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兄妹的心事
砰！
砰！
槍械訓練室接二連三地回蕩起了並不算響亮的槍聲。
此時的我正有模有樣地手持著一把訓練用手槍，朝著對面的靶子一下又一下地射擊著鋼珠。
沉住氣。
閉上一眼。
瞄準。
就是現在，射擊！
砰！
儘管是隨著一陣清脆的聲響，但鋼珠並沒有如願打在致命部位，而是落在了下方偏左的位置。
在平時的日子裡，根本沒有機會觸碰到槍械。對於槍械一竅不通的我現在才意識到在現實里玩槍遠遠要比遊戲里的要難上許多。
「又打偏了么？」同樣在一旁練習著槍法的洛帶著一絲嘲弄的語氣說道。說完，只見她對著靶子也是抬手一槍。
砰！
靶子的頭部直接貫穿！
看到這番景象，我並沒有感到難堪，反而內心一陣喜悅。沒想到這個小女孩在射擊方面竟有如此高的天賦，僅僅用短短几天的時間便能立刻熟悉對槍械的使用。
「看來在這方面，你比我更有天賦。」我笑了一下，說道，「繼續練習，再晚點去張醫師那邊學習怎麼治療。」
作為一個蓬勃發展的隊伍，以後必定會遇到各式各樣的麻煩，有人受傷是毋庸置疑的，一個戰地醫師的培養相應的也變得重要起來。
仔細一想，像是包紮、縫線等這種細活，讓洛這樣的小女生來做無疑是最好不過的選擇。而張醫師據說是希望鎮最好的醫生，所以我交了點學費，便給洛安排上了。
「補習班？你是我爸嗎？」洛立刻白了我一眼，微微皺了皺眉頭說道。
「我們是個團隊，大家都為了活著而努力。」見狀，我一臉嚴肅地呵斥道，「如果你也想儘力活下去，那就應該提高自己對團隊的價值。按我說的做，不要有怨言！」
「哼，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至於這麼認真嗎？」說著，洛又白了我一眼，不一會兒，便自顧自地繼續練起槍來。
我轉過頭去，也繼續練習起來。
砰！
砰！
槍聲在房間繼續回蕩了好一陣子。
「那天，你們兩個吵架了，對吧？」我忽然想起了五天前這兄妹倆在卧室里吵的那次架，於是問起洛來。
「哪次？」洛並沒有回過頭來，而是繼續自顧自地射擊，就似乎是在假裝不知道。
「五天前的那次。」我說道。
「這......」洛看似猶豫了一下，冷冰冰地說道，「不關你的事吧......」
這時，我不禁想起曾經在小丑工廠里被軟禁的時候，兄妹倆遭受過的種種痛苦，被痛打、被蹂躪、被糟蹋。洛之所以在那裡受盡了這樣的折磨，卻僅僅是因為隕的弱小無能，無力保護她。
也是因為這樣，洛才會這麼怨恨隕的吧。
「你很痛恨自己的哥哥吧？」我看了一眼洛，緩緩開口道。
洛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是閉上眼睛微微地做了幾個呼吸，說道：「別說了......」
「他無論何時都保護不了你，不是嗎？」我沒有理睬洛的話語，繼續說道，「你被痛打的時候，是這樣；你被凌辱的時候，也是這樣。」
「我說了......別說了......」洛低下頭，她的嗓音開始有些沙啞，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得越來越小。
「所以你恨他，恨他這麼沒用，恨他不能保護你，恨他......」我毫不客氣地繼續說道。
「對，沒錯！我就是恨他！」洛猛地抬起頭來，此時我可以清晰地看見那眼眶之中已然充斥著淚水，正閃耀著痛恨的光芒，「為什麼我的哥哥這麼無能？上天對我不公啊！」
本應該槍聲四起的槍械訓練室里，此時竟充斥著女孩痛恨無助的哭泣聲。
「為什麼？」見到洛這幅狼狽的模樣，我不知為何竟笑了一下，於是撫摸著她的腦袋反問起來，「小東西，我還要問問，為什麼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呢？」
「什麼？」見到我這樣的陣勢，洛一下子便慌了神，趕緊掙脫開我的手掌。
「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又有什麼資格去怨恨一個拼了命保護你的傢伙呢？」我質問道。
很顯然，洛是被我的質問難住了，只見她又是愣了一下，可是下一秒，她便趕緊三兩下擦去眼角的淚水，看來是重新振作起來了。
「說......說的也是......」說完，洛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平靜下來之後，發著慍色繼續說道，「不過，我還是不會原諒他！」
見到洛氣還未消去，我也不打算再把話說下去，於是轉移話題道：「天就快要黑了，今天就先練到這裡吧。」
「我自己回去。」洛僅僅是丟下了這麼一句話便已經踏出門外了。
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歸放完槍也便離開了。然而，我並不是準備回家，而是去了就在一旁的格鬥訓練室。
在碩大的格鬥訓練室里，現在只剩下王靈還在給隕進行著訓練。
一進門，只見王靈已然一手彎曲，直接鎖死了隕的頸部。隨著王靈身體一轉，隕在剎那間便空中三百六十度地旋轉起來，像落石一般做著無規則運動，最後狼狽不堪地重重摔在了地上。
「這招叫夾頸別肘。就像老子剛才那樣，先抬手擋住一拳，再伸手鎖住脖子，最後轉身撂倒。」王靈收拾完后，便解說起來，「伸手鎖脖子的時候，要快准狠！轉身的時候，要帶著全身的力氣去翻！」
我看了看隕，此時他已是躺倒在地上大喘著粗氣，臉上全是鼻青臉腫的。看起來王靈這一整天沒少折磨他啊。
然而，儘管隕已是這幅體力透支的模樣，但他看似依舊強忍著疼痛，一邊一臉認真地聽著王靈的教導，一邊緩緩地勉強支撐起身子站起來。
「呼......呼......繼續！」只見隕死死地握緊了拳頭吼著，彷彿有一股決心猛然從他的眉目之間爆出。
忽然間，五天前我從洛口中聽到的那句「你能保護我什麼？」開始在我腦海里反覆播放。
「你能保護我什麼？」，這樣一句簡簡單單的抱怨，究竟會對一個如此渴望保護妹妹的哥哥的自尊產生多大的衝擊？如今我是見到了。
「繼續吧！」隕拍了拍臉頰，招架起來，就像個沒事人似的。
「不了。」王靈看了隕一眼，難得的笑了一下，隨後便轉過身去準備離開，「老子累了，天色也不早了，要回去睡覺了。」
「還不夠！」隕急了，吼了出來。
「老子說夠了就是夠了！你也趕緊該幹嘛幹嘛去！」說完，王靈便摔門而去，頭也不會的離開了。
見王靈也走了，隕於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輕輕撫摸著傷痕。
「你也可以了。」我走到隕的跟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沒必要這麼拼。」
聽到這話，隕頓時咬緊了牙關，握緊了雙拳，一字一句地說道：「不再快變得強一點，我怎麼保護她？我真是沒用，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
啪！
說完，隕便不能自我地扇了自己一下又一下耳光。落下的巴掌印頓時在他的臉上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對著這一幕看不下去的我，直接抓住了隕正準備揮出去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知道嗎，兄弟？有很多時候，我真的覺得你跟我簡直一模一樣。我們都是孤兒出身，我們都有著自己想保護卻又保護不了的人，我們都有著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而甘願去奮力拚搏的決心。所以，依我看，你有資質變得和我一樣強大，甚至是比我還強大。」
聽到這話，隕先是愣了愣，停下了對自己的傷害，隨後便閉上眼睛深思熟慮起來。
「想繼續訓練嗎？」我笑了一下，把手搭在隕的肩上，說道，「那麼我來幫你一把吧。」
隕忽然睜開眼睛，只見他的臉上頓時浮起了驚喜之色。
「既然你想變強，我自然會支持你，我的隊伍里正需要這樣的良好風氣。」說完，我站了起來，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兩把從小丑工廠那裡帶過來的訓練用匕首，遞過一把給了隕，另一把握在了手裡。
於是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我先是帶著洛去張醫師那裡學習，隨後剩下的時間便幫助隕奮力訓練著格鬥技巧，就連晚飯都忘記吃了。
一起訓練了也有個把小時，去接洛回家之後，我們的團隊也很快就面臨睡覺的時間。但是睡覺之前，我想很有必要開一個「家庭會議」，於是便召集了所有人。
「現在開會！」看著已然在沙發上坐好的三人，我宣佈道。
「哦，是關於什麼呢？老子好想知道。」王靈重重拍了拍沙發，搖頭幌腦地起鬨道，「你要推行你的獨裁統治了嗎？」
「恰恰相反，大塊頭。」我白了王靈一眼，繼續說道，「我不多說廢話，我們身為一支隊伍，我已經將一個BOSS級變異獸作為了我們的目標，現在來徵求你們大家的意見。」
「嘿，你小子也知道團隊合作了是吧？」對於我這樣的回答，很明顯王靈感到有些喜出望外，於是隨隨便便地就答應道，「好，我同意你的做法！」
相比之下，這兄妹倆就比較理性了。
「等一下，就現在來看，好像還不能貿然下定論吧。」洛捏著下巴，細細思索著。
「就是，連這個BOSS級別變異獸是什麼，你都還沒跟我們說，我們怎麼表態？」隕比劃著手指，一臉認真地說道。
見隕就這樣接了自己的話，洛顯然很是不自在，她先是扭過頭去狠狠地瞪了隕一眼，隨後便再也不回頭搭理他。
而隕見妹妹瞪自己，也只是呵呵一笑，尷尬地摸了摸頭，便像一隻落水狗一樣夾著尾巴縮回去了。
「好，那我就告訴你們，我選擇的目標是......」清了清嗓子，我繼續說道，「幻痛女王。」
幻痛女王，A級。據說，這是一個神秘的BOSS級變異獸。曾有一組十人偵查組小隊進去調查，可最後倖存的卻只有一個人。而當詢問起那個倖存者時，他提供的信息卻又是縹緲虛無、不知所云的，有人傳言他是中了幻術，這更是加重了幻痛女王的神秘感。
那幻痛女王的A級懸賞令雖然每天總是被刻意張貼在了公告欄的正中央，但就是沒有人願意或是說敢於去揭下。
一直到我的到來。
「什麼，幻痛女王？你說的，是那個幻痛女王？」隕似乎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是不禁喊了出來，但當他的視線移到洛的身上時，便一下子冷靜了下來，「幻痛女王，以我們的實力，夠嗎？」
雖然說，像獵殺幻痛女王這樣未知的變異獸，對於我們現在這樣的隊伍來說，確實還是太神話了。但其實我的真正目的是幫助隊伍更加迅速地成長。有了強大的目標，才會有更快的速度。
「所以我才需要你們加緊訓練，學格鬥的努力學，練槍法的認真練，學包紮的仔細聽。」說著，我一一指了指面前的三人，繼續說道，「你們做得一切都是為了自己能活著，都是為了團隊能長存。就現在起，時限一個月！好了，散會！」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腦海里不斷為剛才的演說感到滿意。然而，正當我起身決定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只覺自己被抓住。
低頭一看，只見洛的小手正揪住我的衣襟。我剛想掙脫開，卻又見洛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於是便停下自己將要伸出去的手。
「徐哥，我今晚有點害怕。」說到這裡，洛先是一臉怨恨地瞪了隕一眼，隨後便轉過頭來繼續一臉不安地說道，「和哥哥待在一起很沒有安全感，睡都睡不好。所以今晚，我可以和你睡一個房間嗎？」
聽到這句話，隕頓時就詫異地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地凝視著自己那曾拼了命要保護的妹妹，眼珠在眼眶裡不斷顫抖，彷彿隨時都會迸射出來似的。
但這種狀態終究只持續了沒多久，隕便回過神來，黯然神傷地走向自己的卧室。
就在這時，我意外地發現，洛扭過頭去瞥了隕那狼狽的模樣一眼，同時還止不住暗自偷笑起來。
「沒事，小夥子，打起精神來，你總有一天會變強的！」此時的王靈通情達理地拍了拍隕的後背，像一個人生導師一樣為他灌著心靈雞湯。
進了房間，我忽然間感到有些不知所措，暗暗自責自己居然腦袋一熱就答應了這個無理的請求。
而正當我做好去客廳里睡沙發的準備后，卻抬頭又見洛已經把毯子搓成一條長長的一條線，整整齊齊地在那張並不算大的床上劃分著界限。
「睡覺的時候，不準超過這條線，不然你就不是人！」洛捏緊了小粉拳，微微鼓了鼓腮幫子，嘟著嘴說道。
「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戀童癖。」說完，我把武器都藏在枕頭下面，關掉了燈，便隻身仰躺在界限之外的地方。
燈光消逝的一瞬間，周圍的氣氛也一同陷入了寂靜之中。我們二人都保持著沉默，儘管心裡都有著想要說出卻又說不出口的話。
「你還真是個任性的小女生呢。」終於，我的話語打破了這份寂靜，「為了報復自己的哥哥，竟然都能做到這個地步上來。」
沉默許久，洛才緩緩開口，她的一字一句都顯得鏗鏘有力：「我說過，我不會原諒他的！」
聽到這話，我並沒有訓斥她，而是轉移開了話題：「他滿臉的傷，你看見了嗎？」
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洛忽然便沉默不語。
「你知道那是哪裡來的嗎？」我沒有在意洛的沉默，繼續說道，「為了達到你口中的強大，他拼了命地找王靈訓練，結果卻被打傷成了那樣，你知道嗎？」
「我......我.......我......」洛哽咽起來，她的聲音因沙啞而變得模糊不清。
「我知道你一直怨恨他當時沒有能力及時保護你。」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可為了能保護你，你的哥哥也是拼盡全力了，不是么？保護你免受毒打的是這樣，拼死拼活替你搶食物也是這樣。」
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背過身子抽噎著。
「我不奢求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但我不願意看到一個去保護妹妹的哥哥，即使是拼了老命也還是會受到妹妹的怨恨。」說完，我轉過身，也便入睡了。
今日的夜，再次回歸以往的寂靜，唯獨落下幼稚的女孩那悔恨的抽噎聲。
。