才我媽來電話，說是收到一萬六千元。是你匯去的吧？」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呢？」

「你是怎麼知道的？」相春梅又問。

「從你們連長那打聽到的。」

「你不應這樣做，一萬多元，不是小數。」

「你不是我未婚妻么？」劉桐凡不悅地說：「都一家人了，你還說兩家子話幹什麼呀？」

「可，可」相春梅一時語塞，心一急，眼淚又禁不住流下來，那樣子怪可憐的。

「行了，行了，」劉桐凡忙拉住她的手，邊給她擦淚，邊笑着哄她：「老天爺賞給我這麼漂亮的美人兒，別說寄點錢，就是死了，我也滿足了。」

「去你的，」相春梅破涕而笑：「討厭！」

現在自己的未婚夫要探親了，應送一點高檔些的禮品給自己的未來的公公與婆婆。可她因家境貧困而買什麼都斤斤計較，要她花四、五千元買兩套衣服做禮物，她可捨不得花這麼多錢。不花吧，可買價格太低的貨，自尊心又過不去，畢竟這是面子問題。錢捨不得花，面子又放不下，太難做人了。

沒辦法，她只好又去找自己的未婚夫。

「我想給伯伯、嬸嬸買點禮物，你看買點什麼合適？」她希望自己的未婚夫嘴裏能蹦出使自己滿意的、價格不太高的物品名稱來。

「不用買了，我自己買，到家后說你給他們賣的就行了。」劉桐凡看出自己的未婚妻的心思。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家境艱難，又礙著面子不向自己直說。

「那什麼行呢？唉，」相春梅嘆了口氣：「太貴的我買不起，就買兩套衣服吧。」她下了狠心，無論如何，也要買那兩套衣服。說着，她就要起身離開。

「別，別，」劉桐凡忙攔住她：「你給我二百元就行了，你家境不好，別老為這類事花錢了。就象徵性的出點錢即可，其餘的我自己準備就行。」

「這什麼行呢？」相春梅仍要去買。

「沒事的，」劉桐凡沒等她再說，就伸手從她的上衣袋裏陶出她的錢包，打開並抽出幾張百元幣：「表表心就行。都已成了一家人，別老說兩家話。」

雖然從這對軍人的戀愛方式上看不出多少浪漫色彩，但作為一對真心相戀的年青人，要車站別離時還是顯得依依不捨的。相春梅執意送劉桐凡到火車站，別離時還流下了淚。劉桐凡見她哭了，就拉住她的手，邊給她擦淚，邊逗她：「看你，這麼愛哭，還能當軍官？我又不是去死，不過一個多月就回來」說着她抱住她，捧起好那漂亮的臉，端詳了許久，吻了一下其臉，便把她放下，轉身走向檢票口，走出時還轉身深情地向她揮了揮手。兩人就這樣離開了。

劉桐凡的到來，對其父母來說，是很開心的事，而對秦湘鳳來說，則是一種奢望。她從高校時就一直迷戀劉桐凡，曾大膽地向他表示過自己的戀意。可她萬萬沒料到劉桐凡對自己沒好感，更不用說愛戀了。當她含情脈脈地提出確立戀愛關係時，劉桐凡不但斷然拒絕，還帶着責怪的語氣警告她以後不許再這樣想。說自己年小，需學習，沒時間考慮她這種無聊的事。可她還是不死心，曾鬧得兩家都不得安寧，這樣不但沒達到目的，反而使劉桐凡更加討厭自己。當她從劉桐凡的表妹劉秀靈那裏得知劉桐凡回來探親的消息后又打起歪主意來。為了掌握劉桐凡的行蹤，她前些年就僱用劉桐凡的長期找不到工作的表妹劉秀靈，還把她調教得對自己百依百順。現在她打定主意，就利用劉秀靈來設計降伏劉桐凡，實現自己夢寐以求的願望。雖然她去年就從劉秀靈那裏得知劉桐凡已與其部隊上的一個女軍官定了終身，而且也探知這位女軍官原是鄉下妹，家境貧寒。對此她心裏很是不舒服，但也有什麼辦法呢？

當劉桐凡滿臉笑意地走進自家的大門時，迎上來的不但是自己的父母，而且還有兩位不速之客——自己很討厭的昔日同學秦湘鳳與平時看不慣的表妹劉秀靈。他的臉很快就陰下去。與父母寒暄幾聲后就憤憤地走向自己的卧室。對兩位姑娘理都不理。使父母都顯得很尷尬。

「伯伯，伯母，我們明天再來。」秦湘鳳討了沒趣，但還是擺出親熱的樣子，強打着笑臉對劉父劉母說。然後拉着劉秀靈匆匆離開了，自感很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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