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后卿和凈末的婚期定在了農曆九月初一，這是狄勉和魔王、智缺、以及智缺那個號稱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師妹——智障，一起定下來的。

魔王的意思是先讓后卿繼魔王位，然後再大婚，以後他和凈末就住在魔宮裡。

而智障師太和智缺禪師給凈末掐算了一次精準的命格，得出了這麼個結論:凈末命里缺穿雲山，應該回到西蜀定居才是上上之選。

凈末剛認識智缺的時候，他還是個沒開創詐騙寺，專門靠替人批八字、算姻緣為生的算命和尚。

後來他開山創教，漸漸的已不再替人批八字，尤其是男人。只有在遇見漂亮姑娘的時候，才會摸骨算命。

不知道他這次是怎麼了，竟然通過昨夜間劃過的那一顆流星、算出她命里缺穿雲山！

聽到如是說法，狄勉抱著黑貓杵在一旁一陣冷笑。議事廳里的幾個人立馬如掉冰窖，動也不動地等著狄勉噎人。

「你們想再好有什麼用，人家願意嗎？你們該不會以為她無父無母，就能任你們擺布了吧？」

幾句涼嗖嗖的話說完，狄勉懷裡的黑貓立馬抬起頭，眼神不善地盯著眾人，不高不低地「孽」了一聲。

「別激動！我們不是那個意思！」

智缺異常靈敏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口，準備隨時表演他優秀的彈跳力和奔跑力。

激動的是他好不好，人家小黑貓多乖。

「其實……我想在完婚之前先回一趟桃林，向族長和容嬤嬤稟告……」

「不可！」

一聽說她要回桃林，狄勉立馬堅決地否定，口氣之凌冽唬了凈末好大一跳。

「為、為什麼？」

「沒有理由，總之不準回去。不然，我就殺了后卿！我說到做到！」

通身白拂袖而去，臉色難看至極。

狄勉剛踏出房間，智缺和智障就圍到凈末身邊開始哄，務必要讓他們的小乖乖高高興興的才好。那個爛人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沒事嚇唬孩子幹什麼。

凈末無語地看著母愛和父愛泛濫的兩位「智」字輩高人，忽然覺得他們的師傅肯定很了不起。又要教他們本事混飯吃，又要防止被他們泛濫的愛給溺斃，當真是苦了他老人家了。

還是……他們本來是正常的，因為拜了師才學成這樣的？

凈末突然好想認識那位宗師，別無其他，唯崇拜耳。

吃過午飯，魔王和狄勉就成親的細節又爭執了起來，直到天黑都還沒消停。

后卿覺得煩，拉著凈末就來到暮晨府外的一座天然湖泊躲清凈。

時值仲夏，地面的暑氣仍未散盡，湖泊的水被曬得溫熱，此時才開始轉涼。成片的野蓮花散發出幽幽的清香。

世人都道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凈末卻獨獨喜愛蓮的那一點佛性，溫和如慈母。

許是在這一片蓮的襯托下，今晚的后卿益發讓她心動。

皎潔的月光照亮湖畔的小路，撒下滿湖芳華，花與葉搖曳在水裡，一片瀲灧風情。

「后卿，你今晚興緻怎麼這樣好？我記得你向來不喜歡這些風花雪月的。」

清風吹來一陣蓮香，凈末站定在木橋中央，閉上眼深吸一口夾雜著青草與蓮花的香氣，整個人都快活起來。

后卿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打死也不想說出自己是在討她歡心。

要怪就怪那個狄勉，沒事幹嘛凶凈末。現在好了，桃林不讓回，凈末心情不好，還得他費心哄。

雖說這事在穿雲山下沒少做，可從來沒這麼肉麻過。真不知道他怎麼會聽智缺和智障的話，傻帽似的真把凈末領到這裡來。

他八成才是個真智障吧。

雖然這個和尚平時不著調，這次卻辦了件對事。凈末現在連說話都帶著笑，果然高興了許多，不錯不錯。

那麼接下來……浪漫的火光。

「凈末，你抬頭看。」

沉浸在喜悅中的女子聽話地抬頭，「哄」一聲滿天燃起無明業火，清澈的雙眸毫無預兆地瞎了一盞茶的功夫，世界一片黑白。

你跟我有什麼怨，什麼仇！要這麼整我？！

凈末如盲人一般摸索著四周，抓到一根從水裡冒出來的倒霉蓮花，一把拔起來就往後卿甩去。

還有兩三個月才成親呢，現在就敢欺負她，以後還了得？這毛病，不能慣！

嬌嫩的蓮梗抽在後卿身上、無異於給他撓痒痒。挨打的沒覺得疼，打人的蓮梗卻蔫了。

凈末恢復視力后，借著黑白火光開始到處轉著找其他可以攻擊的武器。

真是太過分了，欺負了她還敢笑！她的貓呢？

當然，此番動作看在後卿眼裡又是另一層意思:女孩子家害羞呢。

沒想到智缺也有如此靠譜的時候，他說凈末看到浪漫的火光以後就會激動地留下幸福的淚水。

這話果然不假，看凈末激動的，扭捏地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剛剛他一放出無明業火，她立馬就流下了幸福的淚。連他自己都跟著感動起來，實在是太幸福了。

對了，智缺還說，這時候兩個人就可以在湖泊里鴛鴦戲水，你追我趕，打打水仗，親親小嘴……。

心動不如行動，快點戲水吧，他都等不及了。

彼時，凈末正舉著不知從哪裡划拉來的一堆水草，舉過頭頂朝後卿跑來，一門心思要將這些水草扔他腦袋上。

無明業火下，凈末怪異的奔跑姿勢，還有一頭被風吹起的髮絲，怎麼看怎麼像一棵張牙舞爪的人蔘精。可就算畫面清奇，后卿還是覺得這樣的凈末好美。

快步前走兩步，在凈末「抱」住他之前，幸福地將她推下了湖。

「噗通」

湖面濺起水花，整湖的蓮都跟著顫了顫。

未等湖面平靜，又是一陣水花蕩漾，凈末滿身泥水地從池裡站起來，叉著腰指著橋上喊道:「你給我下來。」

「好來。」

再次「噗通」過後，叢蓮之中滴滴答答地站著兩個「有情人」。

「你到底要幹什麼！」一字一句地從牙縫裡咬出這句話，只要他的答案不能讓她滿意，她就讓狄勉把妖婦肉身復活，讓她九月初一跟他大婚！

「凈末，你怎麼生氣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跟她在一起這麼久，當然知道她用這種口氣說話是因為生氣了，但她為什麼要生氣呢？

女人好奇怪，前一刻還流下幸福的淚水，后一刻就咬牙切齒地發怒，陰晴不定的程度連狄勉都望塵莫及。

「我給你一次機會說清楚，你今晚到底要幹什麼！」

「嗯……月下賞蓮、浪漫火光、鴛鴦戲水。」

略微想了一下，后卿覺得這幾個字還算總結的簡潔有力、切入重點。可為什麼他覺得凈末聽完后臉色更難看了？

「誰給你出的餿主意？」

「智障和智缺。」

智字輩的兩位高人，對不住了。老婆生氣，我不敢撒謊。

「他們給人出這種餿主意不稀奇，厲害的是你竟然信了，你果真對得起世人對你高超的評價啊。」

魔界二太子英勇無雙、冠絕六界！

凈末頗感欣慰地點點頭，這種智慧，果然是六界奇葩。

現在看來，他被妖婦虐個幾千年、讓修羅王子暗算都不算什麼，被一個槐樹精重創才是該有的樣子。

「你不用酸我，我知道自己辦了件蠢事。」

滿身泥水好難受，身上還粘了幾隻吸血的水蛭。后卿覺得，鴛鴦戲水真的不是個好主意。

將她從水中撈起，輕飄飄地落在一棵大樹下。用法力驅乾淨她身上的泥水和草葉后，剩下的就留給她自己整理。

后卿圍著四周拾了些乾草樹枝，在空地上引燃一堆篝火，又摘來不少無花果。給她用長樹枝將無花果串成串兒，一邊烤著吃，一邊取暖。

雖說是七月，晚上在這湖水裡一泡，還是覺得冷。

凈末打了幾個噴嚏，立馬一件披風圍了上來。圍披風的人羞愧到無地自容，一句話也不肯說。

對嘛，浪漫這兩個字跟他根本就不搭，他還是像現在這樣悶悶的就好。

「凈末，我只是想讓你高興。」

「我知道。后卿，你什麼都不用改變，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一定要回桃林？」

如果她說是，他會怎麼決定？

「我只是有點難過，畢竟成親是大事……」

絞著裙帶的小手被一雙大手包住，手背上傳來掌心的溫暖，不很熱、卻很暖心。

「我陪你回去。」

「真的？」

驚喜地抬頭，正好看進后卿幽隧的丹鳳眼，一陣臉紅心跳后又趕忙低下頭。

最近好奇怪，每次看他都會這樣。他們已經在一起這麼久了，臉紅加起來的次數竟不如這幾天多，真是越來越丟人了。

「只要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再說狄勉也不會真的殺我，他只是嚇唬你的。」

「嗯，我想也是。那我們什麼時候回桃林？」

「我已經讓黃鸝去查你所說的地方。一百多年前，海邊的兩座山，中間還有條官道。那時候官道上有個賣參婦人。是不是？」

后卿一字不差地重複著凈末對去桃林的必經之路的描述，然後對黃鸝和自己抱以深切的同情。

魔界暗影首領現在已經淪落到為路痴找路的地步了，那他這個二太子今晚做點蠢事倒也無傷大雅。

「那找到了嗎？」

「找到了。」

「真的？」

再度驚喜地問出這句話，凈末已經激動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何曾騙過你？」

眼淚再次流下，這次真的是流下了幸福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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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人族地處煙瘴，族人多住竹屋。用以支撐房屋的竹筒內裝有草藥，用來驅除蛇蟲、緩和瘴氣。

戰無拘和涼爽爬上最高的一座竹樓，現任族長和他的幾位夫人、還有芙蓉公主正在裡面等著他們。

他們來這裡五日，不是比武就是喝酒，時不時還得表演中瘴氣昏迷，真是一個不小的下馬威。

昨兒個涼爽被毒蛇咬傷，他給那個老族醫診金的時候，看到他如星光般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一句六界通用的名句:

有錢能使鬼推磨！

想這獸人族地處煙瘴，只生毒物，一應物品糧食全靠交換。銀子自然是最管用的東西。

他早該想到的，他真是笨！

這不，昨晚上他才放出一句「大爺我有的是錢」，今早族長就召見他。還讓夫人、公主一起陪座，面子給的真大。

「戰公子，請坐。」

「多謝。」

隨便找了個草編蒲團坐下，立馬有小丫頭端上茶來。

戰無拘看那小丫頭的眼睛生的有幾分像凈末，當下心生憐憫，隨手放了一錠銀子在茶盤裡，算是給她的賞錢。

「謝謝大爺。」

小丫頭激動地磕了個頭，拿著銀子屁顛跑了。

幾位夫人和族長對了個眼神，微笑著點了點頭。

是有錢！

「不知戰公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給芙蓉公主送嫁妝。」

「此話何意？」

芙蓉好激動，難道他終於肯娶她了？

「想必族長已聽說了魔界變故，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此次是魔王遣我來提親的，他想聘芙蓉公為魔姬。」

「荒唐！」最小的六夫人最先為芙蓉打抱不平。

「啪！」十五張銀票拍在桌上，六夫人閉嘴。

「我獸人族的公主豈能受此大辱！」

「咚！」一大箱黃金擺在了五夫人身前。

「戰公子，小女與大太子之前……」

「咣當！」半人高的和田玉掉落在竹屋中央，韌性極好的竹排立即裂開幾處。

「嘭！」一匣子上等的人間地契。

「嘩啦……」滿地珍珠。

「哎喲。」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摔落在族長身前。

「本族長同意了。」

芙蓉哭的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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