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第114章

楊太后近來心情複雜,段思英發毒誓距今已過了半月,果然再沒有聽說他做了什麼荒唐事,只是兒子轉變的有點太不可思議了,她老早就買通的兒子身邊的宦官偷偷報說:皇帝白天接見大臣,而且不光是朝中重臣,更有各州縣地方官陸續得到召見,地方官不比京官,難得一見皇帝聖顏,皇帝待大臣們十分客氣,大臣們特別是地方官尤為感恩;皇帝白日接見各路大臣,晚上便是批複各路的奏章,似乎要在短時間內與各路大臣建立聯繫,將荒廢近一年的政事統統補上,批複奏章晚了便倒頭就睡,莫說禍害民間女子,就是宮中的女子包括皇后都沒有碰上一碰。

楊太后太了解自己的兒子了,他一向無利不起早,這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必定事出有因,而且她隱隱覺得似乎眼前結果不錯其因卻未必會是什麼好事。半月來,兒子貼身的宦官已悄悄給楊太后彙報了五回皇帝的狀況了,每回都是皇帝勤於政務不近女色的話,楊太后越想越是疑心,加上這半月來兒子也沒有到自己這裏問安,以前他忙於淫樂不常來問安說得通,如今不是已經變好了嗎?豈能不明白天天向母后問安乃是基本的孝道?!似乎兒子故意在躲著自己!楊太后自己也想念兒子,還是自己去找兒子見面吧,順便套一套他突然改變的原因為何!

皇帝一般只每日早朝接見大臣,但段思英這一陣太過勤勉,日日都加晚朝,楊太后根據兒子最近的生活規律,專門選了下晚朝的黃昏時刻在皇帝寢宮外等著,果然見到了兒子。

段思英見了母親,微微一愣,隨即微笑道:「兒子猜想母后這兩天要來一趟。」說着禮讓楊太后先行,母子一起進了寢宮。

段思英吩咐左右退下后,楊太后馬上逼問:「孩兒突然變成了勤於政務的好皇帝,為娘當真是又驚又喜,說說吧,這裏面有什麼更好的美事,讓我兒一夜之間就對女色絲毫不放在心上了?」段思英正色道:「兒子初登九五之尊,難免有些忘乎所以,總覺得宮中的女子都應該是朕的,這一陣新鮮勁過了,想一想其實很是無趣,這便將心思放回江山社稷,不正是母後期望的嗎?」

楊太后看着兒子的眼睛說道:「聽起來是這麼個理,放在旁人,我多半就信了,可你是為娘身上掉下來的肉,當娘的太知道你了,說說吧,這般聯絡外官所為何事?有什麼美事讓你急不可耐將宮中一眾女子都一下拋到九霄雲外了?!」

段思英面上一變色,隨即慨然道:「為我段氏社稷永固,朕從此一心勤政,聖人云『聽其言觀其行』,母后不信兒子的話,可以看看以後兒子還會不會耽於女色,兒子從前今天找這個妃子明天尋那個宮女,如果兒子再如從前一樣,大理皇宮中這點事還傳不到母后的耳中嗎?」

楊太后一想不錯,頜首道:「好一句為我段氏社稷永固,孩兒若當真這麼想,不但為娘的放心了,便是你父皇在……。」楊太后說到此處,段思英忽然站起身來喊道:「樂伯敬在哪裏,宮裏怎麼那麼大動靜。」一個侍衛在外道:「回陛下,樂大人在宮門口,要召他來嗎?」段思英道:「侍衛換班也沒有這麼大動靜,你去傳他來,說說是怎麼了。」

那侍衛答應了。

過了一陣,樂伯敬來了,此時腳步聲踏踏,連楊太后都聽得分明,她問樂伯敬道:「發生了什麼事,怎地有這許多人進來宮中?」大理國自段思平建國始,政務便力求精簡高效,因此官員數量比之他國少的多,都城中有資格面聖的京官就是加起來也沒有多少,而現下楊太後母子從聽得的動靜來判斷,人數顯然不是大臣求見的狀況。樂伯敬回道:「待會太后自然就明白了。」樂伯敬說罷,雙手下垂,恭恭敬敬地站到一旁,再無言語。段思英盯着樂伯敬看了一會,見樂伯敬神色一如平常,自己心中反而更覺不妙。

一霎之間,段思英心中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將應對各種狀況的應對之策都急速想了一遍,他雖二十五六歲就做了太子之位,但段氏傳統即使是做了官家也從未與江湖徹底割斷,因此段氏成年子弟多少都有些江湖經驗,別看段思英做了皇帝后荒淫不堪,從前江湖經歷的錘鍊畢竟已深深植入了血脈中,他厲聲質問道:「樂伯敬,你別給朕裝糊塗,今日之事多半你也有一份,說罷,來的是什麼人?!」

忽然一人朗聲說道:「今日之事算是家事,不幹樂大人的事,皇上不必為難他。」段思英與楊太后一看,原來是段思良來了,段思良身後還有四人,正是漁樵耕讀四個好手。

段思英不動聲色說道:「原來是鎮東王,父皇封你這個名號,是要你為君父鎮守邊疆之意,你不好好值守國家防務,又沒有朕的宣召,怎地便自進宮來了,而且帶了許多人馬,是何居心?!樂伯敬,你怎麼做的事?!」

樂伯敬躬身一禮道:「鎮東王適才說了是家事,微臣怎好乾預,微臣這便告退,陛下與王爺慢慢敘談家事。」樂伯敬說罷徑直出門走了。

楊太后也看出不對,此刻自然要站在兒子一邊,她對段思良道:「樂伯敬怕得罪了王爺,哀家可是太后,方才皇帝說的句句真理,鎮東王你如此僭越,欲置皇帝於何地?!你雖貴為皇叔,但依然是臣子,皇帝若要懲戒於你,那是合情合理,若傳了出去,大理國上下恐怕人人都會責備你不守臣子的本分!」

段思良大聲道:「便當真丟了臣子的本分,那也只壞了我段思良一人的名聲而已,若是皇帝忘了為君的本分,恐怕就要央及到社稷的安危了!」段思英還未回答,楊太后搶著說道:「此前哀家與王爺已商量的明白,皇帝所為總是宮中的家事,何況近來皇帝勤於政務日夜操勞,那是有目共睹的,鎮東王難道要拿這陳年舊事責難皇帝?恐有食言之嫌吧?!」段思良道:「太后的意思,臣自然明白,若真如太后所言,確是臣的不對了,但太后可知道,皇上近日勤於政務具體都做了些什麼嗎?」

楊太后道:「哀家在宮中所知不多,但也聽聞皇帝近日多在接見地方官員,這原本是先帝在世就想完成的事,身為一國之君不能只熟悉身邊的京官而不認得一眾對方官員,這實是皇帝為了江山社稷不辭辛勞的鐵證啊!」

段思良哈哈大笑,楊太后氣道:「鎮東王,你笑什麼,在皇上面前,未免也太過放肆了吧!」段思良笑罷,說道:「我笑太后不明就裏,將一樁無恥之事硬是說成了堯舜之行,你道皇帝突然不辭辛勞接見地方官所為何事?那是在讓地方官幫着找一位女子,誰能找到,我們的好皇帝答應立刻封其為侯世襲罔替,又哪裏是在為了黎民百姓的福祉操勞。」

楊太後轉向段思英,見了兒子的面色,她已知段思良所言非虛了,向段思良道:「若是民間女子,哀家一定依照同眾臣的約定勸阻皇帝,本宮言出必行,鎮東王大可放心,又何必整出這麼大的動靜!」

段思英面露幾分得意之色,向楊太后道:「母后也大可放心,這一位女子恰恰也是宮中的女子。

這一下當真出乎楊太后意料之外,她呆的一呆,說道:「宮中的女子,卻不知是哪一位讓皇帝動用舉國之力找尋,況且既是宮中女子,又怎地要四處找尋?」

段思良冷冷道:「只因為這女子是被強行玷污的,人家不情願,自然就逃出了宮去。」

楊太后對着段思英氣道:「皇上,你又……。」她又轉向段思良道:「此事皇上德行又虧,哀家也不否認,但宮中女子畢竟算是皇帝的家事……。」楊太后正在替兒子一力相辯,段思英猱身而上,一陽指點向段思良。段思英與段思良近在咫尺,又是突然發難,眼見這一指非中不可,食指近身的一刻,段思良橫飄兩尺,輕輕巧巧地躲過了,就勢一指卻是左手食指發出一陽指力。段思英聽得「嗤嗤」的破空聲響,識得厲害,一躍躲在了楊太後身後,探出大半個頭來叫道:「你既這麼說,一定知道她在哪裏,你快告訴朕,朕一定重重有賞。」

段思良收回指力,嘿嘿冷笑,卻不回答。段思英在楊太後身後默默良久,忽然走出一大步高聲說道:「對呀,你已貴為王爺,朕有什麼好封賞的,你是不是想做皇帝?想做的話,只要你把她交到朕的手中,朕就和你帝王之位掉個個又有何不可。」楊太后尖聲道:「胡鬧,這是皇帝該說的話嗎?!」

段思英苦笑道:「母后不是一直希望兒子改邪歸正嗎,只要兒子有了她,便再不會去碰天下任何一個女子了,本來兒子想,為了她,便是做個草民也無所謂,但又一想那可苦了她,她既跟了朕,自不能讓她受苦,叔父若肯,換來的王位也能保她一世榮華富貴了吧!」

楊太后咆哮道:「她!她!她!,你口口聲聲左一個她右一個她,她到底是誰?將你迷得連皇帝也捨得不做了?!」

段思良道:「皇嫂有所不知,此女當年與先帝曾有婚約,至今未曾嫁人,皇嫂應該認得她的。」楊太后恍然大悟,指著段思英道:「我早該想到,若有一個能顛倒眾生之人,除了她更有何人?!她雖然沒有嫁給先帝,畢竟曾有婚約,加上池太妃的關係,怎樣也算是你的長輩,你臨幸一眾宮女也就罷了,做出這等事來,列祖列宗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段思良道:「太后既然已經了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如何處置才能既讓梅姑娘心安又得以服眾,全憑太后做主。」他適才故意稱楊太后皇嫂以明確輩分,現下又叫回了太后的稱謂。

楊太后還未回答,段思英道:「最好的法子自然是朕明媒正娶的納了她,一切就名正言順了,母后不必為難。」楊太后雖覺他說的無恥,但似乎也不失萬全之策,不覺猶豫起來。

段思良厲聲道:「萬萬不可,如此置池太妃於何地?梅姑娘已自盡過一回了,僥倖被人救了……」段思英聞言「啊!」的一聲,段思良續道:「梅姑娘十分貞烈,幾次要再尋死,多虧看護之人盯得緊才沒有出事,她誓言與玷污她的人不共戴天,又怎可能嫁給仇人。」

楊太後面上一紅,說道:「我兒堂堂一國之君,鎮東王說什麼『仇人』,太過了吧!」段思良正色道:「太后覺得不妥,試問太後宮中自盡的阿蘭姑娘若是在天有靈,會不會一樣認為凌辱了她逼她棄世的人乃是她的仇人呢?!」楊太后一時無言以對,只能默不作聲。

段思英冷笑道:「說來說去,這都是朕宮中的家事,鎮東王想以此行廢立之事嗎?!你雖買通了宮中的侍衛,但事情早晚傳出去,大理國四方的將士會答應你的謀逆之舉嗎?!」腳步聲近,又有幾人向這邊走來,當先一人正是掌管大理舉國兵馬的大司馬高方,身後幾人是京城最主要的幾位武將。

高方沒有依例先向段思英行禮,向楊太后一禮,說道:「此事大理群臣都知曉了前因後果,都覺得鎮東王所言有理,微臣同鎮東王一樣,請太后示下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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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斧止於大渡河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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